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在所有人的心裏,此時此刻都已經認定了沒有人相信曹辰豐是無辜的這件事。


    現在忽然聽到有人說了一句“我信”,倒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識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逍遙王身邊的那位長史,此刻正站在人群以外,目光堅定地看向人群中間的曹大將軍。


    曹天保也沒有想到有人會說相信曹辰豐,再一看開口的人還是祝餘,臉上也露出了訝異。


    曹辰豐也聽見了,他忍著痛撐起身子,想要看看是誰願意相信自己。


    “你信他?”曹天保狐疑地看著祝餘,他之前隻是覺得這個人在逍遙王大婚當晚,能夠把仵作已經認定中毒死了的護衛救迴來,似乎是有些本事在身上,所以方才同意叫對方幫忙驗看莊蘭蘭的屍首。


    但對方畢竟是陸卿的人,他也吃不準這主仆二人究竟是個什麽路數。


    “我信。”祝餘篤定地點了點頭。


    莊直向前兩步,想要衝到祝餘跟前,不過沒能得逞,很快就被京兆府的衙差給攔了下來。


    “你信他?!憑什麽?!”他雖然人過不去,惡狠狠的眼神還是投了過去,厲聲質問。


    “憑這個。”祝餘麵對莊直表現得十分淡定,伸手往自己旁邊的地上一指。


    過去比他情緒更加激動上幾百倍的死者親人她也不是沒有見識過,更失去理智的情形也處理過,就莊直這點憤怒,在她眼中根本不足為懼。


    包括莊直在內的所有人,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把被她放在太陽底下暴曬的兇器佩刀。


    方才曹天保鞭打曹辰豐也鬧騰了好一會兒,那把刀就一直被丟在太陽底下曬著,已經曬得有些發熱了,周圍有那麽一兩隻蠅蟲圍繞著飛。


    眾人眼神疑惑,隻有京兆尹對這種事似乎經驗是最豐富的,他皺了皺眉,問:“那刀是太陽下麵暴曬,曬過之後引來蠅蟲,這不是正說明了這把刀是殺人兇器,上麵沾過血,所以帶腥氣嗎?


    怎麽就成了證明曹辰豐無辜的證據了?”


    他因為心裏疑惑,也沒有想太多,開口便問了出來,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這話好像已經認準了曹辰豐就是殺人真兇了似的,怕曹天保那邊不高興,趕忙又朝曹天保瞄過去。


    不過曹天保這會兒可沒空理會他,而是麵帶疑惑地看著祝餘,等著她來解惑。


    “如果這把刀是殺死莊蘭蘭的兇器,在人活著的時候,刺穿身體,留在裏麵,一直到人徹底涼了,血也凝了才被拔出來,那麽刀身勢必沾染大量血跡,幹涸在上麵。”祝餘也看一眼那兩隻飛得意興闌珊的蒼蠅,“若是那樣,現在諸位大人能看到的可遠不止這麽兩隻蒼蠅而已。


    這個季節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一把沾染過大量血跡的刀在太陽下麵曬得發燙,腥氣散發出去,這會兒估計上麵都應該快要落滿了。”


    京兆尹恍然,緩緩地點了點頭,覺得祝餘說的似乎有一定道理。


    鄢國公一看祝餘那副樣子,便又想起陸卿成親當晚的事情,心裏麵不由一陣厭惡,下意識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


    曹天保的耳朵微微動了動,並沒有迴頭,目光繼續投向祝餘,很顯然在等著她的後話。


    曹辰豐這會兒也終於意識到有人在替自己說話,似乎是相信自己的清白,頓時又驚又喜,感覺就好像徒手抓在懸崖邊的時候忽然有人給他丟下來了一條繩子。


    他也顧不得渾身血肉模糊的疼痛,匍匐在地上迅速朝祝餘爬過去,想要像方才對伯父曹天保那樣抱住祝餘的腿,請這位可能為自己開口證明的恩公幫自己繼續澄清。


    眼看著再往前爬那麽不到三尺就可以抓到恩公衣角的時候,忽然有一道人影擋在了他前頭。


    陸卿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觀,這會兒踱步過來站到祝餘身前,一臉饒有興致地開口問:“長史,雖然我對你的本事向來有信心,不過僅憑蠅蟲多少就斷言曹辰豐不是兇手,會不會顯得太草率了一點?”


    “王爺說的是,若僅憑蠅蟲就下此定論,的確草率。”祝餘對他點點頭,又對曹天保說,“曹大將軍,方才您問我在裏麵驗看莊蘭蘭的屍首是否還有旁的發現。


    這便是我方才沒有說的。”


    她一指地上的那柄刀:“您贈給侄兒的這一柄佩刀,對於莊蘭蘭身上的那致命一刀而言,太寬了。”


    曹天保一愣,看著她的神情更顯疑惑。


    一旁的京兆尹也頗為不解地看了看身邊的衙差。


    那個衙差當日是負責將屍首運送過來的,這會兒被上官瞪了一眼,趕忙對祝餘說:“這位大人,這把刀當日真的是插在那女子的身上,是我們親手拔出來另行保管的,這個絕對沒有錯。”


    “我知道,”祝餘對衙差點點頭,“隻不過那刀是在莊蘭蘭死後又後插上去的。”


    她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就連陸卿也微微挑起了眉頭。


    “人在未死時,若被利刃將皮肉切開,邊緣會向內自然微微卷曲,刀口處也會因為流血而顯得顏色暗紅。


    但是若已經死透了,血液凝結,不再流動,皮肉也會變冷變僵,此時再用利器切割,刀口便不再卷曲,切割過的地方就和被切塊的豬肉比沒有什麽不同。


    也是因為血已經凝固,傷口處往往慘白。”


    祝餘見時機成熟,便把自己的另一個發現也說了出來,“莊蘭蘭胸口的傷處中段皮肉卷曲顏色深,兩頭皮肉無卷曲,顏色慘白。


    背後的穿出傷整體都要比前麵窄,且整個傷口皮肉微微卷縮,顏色深紅。


    所以我推測,兇手應當是在殺死了莊蘭蘭之後,待人死透了,將原本的刀拔出來,將曹辰豐遺落在繡樓裏的佩刀插進去。


    由於擔心會控製不好刀在身體裏的走向,會在背部又戳出一個新的傷口,露出破綻,那兇徒隻是將刀插進去,並沒有穿透莊蘭蘭的身體,因而並沒有改變原本後麵的貫穿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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