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隻見一座恢宏的宅邸聳立在洞庭峰半山腰上,遠看猶若一條巨龍盤臥,氣勢輝煌而崢嶸,卻也不失水鄉古典的大氣和風雅。


    庭院裏充斥著濃鬱的藥草香——


    一名遠山如黛般的雋秀男子,身形欣長,膚色生得雪白,相貌秀氣。他輕車熟路地將一些清洗好的藥材,倒入灶台上炒藥的大砂鍋裏。


    他身穿一件素樸的棉麻白衫,衣衫上幹淨得沒有絲毫汙跡。亦如他這人一像,玉蘭花般清雋,耳朵的輪廓也恰如其分,還墜著一對做工很好的苗銀耳鐺。


    邊看著砂鍋炒藥的火候,一邊在另一個灶台前忙碌著,


    之後,男子又洗了洗手,幹脆利落地洗菜切肉。一道香椿臘肉,裏麵添了些蒜末,加一勺草藥磨粉製成的調香料,別具風味。另外還有一盤清炒洛水荷,搭配一大碗鮮蝦鯽魚湯。掀開木頭鍋蓋,盛出鍋裏麵的白米飯,又鏟下糊在鐵鍋壁上的鍋巴,很快色香味俱全的晚飯便已做好。


    “瀛謫,我迴來啦!”


    戛然間,響起一道珠落玉盤般清脆的聲線。藥奴瀛謫徐徐抬首,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主人您今日迴得有些晚,我正欲去尋您呢……!”瀛謫唇畔抿起一道弧。


    涼風掀起塵煙,


    他一席白衣翩然若仙。


    瀛謫提氣身形一蕩,絕世的輕功,已近了那名少女的身,兩人離的很近,從她的身上散著一種清香,那是屬於林木青草的氣息。


    上前幫那她解下肩上背著的小藥筐,瀛謫白皙的指尖,泛著些微淺的冷意,輕柔劃過少女的麵頰,而後勾起她滑落在臉頰前的碎發,幫她掛向了耳後。


    瀛謫退後了一步,他眸色溫和如水,目光細打量著溫離,在心中對她揣有幾分尊敬,體貼又不失分寸。


    溫離,苗疆藥穀神醫——溫離。和毒醫雲水寒師出同門,當今天下醫道第一人,位列苗王宮供奉被冠以神醫之名!


    其人約莫十八九歲,溫離容色清麗,眼波流轉間,平生出幾分異域冷豔的風情。單看皮囊,她是絕美的,然、泥人況還有著三分煙火氣,可她卻是個真正清冷到骨子裏的人兒。


    脖頸前一串風情萬種的大項鏈,腰間圍著大大的麻布腰帶,腳踝手腕上都戴著銀鐲子,頭頂也有一個大大的銀圈,綴著許多小銀飾,耳垂上掛有兩串銀質楓葉,微微地發出摩擦聲響。


    瀛謫一迴頭——


    就看見溫離吞咽著口水的模樣,她這個人似乎喜歡,這樣色香味全的飯菜?


    他一記輕笑,朝溫離恭敬地垂首:“瀛謫廚藝不精,適才小試牛刀做出幾道飯菜,不圖您的滿意,隻是委屈主人,便當以裹腹好了。”


    瀛謫拿起一張幹淨的棉布巾,浸了浸水,他低俯下身與溫離對視四目相對,輕輕挽起她那嫩細的手指,視如珍寶般捧在手心裏,仔仔細細地為她擦拭著雙手。


    居然還幫自己揉手腕?!


    溫離清冷如雪的眸子中,多了一分溫度,他用得力度適中,就像瀛謫他這個人一樣,看似溫潤無害,但又蘊含幾分輕淺的力道。


    溫離的涵養功夫十分到家,這兩人隻是在名義上是主仆關係,她依舊開口道著謝:“多謝。”她呲著小白牙,一副很開心的模樣。


    瞥了眼眉目清秀溫潤的瀛謫,這個人,在她心裏,是個溫柔體貼的。


    瀛謫微笑,“不謝。”他好似是怕溫離誤會言語間有生疏。繼而溫和說道:“若真要道謝,也理當我謝您才是。”


    他有一雙淡如素水的眼睛,好似他的心根本不存在於這人世間。


    這個男人,他是美的,一張溫雋秀逸的容色,像是清風明月,似晨曉初光。


    雙手端著一盞白瓷湯碗,輕輕地放在溫離麵前的桌案上,遞過去了一隻湯勺,輕輕一笑:“山林裏露水重,瀛謫為您煲了湯羹,暖暖身子。”


    溫離捧起碗,“唔……”端在嘴旁湯還冒著熱氣,有些燙,每喝一口都要吹上半晌。她豎起拇指開口稱讚道:“這湯煲的好鮮,裏麵有紫蘇?”她側首看向站在一旁的瀛謫。


    “鮮鯽魚湯鮮美,隻是稍一涼便會發腥,煲湯時我便放了些紫蘇進去。”


