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徐徐,樹影婆娑。


    “呸,差一點就讓你這小賤蹄子跑了!”


    “噗通”月邀靜被重重摔倒在地上,渾身深淺不一的疼痛感讓她不得不睜眼。


    “啪”


    還沒搞清楚什麽情況,月邀靜臉上就又重重挨了一巴掌。


    “叫你跑!你爹我真是白養你了,要不是明天留你有用,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賠錢貨!”


    看著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小女兒,男人目露兇狠,毫無身為人父該有的仁愛。


    “我……我沒死?……”月邀靜捂住臉上火辣辣的疼,還是有點懵。


    她不是在電腦前猝死了嗎?


    當時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死都不能再死。


    “想死明天就送你去,不就是嫁個死人嗎?跑什麽!爹娘養你這麽大,也該報答我們了。”


    身上穿著粗布的女人嫌棄看一眼月邀靜,給桌邊的小男孩端上一碗熱乎乎的餛飩,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神情。


    “乖兒子,多吃點,長身子。”


    “小賤人,反正你也嫁不出去,嫁給村長兒子去陰間享福都是便宜了你!”


    月邀靜抬頭,就見一個小男孩同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男孩看起來也沒多大,卻是長了一身衣服也裹不住的肥肉,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衣服卷起來的肥肉卷。


    她還活著?


    月邀靜看著自己一雙小手,動作也算不上多用力,卻是感覺全身都疼。


    一雙粗糙的小手是滿是老繭,衣袖隨著她的動作滑下,露出大大小小,深淺不一傷痕。


    看得出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在生前一定幹了不少累活,挨了不少打。


    “你這個……”


    “扣扣扣”男人揚起巴掌還想再打月邀靜,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村長,您怎麽來了?”看見來人,男人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的模樣,低著頭,彎著腰,將人請進來。


    “劉四,你女兒呢?”比起劉四的熱情,村長很是冷淡,開口就要見月邀靜的人。


    “村長,您老就放心,明天保準把人給您送去,絕不會耽誤時辰,”劉四媳婦同樣笑得諂媚熱情,“您要是想,現在就可以給您驗貨。”


    劉四媳婦嘴裏的貨,自然指的是月邀靜。


    “你們女兒明天就要送過來,不能有差錯。”


    村長瞟一眼角落的月邀靜,又將目光放迴劉四夫婦身上。


    那女娃子雖然瘦比竹竿,看著半死不活,但馬上也是個死人了,容貌他也不計較那麽多。


    劉四信誓旦旦:“那是自然!我女兒能與您兒子成親,自然是她這輩子天大的福氣!絕對不會有差錯!”


    “這是定金。”


    村長對於兩人的態度很是滿意,從袖子掏出個什麽小玩意遞給劉四媳婦兩人。


    “是、是一階靈丹!”劉四看著手中小小一粒的丹藥,隻覺得手心發燙,高興的要跳腳。


    這可是好東西啊!


    雖然隻有半顆,但把十個女兒賣了都不一定換得來這小小的半顆靈丹。


    “謝村長,我們明天就將小女送來成婚!”看見一階靈丹,劉四媳婦的嘴角都要笑到耳後根。


    有了這個,他們的兒子也可以成為身份尊貴的靈修,將來必定會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月邀靜就在旁邊看著,三人可是一點都不遮遮掩掩,幾句話之間,就將她當貨物一樣賣給了死人。


    “明天你就跟著村長他們的花架子去陰間享福,不準跑,聽到沒有!”


    握著手中的半顆靈丹,劉四突然覺得他這小女兒也沒那麽晦氣,看著月邀靜也順眼幾分。


    “別以為要嫁人就不用幹活,快點把飯吃了,去柴房幹活。”


    小胖男孩一踢,一個沾滿塵土的發黴白麵饅頭就滾在月邀靜麵前。


    月邀靜這下再傻也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她穿成了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鄉間小姑娘,原主大概是不願意嫁死人,在逃跑的路上就被她爹打死了。


    想到這,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憋屈和怒氣來。


    她上輩子為完成任務猝死在電腦前,這輩子剛醒來就要被爹媽抓去配冥婚。


    這家子也真不是人,髒活累活給一個小孩子幹,忍饑挨餓還挨打,餓的骨瘦如柴,被打的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而他們的兒子,倒是養的白白胖胖,嬌縱跋扈。小小年紀,就能把賤人兩個字罵出來。


    再怎麽說,原主也是他姐姐,給他們幹了這麽多活,要不然身體也不會長成這樣,瘦的皮包骨頭,全身的傷口疤痕。


    月邀靜想起原主她爹剛剛那重重一摔。


    這真是親爹?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幹活,真當自己是寧月郡主了?當初就不該撿你這賠錢貨,真是晦氣!”


