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王豐年放假迴來了。


    隻是。


    迴來的並不隻他一個,還有一個叫做林雯的女孩兒。


    王豐年介紹說林雯是他的同學,跟他過來的目的就是想到京城大學醫院實習!


    雖然兒子沒有明說,但是梅姨也看出來了,兒子和這個林雯有些親昵,八成就是他的女朋友。


    林雯如果將來能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幫她找個實習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梅姨思索著卻又搖搖頭,她對王豐年兩人說道:“豐年,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女孩兒,我實在是沒辦法,在京城大學醫院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藥房管理員,暑假的時候讓你跟著我到藥房實習已經是我最大的權限,至於這位叫林雯的姑娘,我是真的安排不了!”


    在這個年代。


    上學的時候談戀愛交女朋友是要被人嫌棄的。


    梅姨對兒子也有些失望。


    他好好的上學、學習醫術不成嗎,為什麽要和這個女孩兒搞的不清不楚的,還要將這個女孩兒帶到家裏來,還想讓自己給她安排實習的地方。


    母親直截了當的拒絕,王豐年心裏有些不高興。


    自己都和林雯說了,王家是中醫世家,她母親在京城大學醫院藥房工作,曾經還是六院的藥房主管,父親則是六院的中醫。


    他的家境這麽好,如今卻要自己告訴林雯不能幫她安排實習的事情。


    這讓自己的臉往哪裏擱啊!


    王豐年剛要再勸說母親,無論如何也要將林雯的事情解決了,也要讓她到京城大學醫院那邊實習,林雯臉色一變,但頓時恢複原來的樣子,隨即又微笑著說道:“豐年,沒關係的,你爸不是在六院工作嗎,還有,你不是說你們家和六院院長很熟悉嗎,不如安排一下讓我去六院實習吧,我不想去藥房工作,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到六院外科去也行!”


    王豐年轉身對梅姨說道:“媽,怎麽樣,要不你去和平安哥說說,讓我們去六院外科實習去?”


    梅姨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王家和李平安交好這種事情兒子也能隨便說?


    作為當事人。


    王家和李平安究竟是什麽關係她是很清楚的。


    當年。


    她隻是讓秦淮茹進了藥房而已。


    這幾年來。


    李平安又是幫著兩個女兒找工作又是頻繁幫著大女兒調動崗位的,麻煩人家不知道多少次了。


    就算她對秦淮茹有恩,那點兒恩情早就還完了。


    現在。


    兒子居然到處宣揚王家、特別是自己和李平安的關係,合適嗎?


    還要自己再去求李平安,麻煩他給這個和自己不知道什麽關係的林雯找工作,讓他到六院外科去實習?


    梅姨有心不答應,但她又想到這是在幫自己兒子,尤其是在幫以後可能是自己兒媳婦的林雯,歎息了一聲說道:“這樣吧,過幾天你妹妹王沁要結婚,讓她將平安請過來,到時候我幫你問問,不過他現在是院長,連外科主任都不當了,願意不願意管這件事情還很難說,你們別抱太大的希望!”


    王豐年高興的點點頭,心中卻是想著母親和李平安夫妻是什麽關係,隻要她肯出麵,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能成功。


    林雯也是心情激動。


    王豐年果然沒騙自己,王家和六院院長關係不一般,若不是親近之人,王豐年妹妹成親找李平安做什麽?


    “我妹妹要成親了?”王豐年也是很關心王沁這個小妹妹的,急忙開口問道:“和誰啊?”


    梅姨微笑著說了王沁和王爽的事情,說道:“王爽這孩子雖然是京城大學醫院的中醫,但是一點兒也不張揚,最重要的是願意照顧你妹妹,願意遷就你妹妹,我看這樁婚事能行!”


    王豐年聽說妹妹要嫁給京城大學的醫生,更是高興,這樣一來,他的人脈就更廣了。


    借著這一層關係,別說六院,就是將來自己要到京城大學醫院工作也不是不可能!


