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後,柳州小田村。


    “公子,這已經第三個請我去診治的家族了。”正廳裏,一位麵帶白沙的姑娘,語氣略帶焦急的向坐在上首位置的男子說著,“這家的姑娘也是中毒,症狀跟您和夫人的症狀相同,與言府和左府的千金症狀也相同。”


    坐在上首的男子,正是荊子言,是這個家的男主人,站在正廳匯報的,是已經12歲的柳靜頤。自幼被荊子言撿到之後,習得一身醫術,幾次將荊子言從鬼門關中拉迴來,荊子言對她極為信任。


    兩年前荊子言帶著家眷來到這柳州的小田村住下,日子過得也算愜意,可最近卻蹊蹺的中了毒。


    幾天前,荊子言在院中教兒子瀚文習武,一番招式下來,夫人柴若雪趕忙上前用帕子為其擦汗,就在柴若雪含情脈脈的為荊子言擦拭汗水時,荊子言卻如倒插燭般倒了下去。


    柴若雪原為荊子言的侍女,但荊子言對其用情至深,且二人青梅竹馬,來到小田村之後,荊子言便將其明媒正娶,已經成為主母的柴若雪,多少有了些主母的樣子,但荊子言一直對其偏愛,柴若雪這個當家主母,實在是悠閑,遇事也就格外驚慌。


    “來人哪,快來人哪”柴若雪驚慌失措的喊道。瀚文不住的叫著“爹爹,爹爹。”


    聽到院子裏的哭喊聲,柳靜頤他們急忙趕到院中,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荊子言。


    荊子言的護衛墨雨和寒澈急忙將荊子言抬入臥房,柳靜頤上前診脈。柳靜頤纖細的手指搭上荊子言的手腕,不一會兒柳靜頤柳眉緊蹙,居然中毒了。


    “中毒了?”幼惜姑姑臉色一變。“姑姑,公子中毒並不深,我一會兒便用針灸法為公子祛毒。”柳靜頤欲言又止。幼惜姑姑是荊子言身邊的老人,對荊子言有撫育之情,雖為主仆,可荊子言一直敬她如母。


    “姑娘,是有什麽不妥麽?”幼惜見狀,急忙問道。


    “隻是,雖是中毒,卻中毒不深,應該說,毒素非常少,要不是公子一直體弱,任何風吹草動,公子的身子都能感應出來,否則這種程度的毒素,尋常健康之人根本感受不到。”柳靜頤解釋道。


    柳靜頤細心為荊子言祛除體內毒素,良久,荊子言慢慢醒來。


    “我這是怎麽了?”荊子言虛弱的問道。


    “公子,您中毒了。”柳靜頤急忙說道。


    荊子言一驚,眼底閃過一絲不容察覺的銳光。“什麽?中毒了。你可知道是什麽毒?”


    柳靜頤搖搖頭,“公子體內的毒素劑量甚微,如果不是公子身子弱,這種劑量的毒素尋常人根本覺察不出來。”


    荊子言讓柳靜頤扶起,半倚在床榻上,有些虛脫。


    “頤兒,你能查出這是什麽毒麽?”


    “公子,我已經讓幼惜姑姑把公子近日的飲食器具,床榻臥具等等都檢查了一遍,但是未曾查出任何毒素。”柳靜頤有些不解的說道,“我們的飲食用度已經格外小心了,公子居然還能中毒,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荊子言亦是不解,神色凝重。


    “頤兒,你先去休息吧,讓幼惜姑姑過來見我。”


    柳靜頤向荊子言福身行禮後,便退出了荊子言的臥房。


    自從荊子言與柴若雪成親之後,柳靜頤便很少再進入荊子言的臥房,她給荊子言診脈,一般都在偏廳,偏廳中的氣味,與荊子言臥房中的氣味,截然不同。婚後荊子言臥房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讓她覺著很不適應。她素來不愛用香,所以對這種香氣格外敏感。


    但是夫人柴若雪喜歡用香料,每次荊子言進城,都會給她帶迴來各種香料。柴若雪說,用香可以安神。


    她檢查過柴若雪所用的這些香料,都是些尋常香料,並無任何不妥,怎麽就中毒了呢。


    柳靜頤迴到自己的房中,一手支著頭,在房中來迴的踱步。“哪兒出了問題了呢。”柳靜頤不斷的自言自語著。一旁紫蘇看著也甚是著急。“姑娘,您別這樣來來迴迴的走了,您別著急,靜靜心,您現在心下焦躁,定然是想不出所以然。”說罷上前扶著柳靜頤做到一張矮幾上,給她端了一杯熱茶。


    紫蘇在柳靜頤六歲時就開始伺候她,雖是主仆,更像姐妹。


    “姑娘,你說咱們公子怎麽就這麽三災八難的呢,除了遭刺殺,就是被下毒,話本子裏的戲,全讓咱們公子趕上了。”紫蘇站在柳靜頤麵前,撅著小嘴不滿的嘟囔。


    “話本子?什麽話本子啊?”