    劉四媳婦將目光落在月邀靜脖間,眼中的嫌棄和不喜顯而易見。


    傳聞中,戰況危急,定安王妃性命難保。生死存亡之際,將尚在繈褓之中的獨女寧月郡主托付於親信,親信逃出敵軍包圍,奉命將之護送於攝政王爺托孤。


    可惜,那名親信是逃出敵軍的重重包圍不錯,但也為保護寧月郡主丟了性命。


    至此,郡主流落鄉間已有十載,現在仍然不知所蹤。


    隻知道寧月郡主在繈褓之時,有一枚價值連城的長命鎖戴於頸間,是能證明寧月郡主身份的信物。


    而眼前這個撿來的小女兒,根本不可能是寧月郡主。


    價值連城的長命鎖,怎麽可能是一塊鏽跡斑斑的廢銅爛鐵。


    寧月郡主!


    月邀靜身體一顫,劉四媳婦這聲嗬斥正好碰到她的某根神經。


    那個超長注水修仙文裏的炮灰,與她同名同姓的寧月郡主?


    她穿的還是上輩子最後一眼看的那本修仙文!


    凡塵世人,不過螻蟻。逆天而行,修煉成尊。日月同輝,天地共壽!


    月邀靜到現在都還記得原書中的這段話。


    靠天地靈氣修煉者為靈修,靈修有九階,一階靈修多如牛毛,四階靈修百裏挑一,九階靈修屈指可數。


    靈修上有仙,仙修上有神,神修為尊。


    月上樹梢,燈火昏暗。


    這般晚了,也要幹活,可想而知原主之前過得是什麽日子。


    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月邀靜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原主生前受盡親人欺辱壓榨,死後也要硬生生榨出點油水,就算死了也要被拿去配冥婚。


    她現在要不做點什麽,怕是也逃不了被拿去配冥婚的命運。原主是忍氣吞聲,無力反抗,可她月邀靜不是。


    “走水了!救火,救火!”劉四從房屋衝出來,身上冒著火,躺在地上打滾。


    “是誰!是誰放的火!”劉四媳婦頭發都燒著了,比劉四好不到哪裏去。


    “爹,娘!我疼,我疼!”胖男孩還在屋子裏,看著眼前熊熊大火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哇哇大哭。


    這可是他們的命根子,可不能有事!


    “兒啊,別動,我來救你!”


    劉四夫婦兩人見了,心急如焚,衝進去就去救人。


    不一會,三個人便是灰頭土臉,一身狼狽。


    烈火熊熊,燒的得三個人皮膚發燙。胖男孩被疼的哭嚎不止,劉四夫婦也好不到哪裏去,再晚一點,他們身上恐怕連遮羞的衣料都沒有。


    “一階靈丹呢,你放哪了!”顧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劉四現在才想起來那半顆靈丹。


    他們差點被活活燒死,隻顧著逃命,忘了那半顆靈丹。


    那東西,要不是把小女兒賣去給村長兒子配冥婚,要不然他們一輩子都見不到這種好東西!


    “忘、忘了,在屋子裏。”劉四媳婦也想到什麽,迴頭去看身後的熊熊大火,癱坐在地上。


    就算救火,現在也來不及了。房子沒了,靈丹也沒了。


    “啪”


    “敗家娘們,都是你,那可是靈丹!靈丹!”劉四見靈丹就這麽沒了,氣得怒火中燒,一個巴掌就落在自己媳婦臉上。


    “你什麽意思,你個死東西也不是沒記得把靈丹拿出來?”


    靈丹沒了,兒子差點被燒死,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四媳婦心情也好不了,站起身子就跟劉四扭打起來,叫月邀靜當場看了一場好戲。


    兩人根本沒有心思去救火,隻顧著打架發火,任大火焚燒著他們的房屋和所擁有的一切。


    “小賤蹄子,是你對不對,給我出來!”兩人打累了,火勢也逐漸弱下去,劉四媳婦坐在地上就是破口大罵。


    這個小女兒平時唯唯諾諾,任他們打罵,今天竟然敢放火燒他們!


    “對,小賤蹄子快出來,看我不打死你!”


