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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滾的天河洪水奔騰而下,驟然間唿嘯著席卷了九州大荒的千萬裏山海平原,滔天的巨浪拍打著洪流,數十丈的汪洋漩渦一口即能吞噬盡一整個村落部族。


    無數的村落部族掙紮於大水之中,一瞬息,卻又消失在了一望無際的漫漫洪水之間,無影無蹤,就像沒出現過在這世間一樣。


    熾焰騰騰的天火隕石自碎裂的天隙間滾落下來,砸墜人間。血紅的熾火連同瓢潑的大雨傾盆而落,殘雷擊空,電閃布天,狂風怒號,隕星墜石。


    蒼天的裂隙依然還在加深,擴大,漫延而去。


    大地的崩塌仍舊亦漸張裂,爆炸,沉陷地心。


    人們沒命的奔跑著,嘶喊著,痛哭著,絕望而呆滯的等待著命運的碾壓。


    兇猛的野獸從黑暗的地底深處竄將上來,撕扯開活人的肚腸,貪婪的啃咬起那腥惡的五髒和沸血,這血,紅得猶如地心裏流淌的岩漿一般,辛豔得刺眼。


    遮天的鷙鳥跟著烈火和隕石一齊落地,它仰天一聲淒厲的鳴叫,利爪即抓破人的頭顱,滾白的腦漿配著赤紅的血汁,滴濺在黑岩上,仿佛天祭的莊嚴儀式似的,肅穆而淒豔。


    累屍皆盡亂橫於荒野獸腹,可以作填山塞海,白骨悉數雜堆於血泊泥水,能夠為骨粉鋪沙。


    煉獄何如,亦不過此。


    天地末世,降臨了!


    大荒諸神震驚,百仙動容。


    一人首蛇身的絕美女子獨立於懸崖之巔,麵色淒然,遙望著崖下生靈塗炭的一片悲慘景象,憫傷道:“此乃天地之劫,蒼生之劫!”


    風靈碧從崖後上來,亦感慨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姑姑,我們要救救這九州呀!”


    人首蛇身女子垂眸,歎道:“若要渡這天地之劫,談何容易啊!”


    風靈碧急道:“可是,您是上古神女女媧娘娘呀!這世間,又怎麽會有您做不成的事情呢?”


    那人首蛇身的女媧娘娘一笑,道:“傻孩子,我等雖為神人,可亦是人,又如何能與天地自然鬥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在宇宙自然的麵前,我們皆猶如螻蟻,微不足道。”


    言至此處,她忽眸色漸沉,堅毅道:“不過,蚍蜉撼樹,亦應撼得,螳臂當車,也未為不可。與天地鬥,不論成敗,唯勇而已。”


    風靈碧喜道:“姑姑是要救這些黎民蒼生了?”


    女媧娘娘點頭,溫然道:“人活一世,總是要做些什麽有意義的事情,方才不會空度了此生,為蒼生而戰於天道,無論勝負生死,都是值得的。”


    風靈碧一默,淡聲道:“父帝這一世,就從來沒有為這塵世之情所牽絆過,他這樣冷漠著斷情絕欲的過一輩子,有何意義?就像現在,他依舊能夠心無旁騖的守在神府裏閉關,修行!”


    女媧娘娘搖了搖頭,輕道:“小曦,莫這般說你父親!我們脫不得凡俗,心念塵世,可是,這世間總要有一心為道、不染塵心的真正而純粹的修道之人。你父為道,我等為心,沒有什麽對錯是非之論。大道三千,皆是參悟,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風靈碧微微一歎道:“大道三千,我不願領悟,隻求可以隨心而活,不問得失。”


    女媧娘娘溫爾笑道:“你父看透世間諸情、天道玄機,故而心意淡泊,不為塵世所困。你母生而慈悲多情,憐憫蒼生,最後亦是為情赴劫,身歸混沌。他們二人皆是深情之人,隻不過一個看破了,一個沉溺了,卻也都是隨心而生,無所顧忌的。小曦,你的執念太深,傷人傷己,應當灑脫一些才是。”


    風靈碧神色一黯,答道:“晏曦記下了。”


