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沉睡中的男人,心髒跳了跳。


    接著像化開一般,綿軟而甜蜜。


    養息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男人醒來,剛好到了午睡的時間,她也有些困倦,看到男人身軀幾乎獨霸一張床,養息想了想,化作原形,貓兒輕快地跳了上去,在姑蘇暮雲的腰側被褥上蜷成一團,打起軟軟的唿來。


    玄貓一族雖然已經超脫,但一些習慣還是難以改變,養息覺得信任姑蘇暮雲,自然要緊緊貼著他才會有安全感,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未曾發現。


    不久後,唿聲漸漸低了下去。


    男人原本欲睜開的眼睛又閉了下去,他伸出被褥下的手,修長骨感,摸到了一片柔軟之後,捏了捏養息的耳朵,將被褥輕輕裹在貓兒的身上,才又睡過去。


    一室安然。


    ——


    此時的青城宗,裏裏外外忙活著。


    樓台閣宇被擦的一塵不染,白玉階上的玉石換了一塊又一塊,宗主的禮服改了一處又一處,繼位大典的章程經過多次改動,依舊未曾定下來。


    原因,便是那個未曾繼位的宗主。


    日過半天,已然升至天中央,此時的青城宗長老閣內。


    一群看上去年過半百,德高望重的老人,目光凝重,坐在長老椅上,茶水沏了一壺又一壺,一旁的侍從不禁腦門流汗。


    “太不像話了!”像是瀕臨道到爆發點似的,午後的天氣增加了老人的火氣,一位年邁的長老赫然怒氣翻騰:“堂堂未來宗主,不務正業,整日不務正業,完全沒將我們這些老頭子放進眼裏!”


    “是啊,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每日一次早會,次次居然都沒看到宗主!”另一位白髯長老附和道。


    “安靜。”堂上首席座位旁的一位長老麵色沉沉地說道。


    顯然他也很不高興,但他作為老祖宗指派給新任宗主的助力,自然要維護一下宗主權威。


    盡管這個宗主把權威這東西都敗光了。


    他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沒有辦法了,隻能供著唄!


    眾人看了看聲音出處,一時噤聲。


    這位長老實力深不可測,而且有老祖宗罩著,惹不起。


    一室寂靜。


    隻有茶水倒入茶杯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處總算傳來一陣聲音。


    竹言精神抖擻,神采奕奕的走進來,午後陽光照耀住少女的身影,一時間更加襯得少女身材修長,麵目……可憎。


    起碼幾位長老是這麽想的。


    “幾位長老久等,晚輩一時閉關,誤了時辰,還請諸位莫怪。”竹言一進去,諸位長老還沒來得及興師問罪,她一拱手彎身,直接把話堵了迴去。


    “還請宗主不要再自稱晚輩了,在座諸位都受不起啊!”一位長老起身說道:“況且宗主忙於修行提升我派實力,我等又怎會怨懟?”


    其餘長老連同首座旁的那位一起起身拱手而拜。


    竹言步履不停,走向首座,行走間風度不減,儀態萬方。


    “那我此次來,便有些唐突各位了!”她直截了當坐了上去,首座之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嘶——”


    長老之中,唯有最德高望重之人方可居於首座。


    在此之前,那位置一直歸於老祖宗,哪怕涿清仙君,在位時也側坐於一旁,以示尊敬。


    如今一個小小毛孩子,還未繼任宗主之位,居然敢坐在首座。


    “宗主,這怕是不合規矩……”一位長老起身說道,聲音顫抖。


    “哦?規矩中有這一嗎?”竹言紅唇輕啟,輕緩地詢問道,目光卻帶了絲警告。


    長老怎麽可能讀不懂,他當即迴道,聲音越發顫顫巍巍:“沒有。”


    但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啊,這位宗主是不懂還是裝不懂?


    “那我身為宗主,坐這裏,合情合理。”竹言輕啜一口茶,淡淡對身後侍從說道:“味道淡了。”


    “是,奴馬上去換。”侍從兢兢地端走茶。


    一時間殿內竟是無人敢說話。


    “還不快給各位長老換茶?”竹言抬頭,看向滿座之人。


    一時間風風火火,等各位長老的茶都換好之後,一位長老突然說道:“宗主這樣,可是在示威?”


    竹言抿了口茶,淡淡茶香縈繞,她搖了搖頭,道:“長老不懂,這午間的茶,不能是烏龍茶,茶香味最容易淡掉,換上青竹茶,方可入口。”


    “……”這位長老一時間憋不出什麽話來,瞥向另外一位長老,那長老果斷站起來:“宗主未免太過癡於茶道了。”這意思就是說竹言不務正業。


    竹言放下茶茗,抬眼看向那位長老,眉眼仿佛都被熏上了清茶的香氣,:“我爺爺說:做人如烹茶,學會烹茶方會做人,竹言一直謹記。”


    “……”長老完敗,老祖宗都抬出來了,他能不應嗎?嘴上妥協道:“是我小瞧宗主了。”


    “諸位,覺得這茶可好?”竹言淡淡說道,絲毫沒有被挫了銳氣,鋒芒畢露。


    “好極了。”


    “嗯,不錯。”


    ……


    諸位長老應和道,雖然兩次的茶並沒有感覺到什麽差別。


    “如此甚好。”竹言這才輕笑,側倚在首座上,不修邊幅的坐姿卻被她坐出一種嚴謹感。


    無比矛盾的感覺融合在一起,仿佛她已經坐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很多年,仿佛她真的鄭重無比。


    諸位長老心裏暗驚。


    心裏對這位宗主的感知上升了好幾個層次,傳言盡虛啊!


