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拍攝馬不停蹄地推進著,《血色湘西》劇組仿若一台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全員繃緊了弦。


    此刻,片場迎來一場重中之重的戲碼——田穗穗與石三怒的情感決裂戲。


    這場戲,堪稱全劇的靈魂樞紐,情緒濃烈得似要溢出屏幕,台詞句句揪心,拍好了,那便是能被反複咂摸的經典橋段。


    稍有差池,整部劇的感染力便會大打折扣。


    飾演石三怒的衛倫,實打實是中戲畢業的,跟沈玲瓏同班,昔日在班裏成績向來名列前茅,年紀稍長些,讀書那會兒還叫李恆,大夥都敬稱一聲“恆哥”。


    衛倫生就一副硬朗身板,五官輪廓分明,氣質不羈灑脫,試鏡那會兒,一站出來,活脫脫就是大家心中的石三怒,契合度拉滿,導演當即拍板定下他。


    誰能料到,真到實拍,難題跟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襲來。


    開機前,衛倫就像變了個人,沒了往日的從容,反複嘟囔台詞,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成串滾落,雙手跟鉗子似的,死死攥緊劇本,指節都泛白了,神色慌張。


    沈玲瓏瞧在眼裏,心頭一軟,輕聲寬慰:“恆哥,別慌,咱就按排練的來,放輕鬆,你平時狀態多亮眼呐,表演向來信手拈來。”


    衛倫苦笑著撓撓頭,滿臉無奈:“玲瓏,怪了,平常熟得不能再熟的台詞,一開機,腦子就‘嗡’地一下,全亂套了,它們跟在裏頭打架似的,怎麽都捋不順。”


    導演中氣十足地喊一聲“action”,仿若施了定身咒,喧鬧的山穀刹那間噤若寒蟬。


    沈玲瓏不愧是專業過硬,迅速沉浸角色,眼眶泛紅,盈盈淚水打著轉,聲音顫抖卻藏著股子倔強:“三怒,上一輩的血仇橫在這兒,咱們往後是沒可能了,你莫要再來尋我。”


    話音剛落,一滴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不偏不倚,正巧砸在衣角上,時機、分寸拿捏得堪稱完美。


    反觀衛倫,本該脫口而出的台詞,愣是卡了殼,嘴唇微張,半天吐不出完整句子,眼神慌亂無主,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擠出半句:“穗穗,我……我怎舍得。”


    那聲音,幹澀得像老舊風箱,毫無石三怒該有的悲憤與深情,肢體動作更是拘謹生硬,好似被釘在了原地,隻剩兩隻手慌亂地比劃兩下,看著極為別扭。


    “卡!”導演黑著臉,扯著嗓子怒吼:“衛倫,情緒不對啊!石三怒這會兒滿心不甘、愛恨交織,你這演得太平淡了,跟白開水似的,重來!”


    衛倫臊得滿臉通紅,愧疚地連連點頭,轉向沈玲瓏,彎腰致歉:“玲瓏,對不住,拖你後腿了。”


    沈玲瓏展顏一笑,和聲細語:“沒事,咱調整調整,接著來。”


    二次開拍,情況非但沒好轉,還愈發糟糕。


    衛倫大概是急紅了眼,鉚足了勁兒發力,結果用力過猛,扯著嗓子嘶吼台詞,表情猙獰扭曲,活脫脫像街頭吵架的潑皮,石三怒麵對摯愛時那份複雜情愫,消失得無影無蹤。


    導演怒不可遏,猛拍桌子:“停!這演的什麽玩意兒,衛倫你到底咋迴事?”


    片場瞬間烏雲密布,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麵麵相覷,拍攝進度就這麽生生卡住了。


    趁著中場休息,沈玲瓏二話不說,拉著衛倫找了個僻靜角落。她一臉認真,耐心講戲:“恆哥,你冷靜想想,三怒性格直爽,可骨子裏重情重義,眼下得知跟穗穗再無可能,心裏更多是無奈、痛心,絕不是撒潑發火。咱複盤下排練時的細節,當時你理解得可透徹了,這會兒千萬別自亂陣腳。”


    衛倫虛心聽著,不時點頭,緊蹙眉頭,細細琢磨情緒的起承轉合。過了會兒,他長歎一聲:“玲瓏,道理我都懂,可鏡頭一對準,就慌了神,拿捏不準火候,你說咋辦?”


    沈玲瓏伸手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演戲就跟爬山一樣,得一步一個腳印,循序漸進,越急越容易摔跟頭。等下咱放慢節奏試試。”


    再度開機,衛倫狀態總算有了點起色,眼裏泛起幾縷悲戚,說話也順溜不少。隻是,跟沈玲瓏那絲絲入扣、入木三分的演繹一比,仍稍顯遜色。


    收工後,衛倫獨自癱坐在道具箱上,耷拉著腦袋,滿臉喪氣。


    沈玲瓏走過去,遞給他一瓶水,溫言安撫:“恆哥,別灰心,這場戲難度本就大,你底子在這兒呢。咱們往後多磨合磨合,肯定能拍好。”


    衛倫接過水,仰頭灌了一口,目光重新燃起鬥誌:“玲瓏,放心,我一定能行,絕不讓這場戲拖後腿。”


    這場波折,給沈玲瓏上下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演員與角色的磨合,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哪怕前期看著再適配,實戰的舞台上,也難免狀況百出。


    而沈玲瓏展現出的專業素養、耐心包容,悄然在劇組裏傳開,為她攢下極佳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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