    “嗯,就是那種市麵上流行的話本子啊,奴婢前兩天隨幼惜姑姑進城,給姑娘去買醫書,順便還買了一本迴來呢。”紫蘇繼續說道,“說的是裏麵有個貴公子,因為避難,自小就流落在外,長大之後,也一直遭人追殺。”


    聽到紫蘇的話,柳靜頤輕輕的放下茶杯,陷入沉思。“這話本的情節,好熟悉啊,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荊子言這邊也陷入迷茫。“姑姑,我們自從來到這小田村,行事一向謹慎,難道說我們的行跡被暴露了”


    荊子言麵色凝重。


    “公子,現在尚不明確,到底是因為什麽中毒,公子萬不可掉以輕心。"幼惜看著荊子言,深色也異常凝重。


    “頤兒查出毒素了麽?”


    “姑娘也是一籌莫展。按理說,姑娘的醫術已經爐火純青了,等閑毒素是不可能逃過姑娘的眼睛,可這次,竟然連姑娘也查不出來。”幼惜無不擔憂的說道,“如果查不出毒素,保不齊公子還會中毒。”


    荊子言不語,可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卻讓人不寒而栗。他慢慢的踱著步,語氣冰冷的對著幼惜說道,“姑姑,難道隱居避世就真的那麽難麽?”


    幼惜聞言,頭低的更甚了,小心翼翼的說道,“公子,您先別急,柳姑娘那邊一直在查,等有了結果,您再考慮何去何從。”幼惜抬頭看了看荊子言,又低頭說謹慎的說著,“可奴婢還是鬥膽說一句,您的命,自從您出生那日起,就已經注定了,”


    這些話,荊子言已經聽了無數遍,自幼,幼惜就不厭其煩的告訴荊子言,他的身份,幼惜希望,荊子言能找迴自己的身份。她沒忘記自家小姐的囑托“等他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讓他認迴自己的生身父親,為父分憂。”


    如今,荊子言已經26歲了,一表人才,武功高深莫測,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雖然身子孱弱,但有柳靜頤一直在身邊護著他,隻要自己不作,便不會出現什麽危險。


    幼惜一直試圖引導荊子言迴京城。但無奈荊子言並無此意。他非常滿足於現在避世隱居的生活。


    荊子言有些不悅。“姑姑,你可知,我現在迴去,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荊子言的語氣中,有些許怒氣,幼惜聽聞,低下頭,不敢看向荊子言。她知道,從小到大,荊子言從來不會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可。。。。可是公子,當初夫人也希望您能迴去,認迴生身父親。”


    荊子言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此事,談何容易啊。”


    “可即便再難,公子難道不想查出,到底是誰要暗害您麽?”幼惜大著膽子說道“我們自從隱居於此,行事一直小心翼翼,飲食用度,柳姑娘更是事無巨細的檢查,可就是這樣,仍然會讓公子中毒,這說明,有人知道您的身份,且欲對您不利,如果不查出此人,公子難道要東躲西藏一輩子麽?"


    荊子言沒有說話,隻是身子歪到床榻上,一股戾氣由心底而生。良久,才緩緩的說道,“迴京一事,需要從長計議。”


    柳靜頤卻因著荊子言的毒,一直輾轉反側。


    荊子言的臥室中的香氣,讓她一直不能釋懷。輾轉反側之際,披衣下床掌燈,迴憶著荊子言房中的香氣,找來一本醫術,仔細的讀起來。


    睡在外麵的紫蘇,聽到裏間有動靜,便起身查看,看到柳靜頤起身,便急忙問道“姑娘怎麽起來了?睡不著?”


    柳靜頤看向一臉睡眼惺忪的紫蘇說道“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有些睡不著,便起來看會兒書。”見紫蘇還在不停的打著哈欠,便笑著說道“你去睡吧,我這兒不用伺候,我看一會兒書,困了就去睡了。”


    更夫打到五更後,紫蘇起床時,看到柳靜頤趴在書案邊上睡著了,眼中滿是心疼,給她輕輕的蓋上一件衣服,便退出房間,去為柳靜頤準備早膳。


    柳靜頤從來都是單獨用早膳,來到小田村,這個習慣並沒變。對柳靜頤來說,荊子言是主子,與荊子言成婚後,柴若雪也是正兒八經的主子,而她隻是半個主子,她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甚至還沒有幼惜姑姑高。


    紫蘇端著早膳迴來時,柳靜頤已經醒了,紫蘇服侍她洗漱之後,便坐下與紫蘇一同用早膳。幼時形成的習慣,一直未曾改變。


    用膳之際,一股弱隱若無的香氣傳來,讓柳靜頤的神經緊張了起來。她自己不用香,紫蘇見她不用,便也不用。多少年的習慣,紫蘇是知道的。


    “紫蘇,你有沒有聞到一陣弱音隱若無的香氣?”柳靜頤問道。


    “香氣?沒有聞道啊?”紫蘇疑惑的問道。


    “不對,我們房間裏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哦,我想起來了。”紫蘇一拍腦袋,從針線盒裏拿出一個香袋,遞給柳靜頤說道“姑娘,這個香袋是夫人賞的,那日小公子自己在院子裏玩,調皮爬樹,一時沒有抓緊,從樹上摔了下來,奴婢見狀,就趕忙跑了過去,墊在了小公子身下,小公子這才沒有摔到。夫人知道了此時,就賞了奴婢這個香袋。”


    紫蘇繼續說道“奴婢知道,姑娘不愛用香,所以奴婢便沒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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