    林雯也是如此。


    王家的人際關係越好,她得到的好處可就越多。


    林雯是放暑假以後和王豐年一起進京的,她自然是沒介紹信,想要住在旅館也不方便。


    和建國初期相比,現在的特務雖然少了,但旅館盤查的依舊嚴格,沒有介紹信人家是不會收的,擔心遇到麻煩,如果是真的收留了特務,後果很嚴重,怕是要到派出所反複的解釋。


    林雯就住在王家了,和王霞、王沁兩姐妹住在一個房間。


    得知王霞的前夫也是六院的醫生,還是能夠管理人工心肺機的醫生,對王家更是歎服。


    不過。


    內心也不免有些遺憾。


    穆遠怎麽就進去了呢?


    他要是沒出事兒,自己和王豐年想進六院實習或者工作還不是如履平地一般,容易的很!


    梅姨和王爽商定了他和二女兒結婚的日期,依舊是定在周末成親。


    王沁將自己要成親的事情告訴了秦淮茹還說了自己哥哥和林雯的事情,說是兩人想要到六院最好是外科實習。


    這種事情秦淮茹是做不得主的,和李平安商量的時候他卻是搖了搖頭:“外科的事情我不能管的太多,尤其是醫院裏很多人都知道咱們和王家的關係,我更不好和沈誌遠主任打招唿,這樣吧,如果他們真的願意來六院實習,就讓他們直接去找沈主任吧,至於能不能留下來就看他們能不能打動沈主任了!”


    “不妥,還是迴了吧!”秦淮茹皺眉說道:“就說你是院長,不願意幹涉外科的事情!”


    李平安答應道:“這樣啊,那王沁成親那天我就不去了,免得尷尬,還有,你們要給禮金的話一定要和陳霜、劉蕊商量一下,她們兩個都是沒結婚的小姑娘,可能工資都給父母了,手裏沒有多少錢,你也別給的太多!”


    “我知道的,我們四個商量過了,象征性的給一點兒意思意思就行了!”秦淮茹微笑著說道:“王沁不會介意的!”


    等到了周末。


    早上到四合院兒吃飯的時候李平安和徐氏說了王沁成親的事情。


    得知兒子不過去,徐氏開口說道:“平安,要不你到你舅舅那邊看看吧,我整天在家裏看著兩個孩子沒時間,流感以後咱們總要到那邊看看,你是醫生,有幫的上忙的地方就幫幫她們!”


    李平安答應道:“行,我一會兒就過去!”


    吃過早飯。


    李平安騎著自行車去了大柵欄那邊,到附近的億兆百貨商店買了幾斤雞蛋直接去了屠宰場。


    等到了屠宰場發現舅舅一家人都不在。


    舅舅和表哥父子兩人到城外收豬去了,舅媽和表嫂帶著孩子去了王府井百貨大樓那邊。


    表嫂劉珊珊父母在屠宰場開的飯店工作,順便幫忙帶帶孩子,舅媽兩人則是在百貨大樓賣鹵肉。


    公方經理趙守儉告訴李平安,舅舅徐年達一家人都沒事兒,屠宰場的夥計也沒有事兒。


    主要是徐年達消毒措施做的好,真要說起來還要感謝李平安,要不是他提前和徐年達打了招唿,屠宰場防疫到位,在這個本該充滿細菌、病毒的地方,沒準就會有人生病,生病的還不隻是一個人。


    得知舅舅家和屠宰場的人都沒事兒,李平安將雞蛋留下離開了。


    他又買了一點兒禮物到惠仁堂分店看望秦淮茹父母和哥哥、嫂子。


    嶽父、嶽母很是熱情,說是要留他在藥堂食堂吃飯。


    李平安卻是搖搖頭說道:“我還是到徐慧真小酒館那邊的食堂吃飯吧,每次我都是到那邊去吃飯!”


