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守護騎士的帶領下,露西婭跟著她走在樹林裏用磚石鋪成的小路上,向著城堡旁邊的湖泊走去。


    在神殿祭司的教學中,和儀式有關的萬物都具有神聖的屬性,因此那個大湖不是普通的湖泊,準確地說,那應該叫做聖湖。


    自家神殿旁邊的那個小池塘也應該叫聖池。


    露西婭走在路上,一邊記憶路線,一邊無聊地給看到的東西起新名字。


    她也是儀式的一部分,和她沾邊的也該有神聖的屬性。


    所以眼前的應該叫做聖守護騎士,聖路、聖樹、聖花聖草,聖螞蚱、聖鬥篷,聖腰帶……


    聖守護騎士們的時間控製的都非常好,離開樹林的路上,露西婭陸續碰到附近的同學。


    他們一個個萎靡不振的表情,和走路時略顯堅硬的腰背,證明了他們和露西婭一樣,也睡了一晚上的地板。


    遇見洛伊卡的時候,洛伊卡一臉笑容地衝她揮揮手,另一隻手捂著脖子。


    露西婭知道洛伊卡肯定睡得很早。


    她那果核大小的神像最容易保養,在鼻尖蹭蹭就能盤的油光發亮。


    匯合到一起的時候,露西婭壓低聲音關心她:“你脖子怎麽了?”


    洛伊卡歪著頭衝她笑:“我怕我睡不著,就讓守護騎士幫了我一把。沒事,下午就不疼了。”


    露西婭不想評價她的快速入睡法:“你和你的守護騎士溝通的還不錯?”


    “隻能說……能溝通?但我現在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呢,而且她總是能用手比劃就不說話。”


    洛伊卡苦惱地把頭往反方向歪了一下,脖子發出哢的一聲脆響。


    “我那個也一樣。”露西婭歎氣。


    此時他們走到聖湖旁邊,湖邊已經放了十二輛小推車,車裏麵是他們今天早上需要用到的祭品。


    按照晨間祭祀儀式的順序,他們要用聖湖的湖水清潔自己,然後帶著祭品返迴神殿。


    當然,推車是守護騎士要幹的活。


    趁著太陽還沒躍出地平線,眾人挽起長袍,脫掉鞋子,紛紛踏入冰涼的湖水裏。


    露西婭和洛伊卡相互攙扶著往湖水裏走去,他們沒敢走得太深,隻走到湖水沒過膝蓋便停下了。


    “就到這裏吧,再深就該把袍子浸濕了。”露西婭彎腰撩起一捧水撲在臉上,突然想到什麽,轉頭往岸邊看,“怎麽沒見布萊特?”


    “沒來嗎?不會吧,我剛才還看見他了呢。”洛伊卡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又猛的低下頭,半捂著嘴,一臉尷尬地說。


    “看到了,右邊,脫光了正助跑準備往水裏跳的那個就是。”


    “什麽?”露西婭震驚地看過去,正好看見一抹白色的影子砸進水裏,咚的一聲炸起一朵龐大的水花。


    原本平靜的湖麵被徹底打破了,波浪從水花中心湧起,拍打在兩人的膝蓋上。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布萊特。


    “他,他這是做什麽?”露西婭迷茫地問洛伊卡,“難道從來沒人告訴過他,在聖湖沐浴的時候隻需要浸濕手腳和臉就行了?誰會願意看到一群信徒脫光了在湖裏洗澡啊。”


    洛伊卡也很疑惑:“難道他從沒參加過淨化儀式?不過光明神殿和生命神殿的淨化儀式一直都是男女分開的,神殿裏的聖池也比較小,難道男性的儀式就是需要大動靜?”


