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嫣然還疑惑為什麽不讓夏草自己來的。


    但當她看到夏草的身子的時候,整個人的眼神的都呆滯了。


    她下意識便隻覺駭人,眼神躲閃,不敢再看。


    身上有著這種齊齊切開的斷口,真的還能像正常人一樣行動嗎?


    不如說,既然被斷成這樣一節一節了,為什麽夏草現在還能活著啊?


    小師妹知道這樣想對夏草有些不禮貌……


    但那斷裂的地方,仿佛淤著些紫青的血,單是看一眼,便讓人覺得痛的要死。


    見李嫣然盯著自己遲遲沒有動靜,夏草疑惑開口:“你是不想碰到我嗎?若你不願意,我自己來也行。”


    “不不不。”


    李嫣然連忙將頭搖成了撥浪鼓,然後鄭重的咽了咽口水,開始按照許小黑說的,幫夏草敷起了肉糜……


    原本的害怕,隨著時間的推移,讓小師妹好看的眉毛擰巴起,越看越是心疼。


    “這些都是你原本那魔修主人幹的嗎?”


    夏草不解:“魔修?”


    李嫣然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夏草關節斷口,給她淋上湯汁,然後借機思索了會:“嗯……也就是什麽狗屁聖教弟子。”


    “嗯,那就是了……少主與主上,都是聖教弟子。”


    見夏草點頭,李嫣然便暗暗咬牙。


    怪不得這些魔修會被世人稱作魔修,這壓根就不是心法的問題,而是個人的原因。


    如此罔顧生命、喪盡天良,哪怕是將“它”們挫骨揚灰,都不足惜!


    想到這裏,小師妹已經將手臂這一塊敷完,用布條包紮好,轉而看向了夏草的胸口。


    烏雲撥開,映入眼簾的明月似曾相識,雖說月色皎白無比,但月光卻不甚明亮……


    李嫣然心底裏盤算了一下,發現這月亮離自己不遠,僅僅是稍稍明媚了幾分,立馬便明白了似曾相識的緣由。


    感情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啊——想到這裏,小師妹心底一下就平衡了。


    隻不過,這月光灑在自己的手上溫柔似水,著實是讓小師妹有些意外。


    “為什麽你這胳膊摸起來很結實,怎得到了這兒……卻和常人沒太大區別啊?”


    迎著李嫣然好奇的目光,夏草思索片刻,也沒瞞著,徑直開口:“少主說……這是為了讓自己在以後派上其他的用途;


    但具體是什麽用途,夏草還沒接觸過,所以不清楚。”


    小師妹一聽,這下銀牙兒都咬得咯咯響了,當即破口大罵:“天殺的畜生,這般小的女娃娃拿來殺人就罷了,竟還想用來給人玩弄!”


    還沒等小師妹的火氣發出來呢,夏草卻是木訥訥地開口:“夏草不小,今年已有二十了。”


    “誒?”


    二十?這不早就過了婚嫁年齡了麽?怎得長得還是這麽矮小?


    小師妹還以為夏草這副模樣,許是比自己還小一歲,與那二公主差不了多少呢!


    至於為什麽明明年歲這麽大,人兒的模樣卻這般嬌小……


    李嫣然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定是和這如同傀儡木偶一般的身體有關。


    她愣愣的歎了口氣,眼神不自覺的瞥了馬車那兒一眼,然後忽然開口:“既然你現在認師兄當了新主子……


    那你之前那些少主以及主上的身份,能說出來嗎?”


    夏草一愣,呆呆的定住了。


    她也不由的看向了遠處的車廂,遲疑了半晌,然後小聲開口:


    “少主是百花羞的花魁……而主上,則是聖教的堂主……”


    “花魁?”


    小師妹小手停住了,眼睛忽然瞪大了,“你說的少主,不會是那什麽泌香神女吧?!”


    “嗯……至於主上的其他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李嫣然沒再說話,而是默默幫夏草將其他地方處理好。


    而後就是按照小師兄說的,提醒夏草時辰過了後要將這些布條拆下,然後自行擦拭一下身子,免得渾身沾滿了肉糜味道。


    好在夏草雖然很多東西都不懂,但清潔身子這件事還是會的……


    雖說小師妹也不介意教一教夏草,但如果真是除了打鬥就什麽都不會了,那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不過……小師妹倒是在另一方麵有些不滿。


    小師兄躲在車廂裏,自己和夏草兩個弱女子在外麵擦身子,若是叫誤闖過來的人看見了怎麽辦?


    李嫣然才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呢。


    所以這一次洗漱的時候,她隻是將濕布伸進衣服裏,簡單的擦拭一遍而已。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胳膊。


    “嗚……好臭……”


    原本是怕沒洗漱幹淨,結果差點被這肉糜的味道熏得差點暈過去了。


    這麽濃的味道,若不是好好在浴桶裏泡一泡,怎麽說也消不掉吧?


    李嫣然粉嫩的唇角耷拉下來,心想若是接下來的日子都這麽過的話,自己白天都不敢和小師兄卿卿我我了!