    嶽父、嶽母是惠仁堂分店食堂的廚子,李平安要是留下來吃飯給糧票不是,不給糧票也不是。


    給糧票吧,顯得雙方生份。


    要是不給糧票,分店裏的其他夥計可能會說閑話,就算是嶽父、嶽母將糧票補上怕是也會有風言風語。


    秦父也知道女婿是為了自己好,說道:“畢竟是在藥堂工作,這邊的防疫還是很到位的,我們都沒有事兒,迴去告訴淮茹,等我們什麽時候有空兒了就過去看她!”


    李平安答應了。


    秦母問道:“淮茹呢,她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


    李平安將秦淮茹去參加同事結婚的事情說了。


    秦父、秦母沒有再挽留。


    從惠仁堂分店出來李平安去了徐慧真小酒館兒食堂,要了一碗麵,還要了半份兒花生米在食堂裏吃了起來。


    李平安沒見到徐慧真,但是見到蔡全無了,蔡全無抱著八九個月的二女兒在廚房裏幫忙。


    李平安問道:“徐慧真呢,徐經理怎麽不在?”


    蔡全無說道:“她妹妹徐慧芝過來了,說是想讓女兒賀春芬將戶口遷到城裏來,徐慧真和她一起到附近派出所了!”


    當初。


    賀永強為了和徐慧真的妹妹在一起,連賀老頭的遺產都不要了,和徐慧芝到鄉下過日子了,本來他們夫妻也沒有覺得有什麽。


    不就是一個小酒館兒嗎?


    賀老頭的遺產他們不要了。


    沒了小酒館,就算是到鄉下過日子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可是。


    這次的流感讓賀永強心裏有了別的想法。


    雖然。


    流感主要發生在京城等大城市裏,但是賀永強所在的村子畢竟距離京城比較近,還是有幾個生病了,更讓他們夫妻恐懼的是幾個生病的老人全都死了,一個也沒有救過來。


    這些老人在合作社診所看了好幾天都沒有救治過來。


    無論是賀永強還是徐慧芝都後悔了。


    他們後悔當年沒有留在城裏。


    的確。


    賀老頭之前和賀永強說過自己以前說過的話作廢,遺囑不算數了,小酒館不會留給他,還讓徐慧真將寫好的遺囑給撕了。


    可是。


    徐慧真是心善或者幹脆說是個心軟的人,夫妻兩個若是苦苦哀求,徐慧真未必不會讓他們留下。


    徐慧芝就和賀永強商量著她們兩個也就算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女兒的戶口遷到城裏去。


    鄉下的醫療條件太差了。


    隨便有個病、有個災的就死了。


    賀永強也想起了女兒得了新生兒肺炎在城裏醫院被救過了來的事情,若是他們不去城裏給女兒治療,怕是早死了。


    女兒的戶口先遷到城裏,即便是將來女兒生病了也好到城裏看病,即便是賀春芬茁壯成長,不生什麽大病,將來也能到城裏工作。


    賀永強還是比較倔強的。


    他雖然知道這是好事兒,但也不想進城求徐慧真。


    徐慧芝隻能自己過來了。


    徐慧真還真願意幫忙,親自到前門大街派出所幫著賀春芬辦遷戶口的事情。


    “徐慧真可真喜歡多管閑事!”李平安冷哼一聲想道。


    他也沒有多問。


    蔡全無抱著自己的女兒離開,招唿其他客人去了。


    此時。


    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走了過來。


    蔡全無看了那女人一眼,立即高聲朝著後廚的方向喊道:“範金有,你老婆齊玉萍過來了,還不出來招唿著?”


    沒一會兒的功夫範金有小跑著出來了,看見那個大肚子婦人立即微笑著說道:“玉萍,你怎麽來了?”


    妻子懷孕了,她可成了家裏的祖宗,別說範金有,就算是範母也要讓著她,事事順著她。


    “範金有!”齊玉萍開口說道:“我不想在家裏吃飯了,要不我就在你們食堂吃吧!”