    點點頭,溫離巴掌大的小臉都快埋進湯碗裏了,還騰出一隻手來,在桌麵上輕敲了敲,說道:“坐下罷一起吃。”


    瀛謫俊容依舊平靜,但唇角卻微微挽起了幾分,“好。”他撩起前袍與她相對而坐。


    這身著玉色衣衫的男子,溫潤和熙,身似修竹,麵若白玉,著淡雅的淺笑,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樣。


    溫離自顧自的吃著,她自幼在藥穀長大,隨性慣了,很少顧慮旁人,自己手執筷箸埋頭吃著,所過之處如風卷殘雲!


    “……主人,以後您采藥,讓瀛謫陪著可好?”話到此處,他欲言而止,清潤的模樣,就像是秋日裏的一湖水,平靜而泛濫著美好的粼光,


    溫離失笑:“可以,你想跟便跟吧!在苗疆最常見不過的草藥,可在中原,卻要深山老林裏才會長有那麽一兩株,不過這洞庭山清水秀,有著幾分看頭……”


    “中原自是不及苗疆。”瀛謫的眼底,悄然劃過幾分憂慮。垂首思付片刻,躊躇的說道:“關於苗疆神醫出世,這一消息已在中原傳開,如今有許多人,都在尋找主人的棲身之處。您乃天下醫道第一人,可有的人並不值得您救!”


    “藥穀自有藥穀的規矩。”溫離眯了眯眼:“人,值不值得救,那要看能拿出多少金錢財富,作為性命的交換。”


    溫離是個黑心的,除了授業恩師跟自幼和她一同長大的念楹以外。近些年、幾乎可以用視財如命來形容她,用金錢來考量,他人的死活!


    她端莊而鄭重。


    “萬千殺孽,由我背負。念楹她想做的,我來替她做!”


    話到此處,瀛謫喉中一哽,湧出幾分苦澀來,暗付道:願為效勞。


    他眉梢輕揚,“主人你早前寫的那紙藥方,我給配出來了製成藥膏,幫您試了試藥效。”瀛謫的臉色蒼白如紙,他微微眯起溫潤的眸子。


    “藥方?”想到此處,溫離眼底閃過一抹寒芒。


    拿下他覆在臂彎處的手,瞥見他手臂上道道血淋淋的傷口,這些傷口沒來得及處理,血肉翻卷,尤為可怖。“你瘋了?拿匕首割你自己,竟是為了試藥效,這簡直荒唐!!”溫離怒不可揭,這男人,他太狠了,那些傷口很深,幾乎是深可見骨的。


    依舊一臉的溫潤,仿佛他劃傷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臂,而是一塊豆腐?


    溫離倒吸了口氣,薄唇輕抵著,她承認,自己此刻心情是複雜的。一個對自己都能這麽狠的人,真的叫人膽寒。如果他真的瘋起來,天曉得他會做出什麽事。


    瀛謫看向她,神色裏有幾分譏誚,“主人……瀛謫做您的藥奴,不就是要以身試藥的麽?”


    她冷下臉,一聲不吭的睇著他。


    他聲音有些嘶啞,似玉仙般的男子,此刻笑的模樣卻是邪魅。


    “瞧,你到底還是在意的。”


    話音剛落,眼前倏的閃過一道紫色的身影。玉指嬌嫩似水,溫離指尖輕挑,勾起瀛謫白淨的下巴,掀唇冷笑道:“瀛謫,若你是因為當初我救你一命,而選擇做我藥奴的話,你大可不必……!”


    與她如此之近,瀛謫紅了耳尖,吞吞吐吐的說道:“主……主人我!”還沒等他說完,溫離冰涼的手指抵在他的薄唇上,示意她不想聽。


    瀛謫欺霜賽雪的膚色隨之湧上抹霞紅,整個人都顯得很是窘迫,不禁語無倫次起來,指尖也被他攥得發白。


    溫離笑意不達眼底,步履輕移,緩步走向煉藥房,自懷中取出一枚白玉瓷瓶朝著瀛謫擲了過去。


    她那容色,乍一看像是妖物。


    “假如你還想跟在我身邊,那麽就把這瓶金瘡藥用了,明日傷口就會恢複如初,但藥效的作用揮發出來,今夜你注定煎熬。死在外麵還好,若是死在我這兒還得費事埋了你。”她言語刻薄的說道。


    眉眼間,充滿著異域的風情。有著一種能夠蠱惑人心的美感,奇特的是,她的眼角帶有一抹紅,唇也鮮紅似血。


    順勢接住玉瓶的手掌,在半空中微微一頓,瀛謫波懶散地歪了下頭,他修長的身形宛若月下玉竹,有著一身不俗的風采和氣度。


    “你心無旁騖,沒關係,我有一輩子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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