    而這時,許小黑忽然出現在她的背後,輕輕的拍了拍小師妹的腦袋。


    “誒?小師兄?你怎麽不聲不響就出來了!”


    李嫣然一邊怪叫著,一邊退到了夏草的身後。


    許小黑嘴角抽了抽,將目光看向夏草,然後鄭重開口:“你們今晚早些休息吧,我們明天往迴趕。”


    “誒?是落下什麽東西了嗎?”


    看著小師妹歪著頭,故作不知情的可愛的模樣,許小黑啞笑了聲,走上去捏著她的小臉:


    “你方才問那些,不就是想讓我迴去白樺,給夏草報仇麽?怎地現在裝作不知道了?”


    “誒嘻嘻……我就知道我瞞不過小師兄~”


    反倒是一旁的夏草直接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嫣然,小聲嘀咕著:“報……仇?”


    “抱歉呢小夏草,其實我也猜到了小師妹肯定會問你這些問題,所以才讓她來幫你折騰的……”


    “原來是這樣嗎?!”


    這下反倒是小師妹顯得驚訝了,“我還以為小師兄是想讓我和夏草拉近些關係……”


    許小黑頓了頓。


    小師妹說的沒錯,這個其實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畢竟,小師妹的醋意有些大,若不讓她對夏草生起些惻隱之心,以後夏草和自己關係再近些,說不得會鬧起來。


    隻不過,自己原本隻是想試試,看看小師妹會不會主動向夏草問出些情報。


    雖說自己也不是不能問,但許小黑怕的是——


    自己才剛把夏草收為麾下,便去問她主子的消息,許是會顯得目的太強,惹得夏草對自己不信任。


    結果沒想到小師妹真就不負己望,將幕後之人給問出來了!


    既然這樣的話……


    許小黑眼眸輕眯,冷笑了聲。


    泌香神女?既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那若是用來助自己修行,倒也算得上不浪費了吧。


    話說迴來。


    原先小師妹還想讓夏草和自己進車廂裏擠擠,一起休息的。


    但夏草卻堅持說自己不困,且要幫兩人守夜,這才打消了小師妹的念頭。


    其實……


    夏草身上的肉糜味道可比自己身上的要濃厚多了,但小師妹主要是怕她待在外頭,會不會和小師兄發生些什麽……


    咳咳,倒不是自己不信任小師兄啦~


    主要是小師兄血氣方剛,前些天還經了自己的誘惑,但卻因為自己年歲尚小,沒法對自己下手……


    而此時,隊伍裏卻多了個美色非常、且又合乎大乾律法的女娃娃……


    想到這裏,小師妹真的很難不害怕啊!


    她甚至躺在床鋪上,每過一會就翻下身,怎得也沉不下心。


    翻得多了,還會忍不住悄悄將腦袋探出簾子外,觀察兩人的情況。


    好在許小黑也沒耽擱多久便睡著了,不然真不知道小師妹要拖著那沉重的眼皮,熬到什麽時候了……


    第二天清晨。


    許小黑剛一睜眼,便看到了夏草近在眼前的小臉。


    “夏草?”


    夏草許是看入了神,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過了一小會,這才連忙站了起來,略顯尷尬的朝著車廂走去:


    “我……我去叫主人的師妹……”


    見此,許小黑啞然笑了笑,徑直抓住了夏草的手腕。


    “主……主人?”


    “先前你都沒有主動稱唿過我,我都忘記了。”


    許小黑說著,便拉著夏草的手從地鋪上爬起,然後又順手摸了摸後者的腦袋:“我名為許小黑,先前告訴過你的,應當還記得吧?”


    夏草木木的點了點頭,但眼睛卻不自覺上瞟。


    “既然記得便好,以後直接喚我‘公子’便好,叫什麽主人,不好聽。”


    說著,許小黑又指了指馬車,“而李嫣然是本公子的師妹,你也喚她一聲小姐便是了——


    當然,若是你直接以名字稱唿她,許是她會更高興。”


    夏草聽著,先是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有些疑惑的開口:“主……公子,為何這樣小姐會高興?”


    “畢竟我們並不是將夏草當作仆從,而是將夏草當作朋友啊~


    既是好友,直接以名字稱唿,又有什麽關係呢?”


    “……”


    夏草說不出話了,隻是直直的看著許小黑,思緒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愣著作甚?幫我收拾東西,準備迴去吧。”


    “嗯!”


    不知為何,明明說話木訥訥,完全聽不出情緒,甚至還有些僵硬的夏草。


    在這簡短的一個“嗯”字裏,卻好似藏著明媚的驕陽,將女娃娃白皙到病態的麵容,襯得嬌媚而明亮。


    前夜的夏草,是決定將許小黑作為依托,隻當是換個更好的主人,繼續服侍下去的仆從。


    但今日的夏草,卻是發自內心,想要追隨師兄妹二人的夏草了。


    士為知己者死,哪有什麽洗腦便能培育的死士?


    許小黑清楚的很,這也是他覺得自己能夠策反夏草的底氣所在。


    畢竟……真正的死士,可是要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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