    深墨色的烏雲黑壓壓的彌天鋪上。


    ‘轟隆——’打鐵般的雷聲自天際傳來,似乎是又近了許多。


    女媧娘娘望了一眼天色,說道:“小曦,去尋你伏羲師伯來,於天祭台相會。”


    風靈碧拱手稱是,駕雲而去。


    懸崖上,寒風颯颯,輕揚起了女媧娘娘水藍色的流紗袖袍,映著那漫天的雷電火光,單薄的就好像是隨時都可以拂風而化去了一般,卻又堅韌的一動不動,猶如鐵鑄。


    天祭台,千層台階之上。


    伏羲、女媧連同白帝、青帝、後稷、風靈碧幾個小輩齊聚於此,以商議救世之法。


    女媧娘娘沉思道:“這世間最為堅硬之物,那便莫過於‘五色石’了。以此補天,正為合適。兄長以為如何?”


    伏羲皺眉道:“五色石雖堅,可熔製不易,短時間裏,我們又如何去尋得這麽多的五色石原料呢?”


    白青陽一禮道:“師父師叔不必為此憂煩,白摯可令蓐收相佐,率長留山眾弟子一齊尋石熔煉。”


    青帝藍涉亦答道:“藍涉及輔神句芒可與白帝一同尋石熔煉,為仙長分憂。”


    女媧娘娘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和小曦去東海斬鼇立天。青陽和藍涉各自帶人尋找原料,熔煉五色神石,以備後用。還要勞煩兄長同蒙稷、孟塗一起趕往冀州,屠殺黑龍,拯救百姓。”


    伏羲應道:“如此甚好,情況緊急,我等這就出發。”


    眾人商議已定,當即各自駕雲四散而去。


    鍾山,燭巔崖頂。


    時隔千餘年之久,琉雨施鳶終於又迴到了這裏,這座孤雲雪峰,這,是她的家。


    她迴頭看了一眼洞府處。


    燭九陰此刻就安靜地躺在裏麵。


    他以前經常也是一動不動呆著,或是沉思,或是打坐,或是什麽都不幹,就隻沉默的望著她,望得專注至極,他的眼中,自始至終,都隻是她,隻是她一個人。


    或許,自從她無意中闖入了他的視線的那一刻起,燭九陰的世界裏,便就隻剩下了她一人。


    而她,她的世界卻是花花綠綠的一片紛蕪雜亂,什麽都有。她好奇,喜動,愛熱鬧,人世間一切的新鮮事物都在吸引著她的注意力,那些東西走馬觀花似的出現在她的人生裏,卻又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的悄然而去了。


    真的,是什麽也沒留下……


    她人生裏的所有的所有,都隻是過客……水月鏡花一般美麗的過客……


    可是,當時經曆時,她曾經堅決篤定的認為著,那些都是真實的,都是她觸手可及的。


    就好像,那羽淵上的一抹琉璃影子,它是那麽的璀璨刺眼,絕美眩目,又怎麽會隻是夢中的驚鴻一現呢?


    她至今都固執地認定,那琉璃影子是真實的,它真真正正的出現在了她的世界裏,可是,這影子,如今又投向了哪裏呢?


    風靈碧,她曾經於口中輕吐出這三個字,都會覺得唇齒留清,絕妙無比。


    清風拂兮,靈水漪瀾,一碧萬頃。


    這名字,真好聽!


    可惜,人生的境遇就是這樣,有時候,拐個彎,便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錯過了,就再也迴不去了。


    她和他都走失在了命運的三岔路口中,彼此誰也看不到誰的背影,永遠也走不迴去了。


    阡山陌路,不相逢。


    “救命啊!有人麽,救救我們!”一聲唿喊驚醒了胡思亂想中的琉雨施鳶。


    她急垂頭望去,但見茫茫北海冰川之上,一群狼狽不堪的難民正扒在一塊浮冰上,絕望的唿救著,歇斯底裏的,一聲聲幾欲撕裂開了冰天雪地的層層九天。


    琉雨施鳶大奇,心道:“就算是九州戰火不斷,那也不用逃竄入這極北的冰川絕地吧?這不是禿子頭上生虱子——明擺著的找死麽?”