    “那這也太大了吧。”露西婭小心地瞅了瞅岸上的守護騎士,騎士們有些騷動,但並沒有人來阻止他。


    “這要是在光明神殿裏,他在脫衣服的時候就被人趕出去了。”


    天空更亮了,橙紅色的太陽似乎轉眼間就升起來。


    隨著太陽的升起,年輕祭司們也從聖湖裏走出來。


    看著正在穿上衣的布萊特,露西婭和洛伊卡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最後互相拉扯著一起走過去。


    “咳咳,布萊特,你沒事吧?”洛伊卡小心翼翼地問。


    “我當然沒事,你們找我有事嗎?”布萊特一臉憂鬱的看著兩人,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臉上,無辜得仿佛剛才跳湖炸水花的是別人。


    “你還問我們?你剛才發什麽瘋,幹嘛脫光了往裏麵跳。”露西婭瞥了一眼遠處的守護騎士們。


    “你們什麽眼神啊,我穿著褲子呢。”布萊特提起袍子,露出還在滴水的短褲,“我也沒發瘋,我隻是在嚐試……”


    他頓了頓,特意往守護騎士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臉認真地解釋。


    “我隻是在嚐試,嚐試用神的視角感受世界,或許這樣就能和神靈的聯係更近一些?你們也知道,我挑選的神像是塊黑石頭,石頭掉進水裏,自然要濺起水花對吧?”


    他從湖邊撿起一顆圓潤的石頭貼在臉上:“接近,模仿,獲得神靈的目光。”


    露西婭自然聽出他沒說真話,但她還是順著說下去。


    “所以你就在這裏模仿石頭?這有用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有用沒用,我可是很想當大祭司的。黑石祭司,這稱號聽起來挺霸氣。”他下巴往守護騎士的方向動了動,“他們沒說不行,那就是行。”


    “那我應該模仿果核?體驗一顆種子破殼萌發的衝擊力?”洛伊卡小聲嘀咕,“為了接近神靈,我應該多喝水,多曬太陽,多睡覺,和一堆果核躺在一起……”


    她想到了什麽好主意,眼睛眯成一條縫。


    露西婭的目光在若有所思的兩人中間快速移動,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兩個倒是達成統一意見了,一個借口和石頭貼貼,一個想要和果核躺躺。


    那讓我怎麽辦?


    我的神像可是腹肌神像啊。


    。


    城堡裏,一位年老的生命祭司站在窗邊,背對著守護騎士,一邊摸胡子,一邊聽他的匯報。


    良久,他慢慢點頭,總結道。


    “黑石神像的祭司想要離開學院,是為了去石料店感受更多普通,平凡的石頭,他覺得學院裏的石頭都沾了其他神的神性。果核神像的祭司想要出去,是為了尋找接近神像的聖樹,感受外麵是否有和果核類似的種子。


    “那腹肌神像的祭司出去是要做什麽?你們這些強壯的守護騎士可沒被其他神靈汙染過。”


    “那位祭司說,她不想體驗神,她想關愛神,她覺得神像需要一些點綴……”


    布萊特的守護騎士頓了頓,“我想她大概會去成衣店?”


    年老的生命祭司閉上眼沉默了好久,久到守護騎士站在後麵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他才慢慢睜開眼睛。


    “把他們放出去吧,不用跟著,晚上祭祀前能迴來就行。”


    他慢慢地對他說:“你們也不用太擔心,那群平民離開學院又能去哪呢?他們除了成為祭司,還有別的選擇嗎?”


    布萊特的守護騎士點點頭,正打算出去,生命祭司又發話了。


    “算了,把那群新祭司都放出去吧,讓他們迴來的時候帶些新鮮點的祭品。”


    “祭司大人?”守護騎士的聲音隔著頭盔都能聽出來十足的驚訝。


    老祭司搖搖頭:“神殿選購的那套祭品幾百年都沒變了,我要是神,我看著都嫌煩。既然要供奉的是新神,就讓那些新祭司整點新活吧。”


    他看向窗口,像是在問騎士,又像是在問自己:“我們除了聽他們的,還有別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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