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跪在地上的芍藥,磕頭如搗蒜。


    柳靜頤低低的看著芍藥,滿眼惋惜,換了聲調:“去吧,下樓把半夏叫過來。”


    芍藥這才戰戰兢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走下樓,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讓正在擦拭藥櫃抽屜的半夏上樓。


    半夏見芍藥眼睛通紅,知道這是挨罵了。


    畢竟之前是鴻臚寺少卿家的小姐,有見識,且又在權貴府中服侍過,芍藥的心思,她看的一清二楚。


    半夏經過三任主人,皆是非富即貴。在第一家,權貴人家的夫人,在發現男主人與她的苟且之事之後,給她灌下紅花湯,便趕了出去。隨後又被一家富商看中,還好,這一次碰上了一位心腸好的夫人,但是在被富商玩弄之後,富商為了巴結一位官員,又把她送給了一個極為好色的官員。


    官員雖然好色,卻也行事謹慎,在得知她是罪臣之女之後,玩弄了一些時日,又把她發賣了出來。


    幾經周轉,她被賣到了柳州,遇到了采買丫鬟的幼惜,幸運的被買下,來服侍柳靜頤。她知道,自己已是殘軀敗柳,已無出頭之地,隻求能碰到一個好主家,平安過完一生。所以在得知是來服侍小姐時,她格外高興。


    她如今,已經沒有了雜七雜八的心思,隻想一門心思服侍柳靜頤。所以每當荊子言來時,芍藥想出風頭,她就讓給她。


    來荊宅已經有些時日,半夏有自己的見地。她看的出,柳靜頤在荊宅的地位,雖然麵容被毀,可仍然被荊子言看重,可見這位自己的這位小主子,的確有過人之處。荊子言隻有一位夫人,貌若天仙,嬌而不媚。小主子身邊的紫蘇姑娘,也是天生麗質,可家主的目光從不在她身邊留存,所以半夏就知道,自己和芍藥都入不了荊子言的眼。


    既然這樣,不如好好伺候小主子。


    半夏和芍藥徐徐走上樓,見柳靜頤坐在旁邊的矮塌上等著,急忙上前下跪行禮:“見過姑娘。”


    “起來吧。”柳靜頤溫和的說。


    “來,坐過來陪我一起吃飯吧。”柳靜頤吩咐道。半夏和芍藥兩人互相看了看,這才緩緩起身,小心翼翼走到案桌旁坐下。


    “芍藥,你把飯菜留一些出來,用食盒裝了,等紫蘇迴來吃。”柳靜頤語氣溫和的吩咐著。


    “是,奴婢記住了。”芍藥小聲答道。吃完飯,芍藥將飯菜撤下。半夏留下來服侍柳靜頤。


    “姑娘臉上有倦怠之色,可是累了?”半夏關切的問道:“不如您去偏廳休息一會兒,如果樓下有患者前來,奴婢再過來叫您。”


    柳靜頤輕輕搖搖頭。“扶我去偏廳吧。”


    半夏將柳靜頤扶入偏廳,安置在矮塌上,給她拿來一張靠椅,讓她靠著。


    “半夏,你的父親,是原來的鴻臚寺少卿吧,你父親因為卷入宮中嬪妃謀害皇子一案,被處斬,你們家也因此被抄家滅門,家中男丁皆被斬首,女眷被罰沒入教坊司,也有的被賞給權臣為婢。”柳靜頤突然發問。


    半夏一驚,急忙跪下:“奴婢不敢欺瞞姑娘,奴婢確實罪臣之女。”


    柳靜頤微微蹙眉。“記住,以後你隻是半夏,是我的丫鬟,知道麽。隻要你沒有雜七雜八的心思,我定能保你安危。”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竭盡全力伺候姑娘,對姑娘忠心耿耿。”


    柳靜頤知道,這兩個丫鬟,該敲打的時候得敲打。“哦,對了,我剛剛還跟芍藥說過呢,之前夫人房裏有個丫鬟叫如涵,趁夫人身懷六甲時,趁公子醉酒,睡到了公子床上,醒來公子大怒,直接讓幼惜姑姑給打發出去了。”


    柳靜頤悠悠的說道,像是在講一個故事。“其實公子與她並未發生夫妻關係。”


    半夏跪著的身型一震,重重的磕了個頭:“奴婢謹記姑娘教誨。”


    柳靜頤蹙著的修眉終於舒展開,溫和的說道:“半夏,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觀察你,我知道你隻想清清靜靜的過日子。如果你願意,可願意跟著我學習藥材?”


    半夏一聽,激動的熱淚盈眶。“如果姑娘肯教授,奴婢定竭盡全力學習,不辜負姑娘的栽培。”柳靜頤輕輕搖頭,“我隻是看中你的心思簡單踏實,願意讓你以後有一技之長傍身。隻是我還是那句話,在我這兒,必須忠心。”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稍微休息一會兒,紫蘇如果迴來了,直接讓她上樓來找我。”說完,柳靜頤便眯上了眼睛。


    “姑娘,奴婢看您神色有倦色,奴婢之前學過推拿,可否讓奴婢給您推拿一下呢?”


