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得過一場重病,大夫都沒招了,讓抬迴家等死,爺爺抽了兩袋悶煙後,留下一句:死馬當活馬醫吧,然後帶上幾天的幹糧,拎著一根棍子就上山了,三天後,爺爺衣衫襤褸地迴來,用紅布包著一棵白白胖胖的人參,讓我吃掉,看能不能救命。


    我啃了一口,頓時氣血上衝,鼻血橫流,不敢再吃,奶奶說急不得,每天吃一點罷,就用一條紅繩綁住人參,泡酒壇子裏了,說來奇怪,啃完人參,我整個人都變精神了不少,能吃飯,能下地走路了,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夢見一個小姑娘,腰間係著一條紅繩,哭天抹淚地求我別吃她,我說我又不是妖精,吃你幹嘛呀?


    她說你不是妖精,但我是啊,你要吃了我,我就死了!我這才明白,小姑娘就是人參精,我說那怎麽辦啊,不吃你我就得死,小姑娘說,隻要你每晚抱著人參睡覺,我用參血幫你治病,不用非得吃掉我,隻不過時間會久一些,少則半年,多則九個月,你的病就能好了。


    早上醒來,我把這個夢告訴了奶奶,奶奶疑惑,把人參從酒壇子裏拎出來,我一看人參上的紅繩,正是昨晚夢見的那個小姑娘腰上係的繩子,上麵還有七個小鈴鐺呢。


    奶奶信了我的鬼話,對人參拜了三拜,沒讓我繼續啃,又給塞酒壇子去了,當晚,我又夢見了那個小姑娘,她紅著臉說,我都快喝迷糊了,能不能把我從酒壇子裏拿出來啊?我當時就被嚇醒了,打開酒壇子,把人參拎出來,擦幹淨,放在被窩裏摟著,但卻再也沒夢見那個小姑娘。


    早上又醒來,身體感覺超級好,爺爺奶奶也覺得很神奇,就沒再把人參放酒壇子裏,不過到了傍晚,我的狀態又不行了,渾身乏力,氣若遊絲,奶奶趕緊把我塞被窩裏,但我胳膊已經沒勁兒了,沒法抱人參,奶奶就把人參捆在了我懷裏,我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結果又夢見了那個小姑娘,貼在我懷裏,兩人臉對著臉,給我整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說沒事,沒事,習慣就好啦,睡覺吧!


    第四天早上醒來,我又恢複了元氣,甚至有點想去上學!奶奶就讓我去了,但隻讓我上半天學,到了傍晚,我又病情加重,趕緊抱人參睡覺,如此反複,病情確實被抑製住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天晚上,我都能夢見那個小姑娘,一來二去的,我跟她也混熟了,長夜漫漫,我倆又被綁在一起,閑著沒事幹就嘮嗑,小姑娘說,她已經在長白山修煉一千多年了,即將練成人形的時候,被隔壁一條同樣修煉的貂兒(一種小動物)給陰了,就是那隻紫貂引導爺爺爬上從沒有人爬上過的山崖,把它給挖了出來。


    我說那是不是你沒法再修煉了啊?


    小姑娘說也不是,隻要你不吃我,等你病好之後,把我給埋迴去就行,我說那肯定的,我爺爺那麽善良,你救了我一命,完事兒後肯定會報答你,小姑娘很開心,反正她都修煉一千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年半載,她還說,長白山裏其實有很多修煉的精怪,成精之後都會下山,融入人類社會,對於它們來說,修煉成人,就跟人修煉成仙一樣,即便是在餐廳裏當服務員,也會覺得很滿足。


    此後,每晚在“夢中”跟她聊天成了我的必修課,她說想提前了解一下人類社會,還讓我給她傳授知識,我當時才小學五年級,也不懂什麽知識,隻能交給她簡單的加減乘數算數,以及認字啥的,小姑娘很聰明,一學就會,為了教她,我白天發奮讀書,甚至開始涉獵初中課程,成績也是扶搖直上。


    不過有一天晚上,發生了尷尬事,臨睡前,奶奶丟了一隻雞,著急去尋找,幫我綁人參的時候,一不留神把人參給捆反了,結果到了“夢裏”,小姑娘變成了背對著我,我清楚地看見她的後背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大塊牙印,應該是我第一次啃人參時候留下的。


