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所有的聲音仿佛都被其他桌的客人吸走,夏夜和林夕這裏隻剩下死寂般的靜謐,就連咀嚼也做不到因為任何輕微的聲音都會打破這種微妙的氣氛。


    雖然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但他知道什麽是不正確的,比如說對不起之類的話語。


    正如之前他不希望林夕說,現在林夕也不希望他說。


    思來想去夏夜隻能想到一個辦法:讓一個悲傷的人不再悲傷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看見一個比自己更加悲慘的人。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1986……那年不正是他金手指覺醒的那一年嗎?夏夜認為他的這個經曆聽起來要比林夕慘多了。


    醞釀感情,整理思緒,斟酌用詞然後……夏夜把嘴裏的烤肉吞了下去。


    沒辦法他又不能像林夕那樣一邊吃東西一邊還能吐字清晰,為了節省時間夏夜都沒敢咀嚼。


    吞咽的聲音仿佛像信號一般,林夕開口:“正是因為如此,公會在很多方麵都照顧著我,加上我爸我媽生前交友廣泛,很多公會成員都受到他們不少幫助所以對我也關照有加。”


    “特別是老頭子認為當年那件事與他有很大的責任所以一直對我很愧疚,在老頭子眼裏我爸和我媽就像是他的親生孩子而我就是他的親生孫女。”


    夏夜趁機趕緊喝了一口飲料。


    “舉個例子,在我剛剛從陰影中走出來沒多久的時候就遇到了恐怖襲擊,襲擊者是曾經被我爸媽擊潰過的非法組織的殘黨,在得知他們死亡後想要報複身為他們女兒的我。”


    “當時我身邊恰好有一名公會成員在,他將襲擊者全部製服後上報給了老頭子,老頭子一怒之下親自出手將殘留的餘孽一網打盡。


    不僅如此,他還徹查了與我爸媽有過恩怨的非法召喚師和組織,將可能會危害到我的因素盡數扼殺在搖籃裏麵。”


    林夕的聲音逐漸變得輕快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父母去世的原因老頭子患上了被害妄想症,在處理完我爸媽生前的恩怨後非但沒有安心反而更擔心了,於是決定對跳的最歡的幾個通緝犯和組織開刀。”


    “該怎麽說呢?就像恐慌會傳染一樣,老頭子的擔心也傳到了下麵的成員裏麵。


    其中和我爸媽關係較好的幾名召喚師也紛紛效仿著老頭子專門接受有關違法犯罪的相關委托,然後不知道為什麽整個公會的風氣也朝這方麵轉變。”


    當時這件事在阿爾沃德大陸有著很大的影響。


    首先是中介性質的召喚師公會銜尾之蛇突然變成一個打擊罪犯的治安性組織,然後召喚師協會的大力支持和其他勢力的效仿以及各國的配合,讓大眾以為最近阿爾沃德大陸的風向是朝著“打黑除惡”吹。


    稍微知曉內幕的人都知道這是消除〈破冰〉行動失敗帶來的負麵影響,防止隱藏在黑暗中的黑惡組織趁機擾亂秩序,挑起爭端。


    雖說當時的協會高層也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恐怕誰也想不到這件事的導火索竟是一個七歲小女孩遇襲。


    “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我越來越受到公會成員的重視和關愛。”


    “為了不讓我傷心大家再也沒有提起過我爸媽的名字,至少在我麵前是這樣。什麽事都讓著我,什麽好吃的都留給我,想盡辦法逗我開心。”


    一想到那段充滿黑暗的時間就會浮現出一張張因為笨拙而顯得有點可愛的人臉,林夕的嘴角就不自覺的溢滿了幸福,兩顆小虎牙仿佛也在閃閃發光。


    聽到這裏夏夜已經明白了林夕和雪花的相同點以及和自己的不同點。


    他曾以為林夕或許和他是一類人,現在他才知道實際上林夕和雪花才是一類,那種自出生起就聚集眾多「愛」於一身的類型。


    知道這點後夏夜鬆了一口氣,再次將烤肉放入口中。


    幸好比她慢了一步,不然就是讓對方安慰自己。


    “說實話雖然很開心但是大家都有點小題大做,都是臭老頭子帶的頭什麽好東西都往我身上塞,玥兒就是我爸生前的死黨送我的生日禮物,而老頭子他送的也是一頭君主級的幼崽。


    還說要不是我魔力不夠他們送的就不隻是幼崽了……”


