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嬤嬤擰起眉頭,“陸老板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不是因為愛吃秋天的果兒?”


    “不能吧?”崔嬤嬤也有點拿捏不準,“陸老板是貪嘴的人嗎?”她和莫管事中間隔著戴嬤嬤。


    崔嬤嬤伸出手,越過戴嬤嬤,扯了扯莫管事衣袖,“老莫,陸老板愛吃秋天的果子麽?”


    莫管事心裏存著事兒,但是沒那麽失魂落魄。他彎起唇角,露出一絲無力的淺笑,“迴頭我幫你們打聽打聽。”


    崔嬤嬤應了聲是。戴嬤嬤湊到崔嬤嬤耳際,壓低聲音,“姐姐,老莫怎麽了啊?好像丟了魂似的?他是不是沾上不幹淨的東西了?”


    崔嬤嬤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老莫那雙耳朵可不是擺設。在二裏地開外說他壞話,他都能聽見。更何況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蛐蛐。


    戴嬤嬤心有餘悸的斜著眼角掃了掃莫管事。


    莫管事仍舊袖著手,略微抬起頭,望向緩緩劃過天際的一縷白雲。


    戴嬤嬤像是被嚇到了似的,趕緊收迴視線,往崔嬤嬤身邊湊了湊。


    韓延平握著馬鞭,興衝衝從外邊走進來,打眼瞅見排成一溜讀報的景致,不由得咧開嘴,樂得見牙不見眼,“都讀著呢。”


    韓氏站起身,“明珠要的東西做好了?”


    “做好了。”韓延平輕挑下頜,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後,抬著木箱的小廝,“都在那裏邊了。”


    明珠丟下報紙,吩咐小廝把箱子抬進自己屋裏,揚起臉對莫管事道:“動起來,都動起來!我得趕在去書院之前,把正事辦了。”


    莫管事朗聲應是,忙碌起來。


    戴嬤嬤搖搖頭,貼近崔嬤嬤,聲音壓得極低,“姐姐,老莫肯定有事瞞著姑娘呢。他都不敢看姑娘。”


    崔嬤嬤略作思量,篤定道:“老莫對姑娘忠心耿耿,不會跟姑娘藏心眼。”


    聲音雖小,卻是一個字不落送入莫管事耳朵裏。他腳下發軟,身子歪了歪。但他到底是高手,很快便穩住身形,繼續往前走。心裏暗暗拿定主意,最早今晚,最遲除夕夜,一定要跟姑娘坦白!


    明珠關起門來,鼓搗她那個九九八百一十級的瑤台。


    昔日的馮侍郎府,鬧得雞飛狗跳。


    張九攆拿著契約到在京兆府,道明自己身份,亮出皖南商會的名刺。非常順利的見到林梅。林梅認出張九攆在客棧跟馮愈坐一桌談事兒,談妥當了還叫上劉寶南和掌櫃作保人,一起簽了契約。


    張九攆道明前因後果,林梅將他此前所見,跟張九攆所言串聯起來,心裏有了底。


    他剛迴來,衙差就來向他稟報,馮家丟了塊寶貝石頭,以及馮老太太又去刺槐胡同撒潑打滾的事。


    “大人,小的隻求馮愈遵照契約,要麽交貨,要麽賠兩萬兩銀子。”


    張九攆態度堅決,“馮愈拿了定錢翻臉不認賬也就罷了。他打心眼裏瞧不起商戶。可是,他如此行事,其品行就真的比我們商戶高出一等嗎?”眼眶微微泛紅,聲音哽咽,“還請林青天為小的做主。”


    謔!


    林青天誒!


    林梅從頭到腳,從裏到外舒爽的不得了。


    他對馮愈早就不耐煩了。但他身為青天大老爺,必須愛民如子。哪怕馮愈是個逆子,也得愛惜嗬護。


    但馮愈並非逆子,而是會咬人的狼崽子。明裏暗裏的給他下絆子,噴壞水。


    林梅決定好生愛惜嗬護張九攆。至於馮愈……


    嗬嗬!他愛惜不動,也嗬護不動了。


    就這樣吧。


    十個手指有長有短。一碗水沒法端平。更何況陛下還偏向他呢。他就不能偏著點小張麽?


    林梅當機立斷,升堂問案,審馮愈。


    公堂之上,馮愈仍舊砌詞狡辯。林梅言辭犀利,問得馮愈啞口無言。


    最終判定,馮愈賠付張九攆兩萬兩銀子。馮愈當堂表明,拿不出來。就算把他賣了,也不值兩萬兩。


    沒銀子,馮愈有宅子有良田,有商鋪和莊子,還有家裏的那些擺設,車馬仆婢,拉拉雜雜算下來,還差一小截。


    青天大老爺,愛民如子。他不能叫小張吃虧。


    林梅又把紀氏偷偷攢下的體己銀子,馮老太太的嫁妝首飾,馮愈的大毛衣裳拿出來,命人估了價。東湊西湊,好不容易湊夠兩萬兩銀子。


    林梅有意羞辱馮愈,故意造出聲勢。甚至特意吩咐口齒伶俐的衙差,接待白露報局的訪事。將公堂之上,馮愈如何狡辯,如何不講道理,一點不漏說給訪事聽。


    京兆府又蒸饅頭又爭氣。


    帝京百姓一邊搖晃著蒲扇一邊看大戲。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在樹下乘涼的百姓,興致勃勃的談論開棺驗屍結果開出來兩根絡子。馮愈得了個塊寶貝石頭,結果倒賠兩萬兩雪花銀。林青天鐵麵無私,更難得的是,他還特別會算賬。


    夜深了,聊閑天的百姓,實在熬不住迴家睡覺去了。


    馮家燈火通明。馮老太太淒厲的哭嚎聲斷斷續續傳出來。官司已經判了。馮愈一家理應盡快離開。奈何馮老太太就是死賴著不肯走。馮愈也在跟衙差扯皮。他想多住幾天再搬。


    現在馮家所有的一切,哪怕是個線頭也跟馮愈毫無關係。


    再住下去,又是一筆糊塗賬。大人那裏沒法交差。更何況等到天亮,張九攆就來收宅子了。大人特意叮囑,不能讓張九攆和馮愈打照麵。


    這倆人現在是死仇。萬一馮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那可就不好收場了。現如今,馮愈已是窮途末路,焉知他不會豁出性命,拚個魚死網破。


    衙差沒有惡聲惡氣的驅趕,而是微微笑著,好聲好氣的勸,“雖說您沒了宅子。可您不是還有個在福王府享福的女兒嗎?你們去投奔她不就得了。這又不是沒有退路。何必呢?”


    話音落下,張著大嘴哭嚎的馮老太太突然止住哭聲。她一把薅住馮愈手腕,“琪姐兒,我們還有琪姐兒。大郎,你去求琪姐兒,求劉公子求福王。我們不能就這麽被商戶作踐!”


    馮愈垂眸不語。馮琪一入王府深似海。連見都見不著。至於福王,更不必說了。他想為劉公子求娶明珠,可明珠……


    馮愈靈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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