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語,我們走吧,醫生不是說了嗎?伯父離開的時候很安詳,生死是早就注定了的,你不要想太多,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處理呢。”


    童謠聽到陸心語淒厲的哭聲,心疼的拉起了她,伏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道。


    說完,她拉著陸心語就要往外走。


    陸心語沒有掙脫,身子跟著童謠走著,可是頭卻別迴來,一直盯著父親,她要把他印在腦海裏,這一生,就靠這迴憶過活了。


    “心語,聽話,我們走。”


    到門口的時候,陸心語忽然用手扒住了門,整個頭都探進太平間,死死的望著陸永康,好像她望的久了,他就能活過來一般。


    童謠怎麽拉她都拉不動。


    “心語,聽話。”


    童謠臉上的淚水噗嗒噗嗒的朝下掉,她根本騰不出手去擦拭,雙手費力的去掰陸心語抓住門板的手。


    “聽話,乖。”


    童謠看著心語手指都扒出了血,當下縮迴了自己的手,把陸心語倔強的頭輕輕的伏在自己的懷抱裏,輕輕的用手拍著她的背,像是媽媽的安慰一般。


    許是童謠的溫暖喚醒了她,也可能是陸心語又透過跳躍的灰塵看到了陸永康的笑容,或者是她已經決定接受父親去世的事實了,她最後朝著父親的方向輕喊了一聲:


    爸爸,我走了。


    然後,便放下了自己的手,被童謠拉著,走出了太平間。


    兩人剛走出門口,身後的門便“嘭”的一聲被風帶上了。


    陸心語又停下了腳步。


    “爸,是你嗎?”


    她迴頭瞧著那看不到的陰風,聲音有些森怖。


    童謠打了個寒噤,頭也不迴的拉著陸心語就跑了起來。


    漫長的甬道,她跑出了一身冷汗。


    陸心語則跟著她的腳步,被她拉得踉蹌著。


    陸心傑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麵,童謠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姐姐則一路迷迷蒙蒙的不知所以的跟著,他本來想把小石頭遞給小美,讓他在一旁等著,可是小石頭看到媽媽後,立馬伸出小手拍起掌來。


    “媽媽,媽媽!”


    他稚嫩的聲音像是夜空中最美的天籟,把陸心語差點跟隨而去的魂魄生生的拽了迴來。


    “小石頭!”


    陸心語迷蒙著臉喊了一聲。


    轉而又變成了清亮的聲音,眼神也凝聚了,朝著小石頭的方向,定睛看到自己兒子胖胖的笑臉時,立馬甩開自己的好友,跌跌撞撞的朝著小石頭奔來!


    “小石頭!小石頭!”


    她不停的喊著孩子的名字,盡訴著自己的相思,又像是從他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媽媽,媽媽!”


    小石頭看著媽媽朝自己跑來,開心的又拍起手來,這是他最近剛學會的表達開心的方式。


    他從小美的懷抱裏掙脫著,小美趕緊把他放在地上,他便開心的晃動著小胖腿,晃晃悠悠的朝著媽媽邁開腳步。


    “媽媽,小心!”


    看到媽媽走路的時候搖搖晃晃的,小石頭還不忘安慰媽媽。


    陸心傑望了一眼小美,兩人的眼中都有著驚奇,這可是小石頭迄今為止以來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四個字!


    童謠也被小石頭的稚嫩聲音拉迴了現實,再看到陸心傑和小美兩個人,心中也有了膽量,可她還是不敢一個人在後麵走,連忙跟上陸心語的步伐。


    “小石頭,我的乖兒子。”


    陸心語緊緊的抱著小石頭,狠狠的在孩子的臉蛋上親吻了好幾下,小石頭則笑著去擦拭媽媽臉上的淚水。


    “姐,爸現在情況怎麽樣?”


    看到小石頭的臉都被姐姐吻的紅了起來,陸心傑趕緊轉移話題。


    他在電話裏聽到父親好像暈倒了,想著情況應該比較嚴重,便連夜拉著小美和小石頭又迴來了,誰知道剛進病房,就看到了姐姐和童謠,他也省的打電話了。


    “爸爸。”


    陸心語剛張口打算解釋,卻聽到了小石頭清亮的喊聲。


    “心傑,你迴來了!”


    陸心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聽到身後薄司宴的聲音,便詫異的看著小石頭。


    “你剛才叫什麽?”


    “爸爸!”


    小石頭有點怯懦,他沒有朝著薄司宴伸出手,但是小眼睛裏卻有著歡喜,還有少許的畏懼。


    “小石頭!”


    剛才匆忙走過來的薄司宴,看著陸心語抱著小石頭,怕她不讓他跟小石頭講話,畢竟陸永康的死間接跟自己去找小石頭有關係,所以他眼睛一直盯著小石頭,但卻對著陸心傑說話。


    卻沒想到,這小鬼頭竟然喊住了他!


    要知道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小石頭了!


    “小石頭,再叫一聲爸爸!!”


    薄司宴聽到他奶裏奶氣的喊聲,整個心都融化了,隻見他彎著身子,討好的望著小石頭,伸著手在自己的口袋裏掏來掏去,好像想拿出點孩子喜歡的東西出來。


    “爸爸!”


