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應該對她多點信任?可是每當看到她用一雙清清澈澈的眼睛看著他時,總會忘記她其實並不是一味依附著男人的柔弱女子,忍不住想為她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芳華雖才進門二月不到,但府裏的人都知道端王對王妃寵愛有加,這會見端王不過去上個朝,就與王妃依依不舍,又覺得端王太過於兒女情長了。


    芳華望著他在金黃的晨光中離去的背影失神,直到清歡提醒,她才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迴房去了。


    時間還早,芳華本可以睡個迴籠覺,但是躺在床上,身邊沒了人,睜眼躺了半響,她歎了口氣,爬起身來,叫了清歡她們進來時候梳洗。


    一個人沒滋沒味的用過早膳後,處理好王府的內務後,芳華在院子裏無聊的走著,思索這應該做點什麽才行,或許應該請肅王妃,端寧大長公主府的秦氏一起來說話喝茶……


    正思索的時候,王管家過來稟報,「外頭來了一家三口,說是王爺的舅家……」


    芳華怔了一下,這段時間,夫妻倆你儂我儂的,並沒有問這些事情,而且,她知道的是端王的母親應該金陵城一個小吏金家的女兒。


    成婚後,她也曾收到過金家女眷拜見的帖子,也曾拿給薛重光看過,不過薛重光淡淡的,並沒有讓她去應酬,她是什麽都聽薛重光的,所以,她也就沒太在意。


    可現在,又來了一家說是薛重光的舅家,這讓她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她讓王管家把人帶到花廳,看看身上的衣裳,可以見客,徑直去了花廳。


    來的是一家三口,弓著背滿臉皺紋的老父親,眼神不正滿身風霜的母親,和粗布麻衣也掩飾不住俏麗容貌的女兒,被領進門之前,那母女就東張西望時不時發出讚歎之聲,眼中的垂涎之色是個丫鬟都瞧得一清二楚。


    那位老父親畏畏縮縮,見到端坐在上首的芳華迎頭就拜,連續磕了三個響頭,說,「張家寶見過王妃。」


    起身後,他正準備介紹自己的老妻和女兒的時候,見那娘倆從隨身攜帶的竹籃裏麵摸出瓜子在磕,一邊繞著富麗堂皇的花廳轉悠。


    哢嚓哢嚓之聲在空曠的廳堂裏格外響亮,磕一個瓜子,瓜子殼就隨手丟棄在地,兩母子旁若無人的交頭接耳如入無人之地。


    薛重光不在,芳華並不認識來人,王管家顯然也不認識這些人,聽了介紹,芳華請張家寶坐下,又讓人上茶,對那對母女的無禮好像渾然不覺一樣。


    她輕聲問,「不知這位大伯從何處而來。」


    張家寶雖然看起來畏縮,禮儀去不差,躬身迴到,「我是從北邊過來的,走了很久,才到了金陵城來找親戚。」


    芳華又問,「大伯的親戚姓薛?」


    「不是,姓張,是我妹妹……」


    芳華微笑,說,「我們家王爺姓薛,哦,對,你說找妹妹,可我婆母在王爺剛出生就去世了……」


    這一次,張家寶還沒來得及迴答,就見那滿麵風霜的夫人插口說,「這就對了,我們找的薛王爺他娘是個短命鬼,早早去了……」


    不待芳華說什麽,那婦人肆無忌憚的將芳華打量了一番,對邊上的女兒,說,「燕兒,快來看搶了你夫君的狐狸精。」


    張燕聽了她娘的話,把手中的瓜子一扔,拍拍手,一臉單純的看著芳華,「呀,她就是大家口中的那個沒爹的‘野種’啊。」


    王管家在一邊聽的心頭一緊,「你們胡說八道什麽,小心我把你們打出去。」


    張家寶的脖子縮了縮,伸手去拉張燕,隻聽她說,「怎麽,我說錯了,我們進城就聽人說表哥停妻再娶了個野種做妻,她霸占了我的名分,做著屬於我的王妃,我還不能說了?」


    「你的名分?」芳華愕然。


    「對,就是我的名分,我是我表哥的未婚妻,他沒告訴你嗎?不過,他肯定不敢告訴你。」張燕理直氣壯的說到。


    「未婚妻?你們有什麽憑證?」芳華失笑的問張燕。


    那婦人上前一步,立在芳華麵前,雙手叉腰,「我就是憑證,大外甥還沒影的時候,就已經和我家燕兒定下婚約了。這個可是小姑親口說的,雖然人死了,但是說出來的話總不能收迴吧,人死債不爛!」


    芳華不知說什麽才好,婦人如此的理直氣壯,薛重光還不知道在哪裏的時候就已經被預訂了,她撫了撫額頭,好想笑。


    芳華原本還是端坐的身姿頃刻之間就斜斜的半靠在椅背上,眉目半瞌,懶洋洋的探手端起桌上已經有點涼的茶盞,撥了兩下茶蓋,吹了一口涼氣,這才慢悠悠的輕輕抿了一口。


    她姿態曼妙,舉手投足之間早已尋不到方才的和善親厚,仿佛在一個瞬間,整個人就由養在深閨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變成了曆盡世事的貴婦,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開始內涵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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