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千山說完之後,兩人便雙雙陷入沉默。


    四月的晚上還帶著涼意,但是已經沒了冬天那刺骨的寒冷。安千山和阮南風坐在湖心亭不停的喝酒,一言不發。


    其實安千山說出這句話之前,阮南風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阮一心和別人完全不同的思維,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從哪裏獲得的知識,根本不是用靈氣解釋的通。


    “我之前被神算子困在牆壁中的時候,對生命已經幾近絕望。”安千山給阮南風比劃了一下那鐵鏈的粗細,“我使不出內力,而就算是那機關已經被停掉,如果不切斷那根鐵鏈,我這一輩子都隻能被困在那麽一小塊地方。”


    “可是阮菲她,竟然就用一隻小小的碗,就把鐵鏈給熔斷了。”安千山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阮南風也是同感。一隻碗,就能把鐵鏈弄斷,這話說出去,任誰也不敢相信吧。


    “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可能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事情。”


    “而且阮菲的很多舉動,還有思考問題的方式,確實和一心如出一轍,很難讓人不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


    如果事情真如安千山所說,那麽自己還要不要認阮菲這個女兒?阮南風陷入沉思。可是就阮菲的靈魂其實就是阮一心的孫女,那麽自己女兒的靈魂跑哪去了?


    阮南風的心裏五味陳雜,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麵對阮菲。他迴憶起這十六年間,乖巧地坐在院子裏的,被人稱為傻子的女兒,那空洞的眼神,真的……是有靈魂的嗎?


    “前輩,您之前說到神算子,把你關進了牆壁裏?這是怎麽迴事?”阮南風還是先搞清楚安千山起死迴生的事,至於之後要如何麵對阮菲,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安千山把在踏雲城發生的種種,全都說給了阮南風。阮南風越往後聽,手上的動作越慢,最後整個人都停頓了下來。


    大部分事情阮南風都從青鬼那裏聽說了,但是阮菲竟然被那麽多靈氣打中,還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認為,這件事情多半和她體內不完整的靈根,還有一心的那顆內丹有關係。”安千山猜測道,如果不是阮菲體內有一直在吸收靈氣的靈根,那麽多的靈氣,阮菲真的能夠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轉化嗎?


    然而令阮南風想不到的是,阮菲在離開十寶澗之後,竟然遭遇了這麽複雜的事情。比起一直在阮府生活的那三個孩子,阮菲的能力不知道比他們高到哪裏去了。


    阮南風的心裏對阮菲的評價又高了一個台階。


    時候不早了,兩個人又聊了一會,阮南風起身告辭。安千山對他說:“阮菲是一個很上進的孩子,她無論是天賦還是刻苦程度,都是尋常人不可比擬的。”


    “而且她那顆善心,最是難能可貴。”


    阮南風精神有些恍惚,拜別了安千山,獨自迴到了自己的家中。


    阮菲的身份在他眼裏是一個迷,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親身的,亦或是,她真的,隻是師父的女兒?


    第一次遇到阮一心的時候,阮南風還隻是一個突破不了瓶頸的低階修士。


    遇到阮一心隻是一個偶然,那天他再一次被自己的弟弟打敗,母親的怒吼像是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受不了家人的奚落和嘲諷,獨自一人跑到野外散心。


    說是散心,其實不過是拿花花草草發泄罷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躺在草地上打瞌睡的阮一心。


    此時的阮一心已經是天字二層的高階修士,阮南風害怕自己被別的修士刮掉內丹,轉身就跑。最後還是被抓住了。阮一心覺得他挺有意思,而且和自己同性,覺得兩人很有緣分。


    在得知阮南風的遭遇之後,阮一心一拍手掌,決定要好好教教這個和自己同姓的年輕人。


    這一教,就教了三十年。


    阮南風從小就開始修煉,但是這是他第一次知道,修煉原來也是可以那麽有意思。阮一心的教授方法和別人大不相同,他可以把理論知識講解地很生動,那些寫在秘籍上的文字不再晦澀難懂。


    阮一心會把一個功法的原理說得明明白白,搞懂之後,阮南風的修煉之路順暢了不少。


    “菲兒啊……”阮南風的想到阮菲,眼睛變得有些幹澀,他開始後悔,後悔沒有好好保護阮菲她們母女,花費了那麽多錢財和精力又有什麽用呢,那時候在自己麵前的人,根本就是一個空殼而已。


    阮南風越想越失落,在自己房間麵前的空地上,找了張石凳坐了下來。


    今天下午,阮菲就是在這裏和阮真榮比試。阮菲的修為明顯高處阮真榮好幾個等級。可是就算是阮真榮對阮菲有那麽大的殺意,阮菲也沒有記恨阮真榮,最後也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懲罰。


    這樣的人,真的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你怎麽在這?”阮菲突然從他房門中走了出來,阮南風懷疑自己看錯了,阮菲邊走變說,手裏麵好像還拿了個東西。


    “我在裏麵等了你好久,你大半夜的坐在外麵幹嘛,賞月嗎?”阮菲抬頭看了看天,難怪李懷鬆說今晚要去賞月:“今晚的月亮還真的挺亮的,明天是一個大晴天吧?”