    可是,見死不救卻又不好。


    琉雨施鳶微一沉吟,遂即口念咒語,祭出箜篌九調,施法彈奏,以音符編製作一張白光大網,朝著難民方向掃指,揮彈而去。


    大網迎風飛上,覆頂而下,撐開抱起了浮冰上的眾人,再順風返迴,落至琉雨施鳶的腳邊。


    琉雨施鳶‘玎’的一撥琴弦,大網憑空而散,眾難民歪七扭八地癱倒一片,喘息著‘哎呦哎呦’的道起了辛苦來。


    琉雨施鳶歪頭問道:“你們為何要來這裏呀?探險還是尋寶?總不會是出遊吧?”


    一老者歎道:“姑娘有所不知,九州如今是……是人間煉獄了呀!到處都是洪水天火、惡獸大鳥,唉,屍骨堆山,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啊!我們的村子為隕石天火所毀,無家可歸,又聽聞西北極海之地因其地勢最高,有萬載寒冰相護,免受波及,尚未毀壞,遂舉村來此避難。可誰料剛入此地,便被困浮冰,險些喪命。幸得姑娘相救,大恩大德,小老兒同鄉親們永世難忘!”


    他爬起身來,招唿眾人道:“都起來,大家都起來,拜謝恩人小姑娘的救命之恩!”


    眾村民聞之,皆跪地拜道:“多謝恩人的救命之恩!多謝,多謝!”


    琉雨施鳶不好意思的一笑,忙抬手扶道:“大家不必多禮,客氣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繼而,又皺眉道:“隻不知,九州為何會遭此劫難?前幾日,我剛從不周山迴來呀,也沒見有什麽異樣啊?”


    老者哀歎連連道:“恩人不知,三天前,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大戰於不周山處,水神共工戰敗,一時惱羞生恨,以頭顱怒撞了不周之山。於是,山倒,柱傾,九州崩塌,天斜西北,地陷東南,水火並出,蒼生浩劫。”


    琉雨施鳶驀然怔住,半晌,低聲道:“是不周山倒了?……”


    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會釀成這般的滔天大禍,她違逆天道,施展陰陽往生陣術,不周山靈脈受損,根基不穩,才會為水神共工怒觸而崩的。這一切的災難,都是因她而起,大荒九州千千萬萬的蒼生黎民,都在為她的逆天之行受到懲罰,原本,這懲罰是該她一人所承受的。


    隻為一人之執念,而傾盡天下之蒼生。


    這,不是她的本意,不是。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是這結果呢,那還會不會再義無反顧的完成這執念,救活燭九陰呢?


    此刻想來,以她的自私和執拗,應該還是會的吧。


    她恨,恨這個從骨子裏泛著自私的自己,尤其是現在。


    老者和他的鄉親們還在念念叨叨地說著一些感謝的話語,琉雨施鳶感覺一陣愧疚,是她害得他們跟更多的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有的還慘遭橫死,她連求得他們的原諒都是不配的,更莫說是還要讓他們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了。這些的感謝聽在她耳,就如同刀子一樣,劃割著她的心口,增加著她的罪惡感。


    琉雨施鳶給眾人留下了一下幹糧和錢財,又封印下了燭九陰的居府,便悄然下了鍾山。


    一路行來,眼見滿目的白骨殘屍,流離難民,看得她心中窒痛,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


