“方才你注意到那幾個人了麽?”祝餘把水囊還給陸卿,看他挑開簾子,將水囊裏麵盛的酒倒在車外,又把那就水囊重新裝迴到袖筒裏麵,“就是之前捏碎了杯子的那幾個。”


    陸卿點點頭:“羯國人。


    我今晚彈的便是一支羯國的曲子,那些人聽到之後有反應,所以我很確定。”


    祝餘之前隱隱有這種猜測,但是又吃不準,沒想到陸卿倒是判斷得十分篤定。


    “他們刻意做了錦國人的打扮,但是氣勢和眼神裏麵的那種彪悍是掩藏不住的。”祝餘沒好意思說,羯國人的眼神裏麵有一種桀驁,像是狼,這恰恰是錦國人所沒有的,“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是為了羯國郡主來的?


    難不成,羯國郡主不請願嫁給陸嶂,所以他們有什麽別的打算?


    還是說……他們想要借著郡主與陸嶂大婚的這個機會,趁勢搞一些什麽名堂?”


    “那個郡主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陸嶂的,這個不好說。”陸卿搖頭,“但那些人應該並不是想要搞什麽事情,他們隻是想要暗中確保自家郡主此行順利,一直到嫁進屹王府之前都沒有任何出岔子的可能性。


    若是羯王想要搞什麽名堂,也是應該在把郡主送過來之前就出手,否則真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候,他那如珠如寶般疼惜的女兒小命能不能保得住,就不好說了。”


    “嫁進屹王府就安穩了?”祝餘不解,她自己的情況好像恰恰相反,本來到還沒有什麽危險,反倒是嫁進了逍遙王府之後,才感受到了周遭的危機四伏。


    陸卿似乎猜到了祝餘腦子裏的想法,開口道:“那羯國郡主與你情況不同,陸嶂是聖上的親兒子,是鄢國公的外孫,這樣的勢力,全天底下恐怕也是獨一份的。


    他與羯國郡主的這一樁婚事之所以能夠被促成,聖上與羯王都有自己的考量。”


    祝餘蹙眉。


    如果說錦帝的考量,她其實是完全能夠明白的。


    讓四方藩王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皇子,或者招藩王的兒子到錦國來做駙馬,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試探,若是有對錦帝這個天下共主懷有異心,那是絕不敢答應的。


    而那些嫁過來或者招過來的藩王子女,以及在成親之後生育的子嗣,都將成為錦帝用來拿捏藩國的質子,通過對這些個質子恩威並施,以及對那幾位皇子的態度變化,就可以輕而易舉在他與幾個藩國之間簽上一條無形的線,操控幾個藩王的一舉一動。


    當然,祝餘和陸卿算是一對例外,很顯然錦帝壓根兒就不認為祝成守著朔國那一畝三分地,能翻出什麽花樣來,所以根本不需要給他的女兒許一門可以日後用來拉攏抬舉的婚事。


    但是羯王又有什麽樣的考量,她就實在是有些想不出來了。


    她隻知道羯王家裏頭與曹大將軍那邊剛好相反,他的兒子多到數不清,女兒卻少得可憐,尤其是這個被嫁過來的郡主,雖說是嫡長女,前頭卻已經有了好幾個哥哥,所以自然是寶貝到不行,格外疼惜。


    在錦帝賜婚之前,羯王曾經考慮過要給女兒比武招親,跟誰比呢?跟他最勇猛善戰的兒子比。


    羯王對外宣稱,對方不僅需要與自己的兒子戰個不相上下,還需要光明磊落,如果招數手段過於下作陰損,即便贏了也決不能把郡主嫁給對方。


    所以說原本羯王的打算很顯然是要招一個女婿,把女兒留在身邊,後來為什麽會忽然接受賜婚,把女兒遠嫁到錦國,這中間都發生了什麽,羯王又有什麽樣的考量,她就一概不知,也百思不得其解了。


    “司徒大將軍可不是迎親的時候才去北境的。”陸卿歪了歪身子,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旁邊的軟墊上,“不過羯王這個人,想來也是吃軟不吃硬,如果聖上想要逼他把女兒嫁過來,恐怕兩國難免又要有一戰,所以這也不都是司徒大將軍威名赫赫的緣故。


    如果對方不是陸嶂,或許羯王也不會輕易答應吧。


    陸嶂是聖上的親兒子,又是鄢國公的外孫,即便是聖上自己,想要動他恐怕也要考慮仔細,反複掂量。


    這樣一來,羯國郡主嫁給陸嶂,也成了陸嶂的同船之人,反而給羯國加了一重保障,這個牽製就成了相互的。”


    “所以那些人難道是怕有人不想看到這樁婚事結成,所以搞破壞,這才潛伏在京城當中,暗中觀望保護?”祝餘有些明白了。


    “有這個可能性,不過都說羯國向來民風開化奔放,不似錦國這般守舊,講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也不好說那羯國郡主有沒有什麽情投意合的意中人,說不定本意上也不願嫁給陸嶂那樣四體不勤,文文弱弱的錦國皇子。


    羯王或許也是怕這位一直順風順水的女兒在這個節骨眼兒鬧出什麽幺蛾子吧。”


    陸卿說著,忽然衝祝餘一挑眉:“你……”


    祝餘伸手:“打住,不要把你的聰明腦袋用在亂七八糟的地方。”


    陸卿被她的反應逗得悶聲笑了起來,臉偏向一側,肩膀一抖一抖的。


    祝餘看他笑的樣子,卻幽幽歎了一口氣。


    陸卿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


    “我覺得你挺辛苦的。”祝餘不用他詢問,主動開口,“走一步看三步,凡事都要考慮得分外周全。”


    陸卿睨著她:“彼此彼此,我看你也時時刻刻繃得緊緊的,瞧不出本來的性子來。”


    祝餘一愣,一下子倒是不知道要怎麽接話才是。


    她初來乍到那會兒,滿是疑惑和惴惴不安,後來慢慢適應了周遭的一切,發現在朔國祝家,沒有人在乎她是個什麽樣性子的人,他們對家中女眷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妨礙男人們做事。


    到了逍遙王府,自己一不小心展露出了異於常人的本領,之後陸卿對自己驗屍技術所表現出的興趣和重視,在某種程度上的確讓祝餘找到了一種認同感和自我價值的存在。


    但是她以為,陸卿在自己身上所關注的,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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