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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尤明白了,自己遇到了一隻小賴皮。


    他提袍一斂,將那被琉雨施鳶揉搓的皺皺巴巴的紫袍袍底收迴,道:“起來迴話。”即啟步走向了王帳。


    琉雨施鳶頓喜,她這一招險中求存用的真可謂是恰到好處呢,機靈如斯,連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兵士們不知所然,俱都不敢阻攔,於是,琉雨施鳶七人便大搖大擺的進入了王帳。


    九黎大君蚩尤獨坐正央,低眸,打量著幾人。


    半晌。


    蚩尤冷聲道:“此時可以說了吧,你們,到底是何人?”


    琉雨施鳶一拜,施禮道:“蚩王恕罪,小女子剛剛不得已而冒犯了兵主大人,無禮之處,還望海涵。我乃鍾山燭龍之女,燭氏琉雨,本是下山遊曆,卻誤為兵主所收,以至鑄器營中,故此驚擾了大人。”


    關鍵時候,還得要搬出阿父燭九陰的名號來撐腰作靠山,這便宜,她占得理所應當,天經地義。幸好,燭九陰從不在外樹敵,而且,名氣輩分也都是威震四海的天地同尊,他閨女闖的禍,他不擔著誰擔著!


    蚩尤‘哦’了一聲,望向琉雨施鳶,繼續問道:“鍾山燭龍,燭九陰?你是他的女兒?”


    琉雨施鳶點頭,道:“兵主大人識得我阿父?”


    蚩尤一笑道:“你尚年幼,不知我與你父同屬一門,當為兄弟。師兄他鐵石鑄作的心腸性情,竟也會娶妻生子,卻也是奇聞一件嗬!”


    琉雨施鳶迴思道:“我隻聽阿父提起過,早年間,他曾同妖王重離一師學藝,但不曉,阿父還與兵主您有過同門之誼呢。”


    屏翳小聲提醒道:“雨老大,這大荒人都知道,你難道不知,蚩王便是上古妖王重離轉世?!”


    蚩尤頷首道:“不錯,孤正為重離。”


    琉雨施鳶驚詫道:“如此說來,我這‘叔父’二字竟也是歪打正著的喚對了呢!”她即連忙重施一禮,拜唿道:“師叔在上,侄女於此有禮了!”


    蚩尤虛手扶道:“不必多禮。你這性子,倒也不像那燭龍師兄,夠機靈的,活潑一些,總是好的。”


    琉雨施鳶想起剛才沒臉沒皮的一番鬧劇,不由得尷尬一笑,轉移話題道:“這是白宣,窮桑郡朱宣寨寨主。這是長琴,赤水青獻的養弟,我們自小便是鄰居,一同玩耍長大的。這是辛黎非折,胞生的姊弟二人,玄武之子。這是屏翳,還有飛廉,南祁山人氏,與琴哥哥一般,皆為我的築惕同門。”


    蚩尤聞言,沉思道:“南祁山,那山上有個一真道人,你們可識得?”


    飛廉答道:“一真道人正是家師。”


    蚩尤一默,道:“你是他的弟子?”


    飛廉應道:“我本為祁山一棄嬰,幸蒙師父所救,收我為玄徒,養我成人,傳我真術,待我如同家兒親子一般,恩愈海重。”


    蚩尤問道:“他可曾有提到過我?”


    飛廉奇道:“蚩王您?”繼而搖頭:“飛廉未曾聽得師尊提起。”


    蚩尤微頓,又自嘲一笑,道:“也對,以他的為人,那定然是會將我逐出了師門,便永生永世再不言提的了。”他停了一停,輕言道:“我重生人間的幼年時,曾為阿姐送至於了南祁山,拜一真道人為師。其後諸多變故,亦難人定。我妖王之靈蘇醒,作了這九黎大君,萬妖之首,一真固腐,道我是有違天命正途,遂將我逐出師門,剔名除案,再不相見。”


    飛廉愣道:“師兄?!”


    屏翳一揪他的胳膊,悄聲道:“還不快拜,那坐在上麵的可是你師兄呢!”


    飛廉聞之,急拜道:“飛廉不知,蚩王竟是我南祁師兄!師兄在上,請受師弟飛廉一拜。”


    蚩尤搖頭道:“孤早已被逐出了山門,算不得你師兄的。”


    飛廉正色道:“師兄就是師兄,無論何時都當一拜的。”


    琉雨施鳶眼掃著蚩尤神色一悵,遂忽感歎道:“唉,這事鬧的,飛廉怎麽嗖的一下就成我師叔了?平白的我又矮了一輩,可找誰說理去呢!”