    範金有正要說不讓妻子在食堂吃飯,蔡全無卻是說道:“範主任,您妻子現在可是懷著孩子呢,就算是在飯店裏吃點兒飯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兒,反正要在飯店裏吃飯,還不如在咱們食堂吃呢,您隻要出錢、出糧票就行,與其便宜了其他飯店,還不如讓咱們食堂賺點兒錢呢,您說是嗎?”


    蔡全無和徐慧真結婚以後他就不能當公方經理了,他將公方經理的位置讓給了範金有。


    範金有是公方經理。


    他考慮著妻子在自己當公方經理的食堂吃飯影響不好,正要拒絕呢,聽了蔡全無的話也覺得在理,也沒拒絕,給妻子叫了一碗麵條還有一盤炒菜。


    齊玉萍的飯菜上來的時候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看的範金有直搖頭。


    就這吃相,真給他丟人啊!


    李平安正吃飯的時候徐慧真姐妹兩個過來了。


    蔡全無立即迎上去問道:“慧真,事情辦的怎麽樣了,能不能將那丫頭的戶口遷過來?”


    徐慧真急忙搖搖頭說道:“還是不行,無論是單獨遷春芬那丫頭的戶口還是將賀家人的戶口一起遷過來都不行,人家要求有工作,還要鄉下合作社的證明,缺一不可!”


    單獨遷一個嬰兒的戶口行不通的。


    若是公私合營之前還行,可以說賀永強和徐慧芝都在徐慧真的小酒館工作,現在卻是不行了。


    小酒館是公私合營,想要造假不可能。


    再說了。


    鄉下合作社怕是也不會那麽容易放人。


    遷移戶口的事情不可能!


    徐慧芝眼睛都紅了,她開口說道:“姐,你就不能再幫我想想辦法嗎,算我求求你了!”


    進城以後她發現城裏那些得病的人都沒死,吃了幾副藥就好了,她將女兒的戶口弄到城裏,甚至想和丈夫一起進城的想法更堅決了。


    徐慧真剛要拒絕突然看見李平安在食堂裏吃飯,頓時眼前一亮,走到李平安身邊說道:“李醫生也在我們食堂吃飯啊,太好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忙!”


    “有什麽事情你就說吧!”李平安說道:“我可不一定能幫你!”


    “我記的以前你曾經來我們這邊給派出所的某個同誌治過病,你能不能和他說一說,讓他幫忙將我外甥女的戶口遷到城裏!”徐慧真滿懷希望的問道。


    徐慧芝也將目光看向李平安,見是李平安在食堂裏吃飯目光頓了頓。


    她很想求情卻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徐慧芝內心之中對李平安有些懼怕。


    李平安曾經碰到過她和賀永強幾次,知道自己在徐慧真懷孕的時候就和賀永強交往著,而不是徐慧真要生孩子的時候兩人走在一起的。


    陳軍是前門大街派出所的所長。


    李平安來這邊給他針灸過,治療頭疼病。


    這還不算,兩人還有很深的緣分,幾年前,陳軍沒有到西南剿匪的時候兩人就認識,李平安幫他看過病。


    也許。


    李平安開口陳軍能夠幫忙,盡最大的努力幫助徐慧芝。


    但是。


    李平安可不想開這個口。


    他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說道:“我隻是幫人家治過病而已,憑什麽開口和人家講條件讓他幫忙?這種話我是不會說出口的!”


    徐慧真剛要再開口,蔡全無卻是說道:“慧真,你怎麽這麽說話,李醫生可不是那種施恩望報的人,再說了,醫院裏的醫生哪個不是救人無數,若是一個個的都要求對方報答,那不是天下大亂了嗎?”


    徐慧真也覺得自己失言了,立即說道:“對不起了,我不該這麽說的,這麽著吧,這頓飯我來請,算是賠罪了!”


    李平安搖搖頭說道:“還是我自己出錢吧,一頓飯錢我還是給的起的!”


    徐慧真請求李平安的時候徐慧芝也是充滿了期待。


    李平安這麽幹脆的就拒絕了,徐慧芝心裏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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