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的父親才是有名的中醫。


    她的母親也是出身於醫學世家,頗通醫理,兩家門當戶對,在父輩的安排下走到了一起。


    他們一直在三院工作。


    那個時候的三院可不叫這個名字,而且是掌握在舊政富手裏。


    三院也有家屬院兒。


    不過,和道濟醫院差不多,房子都是給官僚們準備的。


    吳老爺子這樣的名醫自然是不甘心與他們同流合汙,吳家在外麵買了房子,獨棟四合院兒。


    鄰院兒是一個大雜院兒,住著十幾戶人家。


    大雜院兒裏住的都是普通人家,和吳家成了鄰居之後肯定是要巴結的。


    慢慢的兩個院子就有了來往。


    王春燕姐妹兩個就住在大雜院,她們和吳澤認識了。


    王春燕和吳澤年紀相仿。


    她十三四歲的時候王家就提出將來要把王春燕嫁給吳澤。


    吳母沒有答應,說是將來再說吧,吳家也不想耽誤王家,婚約什麽的就算了,若是將來兩個孩子願意就定親,王春燕要是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就嫁了吧!


    吳家雖然拒絕了王家,卻對她們家另眼相待,著實幫過她們幾次。


    吳澤考入醫科大學,王家人羨慕不已。


    吳母就勸說讓王春燕去讀護士學校,將來也好找工作。


    王家答應了。


    護校要求不高,隻要是有一點兒文化就能報讀,王春燕在吳家的指點下進了道濟醫院護士培訓班。


    培訓班雖然學製不長但米國人的教學相當係統,該教的都會教。


    王春燕畢業以後順理成章的留在道濟醫院。


    有了吳家人的幫助,王家的生活好了起來,王海燕居然勉強讀完了高中。


    她不想像姐姐一樣上護校當護士,她要當醫生。


    當時還沒有高考。


    各個大學都是單獨招生,王海燕就想報考吳澤所在的京城醫科大學,可惜被拒絕了。


    王海燕國文和數學等科目還可以,生物、化學兩門醫學相關成績都不怎麽樣,自然是被刷了下來。


    當時協和醫學院和護校都關閉了。


    沒辦法才選擇了保定醫校和李平安成了同學。


    保定醫校不是大學,算是中專。


    不過中專和大學一樣要求高中學曆才能報讀,考上中專以後每月發放夥食費和津貼。


    建國後第四年是實行全國統一高考的第一年。


    中專和大學一樣,都是要參加高考以後才能報考。


    班上同學家裏差不多都有醫生。


    好比李平安。


    好比劉潮。


    王海燕學習成績並不好,擔心自己被同學孤立,就對宿舍的幾個女生說自己父母都是京城名醫。


    放假迴家的時候還到吳家偷偷拿了一點兒醫院藥方迴去充門麵。


    還別說。


    王家和吳家往來頻繁,王海燕對吳家很是了解,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同學都相信了。


    吳澤放假的時候王春燕就過去向他請教醫學知識,一來二去王澤還真接受她了,兩人定了親事。


    王海燕畢業以後就想進三院當醫生。


    不過。


    在學校滿足了虛榮心之後她就不怎麽上進了。


    學習並不怎麽好。


    進醫院的時候是要考核的,王海燕手術不行,中醫也不行。


    考核手術的時候連縫合豬皮都不利索。


    中醫方麵更是連《皇帝內經》、《傷寒》、《本草綱目》這些經典書目都背不全。


    王海燕想讓姐姐去找吳家疏通疏通關係,王春燕哪裏會為這事兒去求吳澤?


    王海燕又不想放棄三院到其他醫院,大概也是考慮到到其他醫院也是不行,連入院的基本考核都過不了。


    沒辦法隻能選擇在三院當了護士。


    吳澤兩人定親以後他就和母親說過想要把王春燕調到三院的事情,不過被母親拒絕。


    兒子剛畢業沒有多久就將未婚妻調到醫院兒女情長太影響發展了。


    還不如讓王海燕在道濟醫院多幹兩年,做出一點兒成績才配得上“吳家媳婦兒”這個稱唿。


    前不久道濟醫院成為京城六院,在人事上有很大變動。


    吳澤就提出自己要來六院的想法。


    沒有想道吳母居然同意了。


    在她看來。


    道濟醫院成為六院以後發展前景可觀。


    最重要的是米國人撤離了,醫院高層差不多也調走了,六院急缺人才,以兒子醫大畢業的身份加上醫術不錯很快就能脫穎而出,將來成為副院長甚至是院長都有可能。


    哪裏知道這家夥剛過來就被打擊到了。


    手術方麵有李平安。


    開胸、開腹手術他都敢做,而且還都做成功了。


    吳澤私下裏向王春燕打聽過,據說讓李平安犯怵的手術隻有一例,有個解方軍同誌頭部有子彈他沒敢開顱。


    李平安做手術的時候王春燕隻是負責傳遞工具而已,手術上的事情她根本就弄不明白,基本上是小露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吳澤悄悄的去看過李平安的幾個患者,所有的豪情壯誌都消散了。