    嚼著嚼著嘴裏的烤肉突然就不香了。


    此時夏夜十分想看到一個比他自己還慘的人因為這樣才能緩解他心底那抹淡淡的悲傷——才怪嘞!


    “那也不是挺好的嘛!”


    林夕突然發現夏夜笑起來原來是這麽好看。


    他的笑是那種發自內心,不帶一絲雜質、純粹為她人的幸福而感到溫暖的笑容。


    她忽然記起以前有人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樣倒黴,一種則希望別人能幸福,因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略覺得溫暖1。


    林夕當時就說可她兩種都不是呀!比起他人幸福與否更重要的難道不是自己的幸福嗎?


    然後那人就笑著說:那是因為你一點都不孤單啊!


    她還記得那時他說這句話的眼神。


    根本沒有一絲笑意!


    時至今日林夕仍不理解這兩種觀點,或許是因為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孤單的人。


    不過看到夏夜此時的笑容,她或多或少理解了第二種人所感受的那種溫暖。


    “可就是因為這樣我從小就被冠上【蛇之寵姬】這一稱號,其中受到多少麻煩都不一一細說了。”


    夏夜寬慰道:“你可以把這些看做是愛你的表現。”


    “太過沉重的愛可不是什麽好事,你知道嗎?公會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我執行委托時必須有一名b級以上的召喚師陪同,這和家長陪高中生上下學有什麽區別?”


    林夕可不會說自已上高中的時候每次上下學都會偶遇“順路”的公會成員。嗯,沒有一次是例外。


    “嘛,這的確有點……”夏夜的笑容泛起了些許苦意。


    “就拿nana來說,有次她邀請我參加一個十分危險的委托,那時我以為她終於不把我當成小孩子了,結果還是老樣子。


    那次委托我就隻是在旁邊看著nana一個人輕鬆解決所有問題,說起來我現在都還不明白明明一個人就可以解決掉為什麽偏偏要找我組隊。”


    “我並不是討厭隻是覺得他們的保護欲太過頭了,總有一天我要向他們證明我早就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孩子而是成為了一名出色的召喚師。”


    夏夜舉杯:“那就用事實說話吧!”


    “嗯,加油!我會成長到把他們的眼珠子嚇到掉出來的程度。”林夕高高舉起自己的飲料。


    夏夜忽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難道說這次的委托你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


    “唔…算啦!說實話的確有一部分想要證明自己的原因,更重要是當我剛剛通過b級召喚師考試迴到銜尾之蛇的時候就聽到一個和我同歲b級召喚師加入了公會。


    你能理解我當時的感受嗎?還有……”


    林夕像是在思考合適的說法。


    “還有就是我感覺我們是同一類型的人。”


    夏夜微笑不語,卻在心裏否認。


    ·


    下午遊玩結束後,或許是互相了解對方過去的原因,兩人的關係親近的不少,而夏夜也改變了對林夕的稱唿。


    “七七,該迴去了。”


    “哦!”


    林夕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這時,夏夜“不經意”間在街道店鋪的櫥窗鏡上看到了自己的鏡像。


    鏡中的他臉上帶著一張麵具,一張象征著「輪迴六道」的麵具。


    “你怎麽了?”林夕站在夏夜的麵前,琥珀色的眼睛泛起一絲疑惑。


    夏夜走到她的旁邊,側頭笑了笑:“沒什麽,走吧!”


    林夕轉過身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時候,夏夜眼角的餘光映照出鏡中自己……的旁邊。


    那裏——空無一人!


    兩人一路上說笑著,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忽然間,林夕的影子做出了和身體截然不同的動作。


    她(影子)看了他(影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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