    那晚,小姑娘沒怎麽跟我說話,因為平時我倆麵對麵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都是屈膝,隻有膝蓋頂在一起,今晚不同了,奶奶搞反了方向,我倆完全貼在一起了。


    那晚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某種奇奇怪怪的感覺……早上起來之後,爺爺過來解參,看見我尿床了,甚至弄的人參上都是,爺爺沒有責怪我,而是憨憨笑道,說我長大了。


    到了晚上,臨睡之前,我不忘告訴奶奶,別正麵捆參,那樣睡著不得勁,您反著捆吧。


    小姑娘在“夢裏”都不跟我說話,隻是默默承受著,我沉醉於美妙的夜晚不能自拔,但幾天之後,我發現自己白天的精神頭嚴重不足,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終於,某天早上,奶奶發現了我的秘密,知道晚上我幹了什麽,不再給我反麵捆參了。


    又到了晚上,再次麵對麵夢見小姑娘時,她閉著眼睛,板著臉,不跟我說話,持續冷戰了將近半個月之後,終於,有天晚上她睜眼了,支支吾吾地跟我說:弟弟,你能跟奶奶說說,明晚……嗯……明晚再把我反過來嗎?


    此後,隔三差五地,我就央求奶奶反著捆參,而且明白地告訴奶奶,是人參的意思,不是我想這樣的!


    奶奶對那塊人參可是奉若神明,隻得照做,凡事皆有度,衡量這個度的標準,就在我的健康狀況,而掌控這個度的角色,則完全是人參本參。


    一轉眼,春暖花開,人參到我家已經八個月了,爺爺帶我去醫院檢查,把當時主治我的那個大夫給嚇了一跳,說你這小崽子還活著呐?一套檢查下來,我的病竟全好了(血液病),各項指標非但正常,甚至有些“越高越好”的指標,連運動員都望塵莫及。


    那天晚上,我把結果告訴了小姑娘,她也很開心,說終於可以迴山上去了,我有些失落,舍不得離開她,她安慰我道:放心吧弟弟,有緣自會相見!如果將來你想找我,就拿著這條紅繩來老鴰嶺。


    次日一早,我驚訝地發現,人參不見了,隻在床上留下了那條帶著七個銅鈴的紅繩,我趕緊喊爺爺奶奶過來,爺爺說:你病好了,人參也走了,挺好,我正愁呢,怕找不到當初挖它出來的地方,它自己能跑迴去,說明它還記得自己的家。


    那裏應該就是人參小姐姐在夢裏告訴我的“老鴰嶺”,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鬼地方。


    此後,我的生活恢複正軌,隨著身邊的女孩子逐漸多了起來,對於那位夢裏的人參小姐姐,我也逐漸淡忘了,直到我16歲那年春天,作為一個孤兒,我莫名其妙地被“親生父母”給找到了,讓我欣慰的是,我家貌似挺有錢的,“爸媽”將一把屎一把尿喂養我長大的“爺爺奶奶”接到城裏,安排了一棟豪宅,還留給他們一大筆錢作為感謝,爺爺奶奶雖然對我有所不舍,但畢竟血濃於水,還是讓爸媽把我給帶走了。


    我跟著爸媽來到了大城市鐵領,原來我還有一個“親生姐姐”,比我大兩歲,長得挺好看的,名字也好聽,叫金碧瑤,不過這個姐姐身體有恙,跟我當年一樣,也是血液病,“媽媽”直言不諱地給我說:“你姐這病,需要長期換血,每周得從你身體裏抽一點血換給你姐,才能給她續命,她可是跟你一奶同胞的親姐姐啊,你一定願意的吧?”


    其實我有點擔心,怕自己被榨幹了,但礙於這份好像是上天賜給我的親情,我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我被安排住在姐姐隔壁,每周日的晚上,我躺在家裏大別墅的地下一層,由一組戴著大口罩,穿著白大褂的“專業人士”抽出我的血,輸送給躺在隔壁床上的姐姐,抽完血之後,我都會全身無力,得緩好幾個小時才能下床活動,此後的一周時間裏,“媽媽”給我投喂各種營養品,讓我補血,以便下次再抽。


    一開始是一周抽一次,我尚能承受,可到了後來,“姐姐”的病情有所惡化,換血的頻率變快了,從隔五天,到隔三天,再到後來,發展到每天晚上都得抽我一次血,我幾乎沒有“迴血”的時間,整天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擺弄,徹底淪為維係“姐姐”生命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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