    白宣笑道:“我說大侄女呀,你怎麽見誰都叫師叔嗬?難不成這年頭師叔也成了過江之鯉,層出不窮了麽?”


    蚩尤亦淡然一笑,道:“兩世之交,不必混論。你我各稱各的,卻不相幹。”


    琉雨施鳶輕推著長琴、屏翳等人,嘻笑道:“既如此,那您再看看他們是您的師弟師侄不?今日一並也都認了,以後豈不方便省事!”


    屏翳無奈道:“老大,你以為認親是趕大集呢還是開大會呢?這也要紮堆的麽?今日兄弟叔侄相遇,已是天緣,又豈敢多求再三!”


    蚩尤道:“你們既已投了孤的軍中,想是皆願為孤效力的了。此時九黎帳下尚缺風雨之師,琉雨,你便為個施雨司的司主可好?”


    琉雨施鳶一怔:“施雨司?我……”


    蚩尤見她猶豫,問道:“有何不妥?”


    琉雨施鳶迴神,笑道:“妥,妥得很呢!琉雨謝過師叔受命,願為師叔一效犬馬之勞!”


    嗯,施雨司的司主好歹也比鑄器營裏的勞工強吧,風吹不著,日曬不著,大小還是一個官呢,俸祿總比兵卒多的多吧!識時務者為俊傑,先答應了再說,日後要上了戰場,若是勢頭不對,再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也為不遲。


    施雨司帳外,眾人無趣的於外候著。


    非折歎道:“阿雨穿的是什麽,天羅地網也用不著捯飭這麽半天呐!都進去一個時辰了,還不出來!”


    屏翳笑道:“老大八百輩子沒見過一個官毛毛,如今這是新官上任,新鮮著哩。”


    “誰又在背後說本司主大人的壞話呢?”


    琉雨施鳶輕撩帳簾,揚袖而出。


    白宣上上下下的一番打量,驚訝道:“小媳婦兒,你怎麽一身玄衣黑袍的就拱出來啦?”


    琉雨施鳶悵然道:“打仗可是個辛苦活兒呢,白裙子又不耐髒,沒有燭九陰給我縫補洗涮,那敵軍還不以為出來應戰的是丐幫幫主或者挖煤小二麽!”她一展黑袍,道:“還是黑色的好,濺點兒血抹點兒泥都看不出來,寒煞逼人,冷峻威嚴,這才像是一個司主大人呢!”


    辛黎嘟噥道:“懶人多怪思。”


    忽一兵士大唿著敵警跪地稟道:“報——!稟司主大人,敵將風靈碧前來叫陣,蚩王命大人於鑒台升帳,以商對策。”


    琉雨施鳶問道:“風靈碧是誰?”


    屏翳歎息道:“雨老大,你這司主是怎麽當的?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連人是誰都不曉得,這仗可怎麽打嗬!”他一甩拂塵,搖頭晃腦地慢聲說道:“風靈碧,善使五方聖芒,能控八荒離火,曾九戰炎帝之孫伯陵,大敗伯陵於洋河,為黃帝麾下的一員身份最神秘的驍勇戰將。”


    琉雨施鳶愁道:“我這剛一上任,屁股還沒坐穩呢,就遇到了這麽一個硬茬子,他、他他、他純碎是欺我年幼,拆我的台,跟我作對!”


    阪泉河穀,兩軍陣前。


    琉雨施鳶幽鬱了,怎的剛才於鑒台王帳上就話趕話的一時衝動,說出了‘我去會一會他’這六字致命之言,瞎充什麽大尾巴狼,自己幾斤幾兩難道還不清楚?這不是毛遂自薦的找死當炮灰去了麽!


    她恨不能自己給自己甩幾個大耳刮子,把那一陣隨風而散的豪氣給抽醒了。人生最是後悔之事,也莫過於此時此景了吧。


    琉雨施鳶碎碎念著,一邊要命的悔之晚矣,一邊絞盡腦汁的‘問候’了那風靈碧的祖宗八十八代。


    ‘嗚——’一陣牛角號響,兀然驚醒了琉雨施鳶腦中怨天尤人的長籲短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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