    “哦?那你來試試,我覺著腿有些酸脹感,你幫我捶捶腿吧。”


    “是。”


    半夏輕輕給柳靜頤按摩著腿部,的確舒服,柳靜頤漸漸進入夢鄉。


    良久,柳靜頤才從夢中醒來,緩緩睜開眼睛。見紫蘇已經在榻邊守候,半夏迴到了樓下,見到紫蘇,她一個激靈。“紫蘇,我睡了多長時間?那邊有什麽情況?”


    紫蘇忙把柳靜頤扶起,坐到書案旁邊,這才輕聲說道:“姑娘,奴婢去的時候,錢莊內一切如常,人來人往的,人特別多,我還問了問掌櫃的,為什麽今天人會這麽多,掌櫃的說,今天是發軍餉的日子,那些當兵的都過來領軍餉。”


    柳靜頤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紫蘇見書案上有點心,順手拿了一塊兒放入嘴裏,繼續嘟囔:“那些當兵的呀,是不是都洗不上澡呀,身上都好臭啊。”


    “臭?”柳靜頤疑惑的看向紫蘇。


    紫蘇咽下口中的點心,用力點點頭:“是呀,可臭了。我兌完銀票,正要往迴走的時候,正好迎麵走來一個人,身上特別臭,我急忙躲到一邊,生怕他碰到我。可就是這樣,奴婢都覺著身上沾了那人的臭味,迴來之後洗了澡,換了衣服才來您跟前的。”


    柳靜頤頓時陷入沉思。“雖然前方士兵們生活環境比較惡劣,可也不至於身上惡臭。”


    她輕輕抬眼,問道:“紫蘇,你能辨認出那是一種什麽臭味麽?”


    紫蘇輕輕歪了歪頭,迴憶了一下,“嗯。。有點像。。像溲水的味道。”


    柳靜頤心中一緊:“紫蘇,你還能記得這個人的長相麽?給我畫出來看一下。”


    紫蘇有些為難,撓了撓頭“姑娘,我那會兒走的比較急,沒有看清他的長相。”


    柳靜頤失望的搖了搖頭。


    “姑娘,這個人很重要麽?”紫蘇小心的問道。


    柳靜頤輕歎了一口氣,“隻是覺著有些可疑,你想啊,即便是邊關將士環境惡劣,天天操練出汗,也不至於是惡臭的味道,總能有洗澡的地方。一個人需要多久不洗澡才能渾身惡臭呢?”


    紫蘇恍然。“那。。那這個人有問題?”


    柳靜頤挪到窗邊,輕輕說道:“今天我跟公子勘查現場時,在現場聞到一股東西餿了的味道。”


    “姑娘的意思是,這個人極有可能跟失竊有關?”


    柳靜頤輕輕點點頭。


    “那。。那奴婢明天去一趟,也許能再碰上。”


    柳靜頤苦笑。“你呀,用腦子好好想想,他如果真的偷了錢莊的銀兩,再拿著銀兩去錢莊存起來,這個人得是多麽張狂啊。”


    “姑娘,您沒聽過一句話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紫蘇反駁。


    聽到這句話,柳靜頤猛然一驚。她不斷的重複著紫蘇這句話,忽然笑了笑:“對,紫蘇,你說的對,明天你再去一趟石徽錢莊。”


    像是困擾多年的問題解決了,柳靜頤的興致也好了很多,此時,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大辰沒有宵禁,柳州府內依然是車水馬龍,一副繁華的景象。


    “紫蘇,你讓他們看著醫館,我們迴宅裏,看看公子有沒有迴來,”


    說罷,就起身下樓。“哦,對了,把半夏帶上吧。”


    紫蘇會意。“芍藥那孩子,還是有些心思的,再看看吧。”柳靜頤悠悠的說道。


    迴到她住的東跨院,柳靜頤換上女裝,隨後帶紫蘇和半夏去給荊子言請安。此時,荊子言已經迴府。正在陪夫人柴若雪用晚膳,聽到丫鬟來報,說柳靜頤來請安,荊子言便命柳靜頤去書房等候。


    荊子言一向慎重,要緊之事從來隻在書房談論,一來他不想讓柴若雪誤會,二來書房重地,等閑之人不得靠近。


    柳靜頤百無聊賴的在書房門口踱著步子,幼惜其實是讓柳靜頤在房內等候的,可柳靜頤向來自知,不輕易進荊子言的書房。


    見荊子言遲遲不來,她便一屁股坐在書房門前的台階上。紫蘇和半夏見狀,也陪著柳靜頤坐下來。


    就當柳靜頤等的快進入夢鄉時,一個聲音傳來:“怎麽在外麵坐著,不去裏麵等候。”


    柳靜頤一個激靈,急忙起身行禮:“見過公子。”


    “免禮,快進來。頤兒,這會兒找我有什麽事麽?”


    柳靜頤便將今天見到的以及自己的懷疑,如實告訴了荊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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