    阮南風腦子“嗡”的一下,想起了幾十年前,阮一心也說過同樣的話:“今天晚上月亮這麽亮,明天是一個大晴天吧?”


    看來還真的是……阮南風用手抱住自己的頭,把腦袋埋在胸前,歎了一口氣。


    還以為是自己的努力有所成效,沒想到都是空歡喜一場。


    阮南風第一次聽到青鬼說起阮菲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是狂喜。自己傻了十六年的女兒終於恢複正常了,蒼天終於開眼了。他頂著家族中巨大的壓力,撤迴了對阮菲的追殺。


    “沒想到啊……沒想到。”雖然有可能是師父的孫女,但是阮南風心裏還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女兒,自己和最愛的人的結晶,就這麽從世界上消失了。


    阮菲聽到阮南風的喃喃自語,緩緩的伸出手,最後拍在了他的背上,輕輕地叫了一聲:“父親?”這一聲唿喚,像是一個漩渦,吸走了阮南風心中所有的難過。


    他漸漸把頭抬了起來,雙眼泛紅,目不轉睛地盯著阮菲的眼睛。那雙碧綠色的瞳孔如此清澈,正如他渴望在自己女兒身上看到的那般。


    “你……剛剛叫我什麽?”阮南風生怕自己產生了幻覺,顫抖著聲音向阮菲求證。阮菲摳了摳腦袋,也有些不好意思。


    天知道她剛才喊的那一聲耗費了多大的勇氣。


    吃完晚飯兩人分開的時候,阮南風的眼神就一直在阮菲的腦海中不停浮現。雖然阮菲心裏覺得別扭,但是阮南風對他的好,她一直都記在心裏。


    阮南風對她的愛,不是一時的,而是持續了整整十六年。而在這十六年裏,他一刻不停的付出,但是卻沒有收獲一點迴報。


    這種痛苦,阮菲想象不到,這種絕望,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體會。


    她剛才在過來的時候,遇到了正要迴去的安千山。她過去和安千山聊了一會,安千山問她:“你和一心,是不是來自別的地方?”這個問題問得很直接,阮菲無處可躲。


    任何謊言在安千山真誠的眼神中,都顯得那麽刻意,那麽傷人。阮菲隻好點頭,把自己穿越過來的一切都告訴了安千山。


    聽完阮菲的闡述之後,安千山釋懷地笑了出來:“一心果然沒有騙我。他說他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我還不相信。”


    “沒想到啊,沒想到。”安千山的眼中,是再也不能遇到老友的悲傷,阮菲的心裏好像被紮了一根刺,又疼,又無奈。安千山在迴去之前,告訴了阮菲,之前他和阮南風的談話。


    “一心是我們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你,在南風的心裏同樣重要。”安千山的意思,阮菲明白,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到阮南風的身邊去。在離開的時候,阮菲向安千山保證:“如果有一天,我迴去了,我肯定會帶你走的!”


    “如果不能把你帶走,我就把我爺爺帶迴來!”


    “他沒有兌現的諾言,我會兌現。”


    “你相信我!”


    安千山噗嗤一聲笑出來,摸了摸阮菲的頭,笑著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現在在阮南風的院子裏,阮菲就這麽被阮南風看著,心裏那種酸脹的感覺又來了。


    此時,阮菲其實已經釋懷了。


    如果沒有阮南風這十六年來為自己打下的基礎,沒有阮南風對自己愛,那麽她在穿越過來的時候,可能還沒開始,就被碧蓮姐妹給殺了,更別說後來遇到柳佩青他們,簡直是癡人說夢。


    雖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是人性是相通的,感情亦是如此。那麽阮菲的這一聲“父親”,根本沒有必要思考那麽多。


    把這一切都想通之後,阮菲把背在背後的枇杷剝了一顆,塞到阮南風嘴裏:“父親啊~”


    兩人進屋之後,阮菲特別不見外的坐了下來,開始剝枇杷吃。阮南風以為阮菲還會再給自己剝一顆,眼巴巴地看著。阮菲實在受不了他那熾熱的視線,揚了揚手裏的枇杷:“你也想吃嗎?”然後把麵前的枇杷推到阮南風麵前:“自己剝哈。”


    阮南風咂咂嘴,胃口一下子就消失了。


    吃完枇杷,看到阮南風也恢複了,阮菲擦了擦手,起身告辭了。阮南風驚訝:“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要住在這。”他甚至連房間都給阮菲空出來了。


    “但是我現在和阿青,還有拜長風一起住,他們還在等我迴去。”阮菲的這句話無懈可擊,阮南風隻好閉嘴。阮菲安慰他道:“別擔心,我們不是每天都要一起吃飯的嗎?”


    “明天記得你請客哈~我先迴去啦,晚安!”阮菲蹦蹦跳跳地走出了門,阮南風無奈的搖頭:“未來的路還很長啊。”


    “不過柳佩青這件事可就很棘手了。”


    阮菲剛迴到自己的房間,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阮南風這麽愛我,那他為什麽還要命人追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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