    劉四看著身後燒成焦炭的房屋,氣得肉疼,那可是他們的全部家當。還有那半顆靈丹,得值多少錢!那可是留著給他們兒子成為靈修用的。


    任憑下麵的人如何氣急敗壞,月邀靜就是不出來。


    可惜了,沒有燒死,便宜他們了。這點苦頭,比起原主的苦楚可是不值一提。


    月邀靜坐在樹頭遠遠地看著,臉上還有些疼,她啃著手中的雞腿,眼中閃過幾分可惜。


    沒有取了他們的性命,而是毀了那顆用原主性命換來的半顆靈丹,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


    劉四夫婦不是什麽好人,她月邀靜也不是。


    劉四夫婦這一夜,注定不寧。天空大亮,可以看清路。


    輪生羅盤。


    月邀靜走在路上,心中默念。


    輪生羅盤,在她死前看的那本修仙文裏,是一種能夠逆轉時間的寶物,堪比bug級別的存在。


    這種好東西,按照主角光環定律,隻有原書中的男主溫明軒才能得到。


    雖然,她現在是個連姓名都沒有的炮灰,但是她就是要拿到寶物輪生羅盤,逆轉時間,迴到現代。


    那可是五百萬啊,完成任務就差臨門一腳,眼看著就可以逍遙自在,她卻偏偏猝死在了電腦前。


    一想到這,月邀靜不由得感覺肉疼。


    她要找到男主溫明軒,不論如何,都要抱緊男主大腿,找到寶物,迴到現代。


    “戰神!戰神!戰神!”


    “打勝仗啦,戰神凱旋而歸!戰神護我清輝國泰民安!”


    百姓夾道,唿聲嚷嚷,熱情騰騰。


    就連爬上樹上歇腳的月邀靜,也不得不好奇地向百姓的目光望去。


    隻見遠處一行人身著軍裝,身上的鐵甲時不時閃爍著冷銳的光輝。


    他們隨著百姓的高唿浩浩蕩蕩走過來,步伐穩健,縱使兩邊的百姓熱情高漲,高聲歡唿相迎,也是紀律嚴明,不急不躁。


    “攝政王爺怎麽會從咱這迴京啊?還在我們這休整,我們這就是個小村子,哪裏招待得了這些軍爺?”


    攝政王爺?


    坐在樹頭的月邀靜心頭一跳。


    那個書中大反派帝無痕?


    “還能是為啥,當然是為了寧月郡主。十年了,找人找了十年,整個清輝都翻個底朝天了,攝政王爺還是不死心。”


    “當初寧月郡主就是在咱這丟的,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忽的,下麵的歡唿又高上一層,月邀靜被震得耳膜發疼,說是震耳欲聾都不為過。


    隻見一人迎著百姓的歡唿,驅馬緩緩走來,高大健碩的身軀在一群精兵強將裏也是鶴立雞群。


    一筆清秀的墨眉畫有幾分不屬於征戰沙場之人該有的書卷之意,微微上挑的眉尾卻又飛揚出娟狂的肆意。


    比起印象裏固有的粗獷威猛的將軍形象不同,這位將軍可謂是豐神俊朗,也是世間難得的美男子。


    一雙鳳眼亮如明鏡,含有深不可測的層層海水,波瀾萬頃,天生含著笑意的眼尾中隱透柔柔魅意。


    這雙眼睛,看起來不像是會狠下手來殺人的。


    麵白如玉,身上的每一處好像都被精心雕刻,薄唇紅潤如櫻瓣,月邀靜看著卻覺得有幾分絕情。


    長發飄飄,黑若筆下文墨。豔豔紅衣穿在他身上,好似天上下凡不染塵埃的謫仙,氣度非凡。


    他飄飄的紅袖輕輕搭在汗血寶馬身上,就連那匹被騎在身下的俊馬也是神采奕奕,有幾分將軍英明神武的神氣。


    男人身姿挺拔,如山上鬆木不曲不折,從容平靜的神情間,顯露出睥睨天下的孤傲之氣。


    用古人的話來說,就是龍鳳之姿,非凡人所及。


    笑麵狐狸。


    可以打勝仗的將軍,能是什麽善茬?


    月邀靜是這麽想的。


    下麵男人明明沒有笑,但就是好看得過分。


    月邀靜這樣想著,帝無痕卻早早發現了她。


    隻是一眼,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幹脆別過身子,不去看帝無痕。


    這個就是殺死男主溫明軒不下一百次的家夥,實力深不可測,機關算盡,心機深重。反正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不過須臾思索間,男人就已經越過月邀靜,百姓的歡唿也隨著俊馬蹄下所踏之處一層高上一層。


    “小賤蹄子,可算讓我找到你了,快給我下來!”月邀靜低頭,就見劉四帶來一群人在樹下把自己圍了起來。


    “咳咳咳!”


    一個成年人男子對付小孩子是何其容易,月邀靜就這麽被劉四狠狠從樹上拽了下來,硬生生和地麵撞了滿懷。


    “是你,一定是你燒了老子的房子,老子要打死你!”


    “劉四,別把人打死了,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一行人趕忙攔住暴跳如雷的劉四,這又不是荒郊野嶺,大家都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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