    小石頭這次喊的很響亮,之後好像很得意,立馬“咯咯”的笑了起來!


    “爸爸,爸爸,爸爸!”


    他像是炫耀一項新技能一般,不停的重複著。


    薄司宴聽的渾身顫抖,熱淚盈眶,他走上前去,對陸心語懇求道:


    “心語,我能抱抱他嗎?”


    童謠認識薄司宴這麽久,這是第一次瞧見他用這麽卑微的態度對人。


    陸心語沒有馬上答應他,隻是問小石頭:


    “願意到爸爸那去嗎?”


    小石頭看了看薄司宴,又看了看陸心語,伸出小手指著兩個人:


    “爸爸,媽媽。”


    “媽媽,爸爸。”


    然後又開始興奮的拍掌,“咯咯”的笑。


    兩個人的眼睛都濕潤了,陸心語把小石頭放在了地上,薄司宴趕緊上前抱住了他。


    “小石頭,想爸爸了沒?”


    小石頭好奇的伸手去抓薄司宴的領結,一直沒停下咯咯的笑。


    “姐,爸怎麽樣了?”


    陸心傑對薄司宴始終不滿,他不樂意薄司宴抱著小石頭,但當下著急問父親的狀況,也隻是不開心的斜了薄司宴一眼,便著急的拉著姐姐的手問。


    陸心語望著著急的弟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童謠則來到了小美身邊,附耳給她輕聲說了陸永康的情況。


    小美的臉色立馬突變,她慌忙看了一眼童謠,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畢竟前兩天她才剛看到陸永康,那時的他還健健康康的。


    “心傑,爸,已經沒了。醫生說是突發性心肌梗塞,他離開的時候挺安詳的。他說讓我好好照顧你,你不要太難過。”


    陸心語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的攥著弟弟的手,把這些話像背書一般的吐了出來。


    生怕停頓一下,就無法說出下一句。


    陸心傑聽完,整個人都傻了,他呆呆的推開陸心語的手,不相信的說道:


    “姐,你騙我!怎麽可能!我才見了爸爸!他說讓我好好戒毒!到時候他會定期到美國來看我!還說隻要我能再進步一點,就讓我迴國內戒毒!他會一直陪著我!他說他不怪我的!姐姐!你怎麽可以騙我!”


    陸心傑粗暴的推開姐姐的手,把陸心語的手都打疼了,小美見狀趕緊抱住他,嘴裏安慰著:


    “心傑,放鬆!不要激動!姐姐說的是真的,我們去看看伯父好不好?”


    小美雙手緊緊的抱著陸心傑的身體,擔心他情緒失常,會傷害陸心語,然後柔聲給他建議著,還用手指著前麵的方向。


    那是一條很長的甬道,剛才陸心語和童謠就是從這裏走出來的,在小美甜美的聲音中安靜下來的陸心傑,隱約看到了遠處房間上掛著的幾個字,好像是太平間。


    當下就撐開了小美的懷抱,瘋了似的跑了過去。


    小美趕緊跟上。


    路過陸心語的時候,她轉過身說:


    “心語姐姐,你不用過來!在這邊守著小石頭吧。”


    小美說話間,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薄司宴,盡管她認識陸心傑的時間很短,但是卻知道了陸心傑吸毒的原因,所以對薄司宴,她也沒什麽好看法。


    陸心語本想一起去的,聽到小美這樣說,覺得有道理,也便留了下來。


    “媽媽。”


    小石頭畢竟跟薄司宴不熟,而薄司宴也不太會逗孩子,兩人簡單說了兩句話,場麵便冷了。


    小石頭轉過身,要陸心語抱抱。


    陸心語接住了他。


    “心語,對不起。”


    薄司宴看了一眼童謠,艱難的開了口。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太緊張了,我怕我爸留留下遺憾。”


    “你為了不讓你爸有遺憾,卻殺死了我的爸爸!”


    陸心語一句話堵住了薄司宴懺悔的解釋,眼睛中是火焰般無法泯滅的恨意。


    盡管父親說要原諒他,可她怎麽能夠!


    薄司宴就是殺害爸爸的兇手!


    “心語。”


    薄司宴被她堵的沒話說,他知道她說的沒有錯,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是殺人兇手!


    他一直以來都這麽自私,為了自己的事情,從來不顧及陸心語的感受。


    他愧疚的喊著她的名字,不敢乞求她的原諒。


    “閉上你的嘴!別喊我的名字!”


    陸心語始終未曾提高自己的聲音,她怕嚇到小石頭,可是即便如此,小石頭的眼神中依然充滿了恐懼。


    他的記憶裏,還沒有見到過這種爭吵。


    陸心語連忙捂住小石頭的耳朵,對薄司宴道:


    “你走吧,我以後不想見到你。”


    “心語,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可我畢竟是小石頭的爸爸。”


    薄司宴的聲音始終低沉,每當望向小石頭的時候,他總努力的想擠出點笑容,可那分擠出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童謠這麽短的時間內,聽到的信息量太大了,先是陸心傑戒毒,後又才知道原來是薄司宴的緣故,才間接造成了陸永康的死亡。


    她還聽說,薄司宴的父親也在醫院搶救著,不知道脫離危險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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