    李平安做的那些手術自己根本就不敢上台,他甚至懷疑醫學院的那些專家、教授能不能做成功這些手術。


    錢明的戰友宋小雨來看病的時候是他最先接觸,當時他認為李平安或許也是要進行保守治療,開一點兒藥了事,沒有想道李平安還真給他做了根治手術,開胸切除肺小葉。


    吳澤沒了膽氣。


    他是醫大畢業,而且在三院工作過,醫院是認可他的能力的,提出要給他配備手術小組的時候吳澤卻拒絕了。


    他要調整心態。


    如果上了手術台還想著和李平安見個高下,那是要出問題的。


    吳澤說他要先在門診室待一段時間鞏固診斷醫學方麵的基礎,還提出想要跟著李平安的手術組一段時間,哪怕是當個“學徒”也行。


    醫院方麵同意他暫時隻接診不手術,但是跟著李平安卻是不行。


    李平安手術組現在是醫院的主力,任何的人員調動都要謹慎,不能影響正常做手術。


    六院在實驗室方麵實力也是相當雄厚。


    米國的實驗室。


    還有劉啟這樣的蘇國留洋人才在主持。


    他的資曆確實是不夠看,比不上劉啟。


    在食堂裏吃飯的時候他特意留意過劉啟幾次。


    覺得這家夥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吳澤估摸著隻有一種可能。


    父親經常去參加一些醫學專家的交流會,偶爾也會帶他過去。


    劉啟可能也是某個專家、教授的後輩,兩人在交流會上見過,人家的家世可能不比他差。


    或許人家也是衝著在六院出人頭地來的。


    盯著六院這塊兒肥肉的可能不隻他們吳家一家。


    吳澤是衝著王春燕來的沒錯,但是經過母親一番開導未必就沒有在六院幹出一番事業的想法。


    不過。


    現在他完全沒有信心了。


    本來就心情不佳。


    突然聽說自己的未來小姨子居然利用吳家的背景在外麵招搖,將自己父親的經曆硬生生的安在她父親頭上,還說她父親是什麽京城名醫,能不惱嗎?


    王海燕老老實實的將兩家的關係、妹妹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害我白高興一場!”劉潮立即諷刺道:“原來是在三院當護士啊,怪不得我找不到她!”


    吳澤的臉色更加難看。


    “吳大哥,你放心,我迴去肯定讓父母嚴加管教她,不會再出現類似的事情了!”王春燕幾乎是用哭腔說道。


    王家和吳家本就有門第之別。


    她維持這段感情本來就很辛苦。


    要是因為吳澤不滿自己的妹妹退了親事,她可就真是被妹妹坑慘了。


    吳澤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麽。


    王春燕轉頭對李平安說道:“李醫生,你幫我求求情啊!”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李平安想幫忙不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雖然是同學,但是前身比較木訥,對王海燕了解真的不多,他不會隨便評價。


    “妥妥媽媽的不爽快!”小露冷笑著說道:“能處就處,不能處就算了,你娶的是王春燕又不是王海燕,妹妹人品不好關姐姐何事?娶個媳婦兒就要養她全家啊,也沒見李醫生把淮茹姐姐全家都接到城裏來,怎麽不說你們吳家一直都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在看待王家,幫助王家也不過是用施舍的態度罷了,什麽京城名醫,很了不起嗎?”


    小露不為王春燕打抱不平。


    她隻針對吳澤這個人。


    如果吳澤是一個普通醫生也就罷了。


    吳家家境那麽好,在三院勢力那麽大。


    吳澤為什麽要來六院?


    喜歡王春燕將她調走就是了,何必大費周折的調到六院?


    吳澤其實和劉啟是同一類人,他們進這家醫院都是別有所圖。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吳澤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問題。


    當初他之所以選擇和王春燕訂婚不就是圖他老實聽話嗎?


    要是去追求自己那些桀驁不馴的女同學。


    同樣的學曆。


    同樣的家世。


    哪個能對他千依百順?


    王家從吳家得了好處也好,借著吳家的名聲在外麵招搖也罷。


    吳家對王家的幫助從來都是隨意而為,父母並沒有花多少精力去幫助她們。


    也許正像小露說的那樣。


    父母隻是在對王家施舍,在彰顯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


    吳澤沉默了。


    王春燕趁機說道:“吳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家裏人再拖累你,我,我以後盡量少迴家就是,我在醫院宿舍裏住!”


    “嗯!”吳澤輕輕的答應一聲還是離開了。


    馮雯雯推了推王春燕的肩膀說道:“還不追上去?”


    王春燕點點頭,立即追了出去。


    劉潮這家夥滿臉的遺憾,搖了搖頭。


    本來希望王海燕家裏能夠幫自己找個好工作呢,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悻悻的離開了醫院。


    “怪不得王春燕一直都沒有提過自己的未婚夫。”馮雯雯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她在未婚夫麵前根本就沒有什麽地位,吳醫生隨便給她點兒臉色就受不了!”


    “連將未婚夫介紹給我們的勇氣都沒有,吳澤也沒有打算公開兩人關係的意思!”小露說道:“兩人這種關係往後還怎麽生活,王春燕即便是嫁給了所謂的名醫子弟能有什麽意思?”