    “既然如此,那以後早會便該做午會了。”竹言淡淡認出一個炸彈,驚了一眾人。


    “為何?”各位長老震驚,他們還沒答應呢!


    “長老們既覺得午間青竹茶好,勝過早間的烏龍,這不便是暗示竹言?”竹言眉間溫柔敦厚,仿佛自己真沒有愚弄的意思。


    “我等並未……”一位性急地長老急忙說道,卻被一旁的同僚捂住了嘴。


    “竹言自是萬事都想著長老的。”竹言淡淡一笑,無比柔順:“既然此次早會已經延遲,正午也快過去了,不如早早散了吧!”


    明明是命令的語句,卻被她說出詢問的語氣。


    溫柔卻不可推拒。


    諸長老雖覺得此事不合理法,卻無語凝噎,默默離開。


    等到全都離開,屋子空下來,竹言方才緩下一口氣。


    “先禮後兵。此為兵法,卻也是禮法。”竹言想起養息所說。


    她想到當初養小息教她時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如今,她也算出師了。


    ——


    長老走後,那位被捂嘴的長老赫然對剛才那位長老質問道:“剛才為什麽不讓我說?”


    那長老一副你還不懂的樣子:“宗主這是想改規矩,立法度,她既然順著我們的話風走,便是給足了我們麵子,你要是上去急吼吼把宗主的話駁了,這位宗主指不定不給咋們全體長老的麵子了。”


    “我還需要她給我麵子?”長老氣吼吼,一副誰都不能侵犯的凜然表情。


    “咋們都老了,仗著資曆和修為混日子罷了,將來這位宗主才是青城宗的天,我們的後輩還指望著她照顧呢!”那長老接著勸道:“宗主今日已經初現冰山一角,你還記得當初的涿清仙君嗎?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我有預感,這姑娘,比涿清仙君要狠。”


    “涿清仙君……”長老想了想,:“也罷,罷了啊!”


    “你能想通便好。”那長老說道:“我們今天一起喝酒下棋去?”


    “好,老頭子,你定會輸給我。”


    “得了,你那新得的琉璃玉盞可揣好嘍!”


    ……


    養息和姑蘇暮雲醒來後,已經是黃昏,望著遠處的黃色光暈,燦爛而迷人,養息和姑蘇暮雲大眼瞪小眼。


    “你先起。”姑蘇暮雲說道。


    “你先。去做飯。”養息伸了伸懶腰,貓身繃直然後軟下來接著蜷成一塊貓餅。


    “姑奶奶,你不起我怎麽起來啊!”姑蘇暮雲無奈說道。


    養息一看身下床褥,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到了姑蘇暮雲的胸膛心髒上,難怪她感覺身下一跳一跳的,男人的臉還貼近了。


    養息貓臉看不出什麽顏色,她挪了挪位置,跑到姑蘇暮雲頭上,接著盤成貓餅。


    姑蘇暮雲:“……”


    他起身,默默把頭發一根一根抽出來,摸了摸貓餅,才下樓去做飯。


    “板栗燒雞,大米粥,還有小鹹菜!”養息一股腦說出菜譜。


    “養小息,現在是晚上!”姑蘇暮雲淡淡提醒道。


    “是啊,所以我加了大米粥。”養息渾然不在意地說道。


    “……”姑蘇暮雲簡直服了這貨的邏輯了,淡淡傳音給暗衛。


    “來份板栗燒雞。”


    迷糊中的暗衛:恍惚間以為主上在點菜。


    他到底是暗衛還是廚子?想當初他一腔熱血跟隨主上,沒想到到現在還是毫無施展餘地隻能跟住主上。


    不過,哪怕現在天色已晚,酒樓都快關了,身為一名合格的暗衛,他還是及時送上了燒雞。


    沒有廚子不愛吃,沒有廚子不愛錢。


    暗衛默默隱退。


    養息剛出來,就聞到一股子香味,激動地又一次在樓上跳下來。


    不過這次,沒人接她。


    姑蘇暮雲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默默掌勺收火。


    養息:“……”所以愛會消失,對不對?


    她馬上奔向廚房,期間“不經意”滑了一跤,在腦袋快貼地時,男人赫然拽住了她,手中還拿著勺子,無比滑稽。


    “哈哈哈。”養息還是與地麵夾角四十五度的狀態,看到姑蘇暮雲那模樣,頓時笑了起來。


    一霎那,她與地麵夾角隻有了十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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