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好,能吃是福。莫管事笑著應是。轉身要走,猛地想起黃家那位萬裏挑一的小姐。抬眼看向專心致誌吃冰雪的明珠。心裏的小人兒佝僂著脊背,兩眼淚汪汪行走在淒風冷雨的荒原之上。


    ……


    “去完賞心樓又去月滿樓。買了好些吃食。”伴當一邊給裴晏喂藥,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世子,小的不想再給表小姐的丫鬟當向導了。您能不能跟侯爺討個人情?把小的換下來?”


    此番黃辛夷來帝京也是西寧侯的姐姐刻意安排。她的確想讓兩家親上加親。又怕明著提出來,長公主一口迴絕,自找沒趣。


    裴氏索性帶著黃辛夷迴帝京小住。讓長公主與黃辛夷多多相處。可她來的不巧。正趕上裴晏受傷,不能陪同黃辛夷外出遊玩。裴氏點名讓裴晏的伴當帶著黃辛夷的婢女外出買吃買喝,意在套話,以及在伴當麵前說一說黃辛夷的好處。


    裴晏沒精打采的嗯了聲,“你不願去就不去了。去一次已經算是給足了麵子。要是再有二三四五次,那就是她們不懂事。這些日子你別出院子,躲著她們。實在躲不開……”


    抬眼看向伴當,“狐假虎威會不會?”


    伴當重重點頭,“會!”


    “會就行了。”裴晏從伴當手裏拿來盛藥的碗,一飲而盡。伴當趕緊給他嘴裏塞一顆雕花話梅。


    “世子,您是不是悶了?要不……請朱小公子來玩?”伴當覺得自打出了善樓那件事,裴晏一直沒什麽精神。從早到晚都是蔫蔫的。吃飯也不開胃。要是朱小公子來做客,世子肯定高興。哪成想伴當話音剛落,裴晏賭氣似的躺下,“別再提朱小公子了!”


    她根本不是公子!


    嘴裏的話梅衝淡了藥味。吃了果肉,果核硌著舌尖,不疼也不癢,就是礙事。裴晏騰地坐起來。嚇得伴當趕緊跑過來扶著他的後背,“世子,您傷還沒好,不能起太猛。”


    起太猛把腦漿子晃蕩散了怎麽辦?


    裴晏吐出果核,挑眉看向伴當,“你去跟父親說,他要是同意親上加親,我就去棲霞寺出家當和尚。”


    啊?


    那他就是和尚的伴當了?也得剃頭發?


    不是!和尚用得著伴當嗎?


    伴當大驚失色,“小、小的這就去!”


    有沒有頭發,他不在意。和尚用不著伴當,他很傷心。


    ……


    裴玄子濃眉深鎖,“哐當哐當”盤著石球。裴氏麵帶和婉的笑容,“你家那個畫舫,裝飾一新之後,更舒適也更漂亮了。等過些日子阿晏養好身子,讓他和辛夷去遊湖,順便帶上畫具。辛夷畫工了得。”


    “再說吧。”裴玄子心煩意亂,眉梢動了動,“你們娘倆突然迴帝京,就為了遊湖?”


    裴氏向來縱容裴玄子這個弟弟。即便他問話時,不耐煩也沒好氣兒,裴氏臉上仍舊帶著笑,“辛夷和阿晏歲數都不小了。他二人的親事也是時候操持起來了。”


    裴玄子眉頭擰成了麻花。


    他做過什麽承諾,還是阿晏和辛夷私定終身了?裴氏說的話,他怎麽沒聽懂?


    “打住!”裴玄子把石球放迴托盤裏,正色對裴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晏比辛夷還小一歲。要說操持也是你們黃家操持辛夷的親事。阿晏的親事自有我和長公主安排。”


    “這說的是什麽話?”裴氏唇畔笑意不減,“身為姐姐,理應照顧弟弟。眼下,阿晏的名聲如此之差,沒有哪家貴女願意俯就。難得辛夷不嫌棄……”


    阿晏名聲怎麽差了?不就是因為辦報局得罪的人多。那些不是東西的東西,在外邊胡亂編排,往阿晏身上潑髒水嗎?


    他的兒子他了解。除了“有可能斷袖”之外,其他一點毛病沒有。


    裴玄子立刻豎起眉眼,“阿晏的名聲再差,也用不著你操心。你女兒千好萬好,可別委屈了她!”


    笑意在裴氏臉上凝結,隻一霎,便又恢複如常,“瞧你,這急躁的性子還跟小時候一樣……”


    裴玄子懶得再聽她廢話,“我現在是西寧侯,長公主的夫君。我尊稱你一聲姐姐,你笑嗬嗬應了就是。但你若想插手阿晏婚事,別說我不答應,長公主更不會答應。你不要以為她看著嬌嬌柔柔,沒什麽脾氣似的。實則……”


    裴玄子在心裏冷哼一聲。長公主也就是看著好性兒,其實她調理人的手段多得是。


    裴氏唇畔笑意愈發深了,“你啊,無非是覺著親上加親不好聽。不要緊的,隻要阿晏和辛夷和和美美,不會有人說閑話的。”


    裴玄子望著裴氏那張塗了口脂,張張合合的嘴巴。心生躁意。


    這個便宜姐姐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她不過是通房生的庶女。若非母親大度,願意將她記在自己名下,她何德何能嫁去華亭黃氏?


    他也給足了裴氏臉麵,逢至年節都會命人送一份厚厚的節禮去華亭。但也僅止於此。畢竟不是一奶同胞。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現如今,這位好姐姐居然厚著臉皮打阿晏的主意。還挑剔阿晏的名聲。


    阿晏怎麽了?他好得很!


    裴玄子嘴唇緊抿,目光沉沉注視著裴氏,通身散發出的威勢,迫得裴氏聲音越來越低,眼簾輕顫迴避裴玄子的視線。


    “說完了?”裴玄子輕挑下頜,語帶譏諷,“阿晏的名聲好不好,不用你來告訴我。黃辛夷的名聲好不好,我倒是想跟你說道說道。”


    聞言,裴氏輕撫鬢邊發釵,稍作思量,抬眼看向裴玄子,“辛夷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在華亭頗負盛名。”


    裴玄子啞然失笑,“你以為長公主身在帝京,不知外鄉事?”


    話音落下,裴氏麵色微變,眼簾低垂,輕咬下唇。想要爭辯但又不知裴玄子究竟了解多少。


    “華亭黃氏向來偏安一隅,不理俗事。黃一康成為家主之後,心思活絡起來。不僅做海上生意,還幾次三番與文家家主,以及三皇子近侍肖琛密會。”


    黃一康是裴氏夫君黃一廬的長兄。黃一廬隻是個依附家族生活的畫師。有才情,卻並不出眾。若非與黃一康是親兄弟,光憑畫技無法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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