    眼見著快到午飯時間,小露率先離開。


    馬上就要放假,總算能好好休息幾天了。


    下午的時候依舊是沒有手術。


    李平安和小露幾人一直待在醫生辦公室。


    吳澤和王春燕一直沒見蹤影,也不知和好了沒有。


    小露說道:“吃飯的時候王春燕和我說了,咱們不上手術,她要到門診室給吳醫生幫忙,看來兩人是和好了!”


    李平安點點頭。


    下班的時候小露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笑容,對李平安說道:“李醫生,咱們來年再見吧!”


    說完。


    小露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放假了。


    從明天開始到正月初七都是假期。


    醫院裏隻有少數一些人加班應對一些特別的突發情況。


    李平安帶著秦淮茹迴家。


    吃過晚飯。


    兩人迴到自己房間,秦淮茹小聲說道:“這兩天咱媽好像有點兒不高興啊,做飯的時候有些神不守舍,你問問究竟是怎麽迴事兒!”


    李平安點點頭,有些慚愧。


    他還沒有秦淮茹細心,沒有注意到徐氏的神情變化。


    李平安將徐氏叫到自己房間,說是他有一件衣服需要縫補。


    徐氏帶了針線過來,當他看到兒子並沒有什麽需要縫補的衣服時愣住了。


    “媽,你這兩天究竟是怎麽迴事兒啊,淮茹說你神不守舍的。”李平安說道:“有什麽事情你就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妍妍生日那一天你姐姐來過了,說是想讓你幫她公公找個活兒,我拒絕了!”徐氏說道:“那丫頭急了,就說要將你姥姥留下來的那個金戒指賣掉給她公公找工作!”


    “那個戒指重要嗎?”李平安說道:“你要是不想讓她賣,大不了我們給她點兒錢將戒指拿迴來就是!”


    就算是出一點兒錢要迴戒指他也不願意幫姐姐的公公找工作。


    不為別的。


    據說她公公當年受傷的時候留下了病根兒,雖然能正常走路但是一條腿不能受力,也就是說幹不了太重的活兒。


    要是按照姐姐所說的那樣將她公公弄到醫院當勤雜工他又不幹活兒,那不是麻煩嗎?


    “你外公就是個殺豬的,手裏能有什麽好東西?隻是一個普通戒指而已!”徐氏說道:“我這兩天都在操心你姐姐和妍妍,她們家的生活......。”


    “她們家的生活怎麽了,我沒有畢業之前咱們家不也是靠著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嗎,還有咱們院兒的劉家、賈家、閻家,大家不都一樣?”李平安說道:“當然,她公公婆婆確實摳門兒一些,再加上她總是想掌握家裏的財政大權才顯得不好過,她是受你的影響,這麽多年來我爸的工資不都是你拿著嗎,周家可不是這樣,姐夫的收入可到不了她手裏,她當然就覺得不好過了!”


    “平安,你別亂說!”秦淮茹拉拉李平安的衣服小聲說道:“媽會不高興的!”


    “沒有關係,說就說吧!”徐氏微笑著說道:“咱們家就是這麽個情況,左鄰右舍誰不知道?”


    當年徐氏變賣了嫁妝幫李家還債。


    李家是感激她的。


    李平安爺爺還在的時候就讓李林將工資交給了徐氏。


    這個習慣一直保留了下來。


    “都怪我沒有用啊!”李林從外麵進來說道:“當年我要是能將她公公的腿腳徹底治好的話也就沒這事兒了,周勝一個年輕人找工作總比他好找吧!”


    徐氏來兒子屋裏的時候他就也出來了,在外麵聽了一會兒。


    雖然和這個時代大多數男人的做法不一樣,李林也沒有覺得將工資交給徐氏有什麽不好。


    這麽多年來妻子一直將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他倒是省心了。


    “爸,這不關你的事情!”李平安說道:“我也想過她公公的病情,按說當年已經將他的腳踝治好了,他還一直說自己的腿腳使不上力氣,我覺得除了生理因素以外還可能有心裏因素,他有心裏障礙!”


    “平安,你說清楚一些,我沒有聽明白!”徐氏說道。


    “我也聽不懂!”秦淮茹也說道。


    李林苦笑了一聲。


    他這個醫生也沒有弄明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


    “簡單的說吧,當年他的腳傷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養成習慣了,下意識的認為自己的腳踝是有傷的,不能承受太大的壓力,所以一旦負重的時候心裏就會刻意去保護,這樣容易失去平衡,重物跌落或者是跌倒都有可能發生,幾次之後他就會覺得自己的腳踝有病根兒,他不能負重!”李平安簡單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她公公裝病?”徐氏問道:“能治嗎?”


    “他自己都不認為自己能行,算不上裝病吧!”李平安說道:“不過要真是這樣也難治,心裏上的陰影隻能靠他自己去克服!”


    “行了,平靜家的事情你就別想了,周勝一個人的工資足夠養活她們一家子!”李林對妻子說道:“往後妍妍要是來咱們家多給他做一些好吃的!”


    徐氏微笑著點點頭和丈夫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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