    她盡己所能努力的救助著這些難民,不為求得他們的原諒,隻為恕罪,這罪,能恕一點是一點。


    以前的那些個情情愛愛、相思入骨,如今想來,卻也都再不算是什麽了。


    人在麵對滅頂之災的時候,那種目之所及,皆為絕望的瀕死之哀,才是人生之大哀大痛。


    至此,人生之苦,她方得一嚐。


    東海之上,惡浪撲空,天昏地暗。


    “小曦,以天鑒令定下這畜生的魂魄!”女媧挽手凝作一印結界,困住了上古玄鼇所在的一方水域。


    上古玄鼇為結界所束縛,不得而出,隻急得探首擺尾,四爪亂抓,炸起了一排排的掀天大浪。


    風靈碧領命,抬手高祭九幽天鑒鑒令,默頌咒語,揮手打出一紙朱砂符文。符文‘嘩’的附上玄鼇頭頂正中,那鼇掙紮了頃刻,即兩眼呆滯的頓在了水中,僵硬的停止了反抗。


    女媧知是玄鼇魂魄已為天鑒令所定,遂找準時機,掬水化作一把長劍,飛空迎上,直斬向玄鼇四足。


    ‘轟——’血落,足斷。


    登時,大風揚起,雷電劈空,鮮血於海水之中徐徐浸染,刹然間,已成紅海。


    女媧輕歎,卷袖收了四足,同風靈碧履雲而去。


    待至天祭台上,女媧娘娘施念咒語,揮手揚出,玄鼇四足頓時各立於天之四方,浮雲而化作了四根撐天石柱,將蒼天四角穩定了下來。


    白青陽同青帝藍涉、水靈若耶齊齊趕來,奉上五色神石。


    女媧娘娘張手執起五色神石,舉在掌中。


    那石晶瑩剔透,五彩華光,璀耀至極,捧在手中,猶如日月星辰齊納入掌,流華萬丈,不可視之。


    女媧騰空而躍,淩風攬雲,衣帶飄飄的禦飛上九天石破之處。日月並生,星鬥暗沉,雲川邈邈,水浪滔滔,紅焰熾火縈空驟燃,金烏玉蟾映照鼇骨。


    女媧抬手伸臂,高舉祭出五色神石,輕揚起她的麵頰,憫然微笑著頌出咒語,將那神石補入天隙。


    她身體之內的靈力緩緩流注入天隙間,以助這五色神石能夠長長久久的補住縫隙,永不損落。


    須時,女媧拂手斂風,點足踏落。


    伏羲甩袖,漫天的寒雨鋪空,傾落,既而,熾火盡滅。


    女媧俯身拈起一把蘆灰,朝著浩浩湯湯的洪流方向揮手揚去,驀然間,洪水涸止,大雨散空。


    蒼天已補,四極已正,熾火已滅,洪流已止,獸鳥已斬,黑龍已屠,天下,終於再一次的恢複了活的氣息。


    人們開始從災難的恐懼之中走出,重整家園,重建居所。


    活著,就是一次次的從命運的車轍之下艱難走出,然後,再重新微笑著麵對生活。


    如今九州各族皆於此天災之中損失慘重,傷亡過半,沒有人,就無法生產,又如何能夠安定的生活,繁衍後世,以延續九州大荒的萬世長存嗬!


    女媧搖頭輕歎,感慨於世人不易,憫惜道:“這場天災傷及了各族根本,人丁衰薄,天下難安!”


    風靈碧問道:“姑姑有何良策?”


    女媧溫聲道:“你看著黃河之水。”


    風靈碧不解:“黃河之水?”


    女媧蹲下身子,捧起一抔泥土,仔細摶捏,做出眉眼四肢,一如真人一般。


    風靈碧接過泥人,奇道:“姑姑,泥人?”


    女媧點頭,將那泥人揚手一拋,泥人騰空落地,竟然即化作了一個肉體真人!


    那人朝著女媧一拜,口唿:“女媧娘娘!”


    風靈碧拍手讚道:“妙哉妙哉!姑姑奇思妙想,這般便可塑人!”


    女媧笑道:“這主意雖好,卻是麻煩了些。”


    風靈碧鎖眉道:“也是,照著這般的捏法,要捏到幾時才可塑出那些人來!”


    他來來迴迴的行走於河灘上,望著河水思考了半晌,忽靈感一現,急跑去岸邊折了一枝青柳,對著女媧一笑道:“姑姑,您看,這柳枝。”


    女媧拈起柳枝,頷首道:“這方法好,或可一試。”


    說罷,即以柳沾下泥水,輕提一甩,無數的泥點濺落於地,拂風而化作了許多肉體真人。


    眾人跪地,高唿拜謝女媧娘娘的塑身之恩。


    女媧微作點頭,道:“爾等既為人身,從今往後,當宜以人之規矩約束於己,興人之德化,遵人之法度,為善於世,哺育子孫,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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