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


    落日斜暉,賴小川騎著車,車把上掛著從甄子平家養豬場買來的豬肉,豬肉在夕陽下金燦燦的晃來晃去。


    自行車駛入賴小川家院門口,賴小川雙腳著地,掀開信箱,從裏頭拿出一封信,一手拎著豬肉,另一隻手拿著信進了屋。


    賴小川把豬肉放在桌子上,抬眼看見坐在凳子上摘菜的姥姥,右眼上正貼著一小片比指甲蓋還小的紙屑。


    賴小川一臉奇怪的盯著姥姥的眼睛就問:“姥姥……你怎麽了?”(日語)


    姥姥皺著眉頭邊摘菜邊說:“這一整天,我這右眼就一直跳啊跳,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日語)


    姥姥把菜筐放在桌上,用手指勾起豬肉上的麻繩,提起放在桌上的豬肉,起身走向廚房。


    “易銘給我寫信了。”(日語)賴小川甩了甩手中的信,轉身進了屋。


    姥姥迴頭看了眼走進屋的賴小川,擰了一下眉頭,貼在眼皮上的白色紙屑掉了下來,她反手用手掌心接住紙屑,捏起紙屑在嘴邊舔了一下,借著唾沫的粘性又粘在了眼皮上。


    坐在屋裏的賴小川看完易銘寫來的信,拿出信紙和筆就寫了氣來,電風扇搖著它那個圓圓的鐵網格大頭,左右悠閑的吹著打開的窗簾和賴小川後勃頸後麵的碎發。她右手轉著筆,盯著窗外晚霞印著的紅紅的天空,想了想後低頭就寫:“你好!易銘:


    你在台灣還好嗎?你跟我說台灣小吃街上的東西很好吃,希望有機會可以去一趟。杏鄉這個時候的天氣雖然很熱,但到了晚上,涼風還是會吹過每家每院,我、甄子平和方圓都考上了市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都已經收到了。你們那裏也有高中吧……”


    卻說幾個月前,賴小川救了被兩個偷狗的人打的慘不忍睹的易銘之後不久,易銘家也來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老的,看起來有七十多歲的樣子,穿的很是講究,左手的金表,金燦燦的纏在手腕上。斑白的頭發被梳理的非常整潔,臉上雖有皺紋,似乎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很是精神。


    少的,個子不高,約莫四十歲左右,長得很斯文,戴了副金絲框眼睛。


    賴小川聽鄰裏八卦,得知這兩人是從台灣來的,做布料生意,生意做的很大。老人家是黃太太的二哥哥,因為年輕時候是國軍的心腹,跟著國民黨坐飛機逃去台灣後,就一直沒有迴來,這突然迴來,就要帶著祖孫倆人去台灣,可讓賴小川很是不愉快。


    易銘走之前來找賴小川,倆人站在賴小川家院門口,賴小川就問他什麽時候去上課。


    臉上已經沒有傷痕的易銘一直低著頭,倆人沉靜了半天後,易銘就從嘴裏吐出了了兩句話說:“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來和你說一下!”


    賴小川早就在鄰裏的嘴裏知道細枝末葉,所以並沒有意外,就問:“什麽時候迴來?”


    “不迴來了!”


    賴小川並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是從嗓子中發出了‘嗯’了一聲,以此來迴答他的肯定的語氣。


    倆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也不知用何種方式做離別的結束語。


    賴小川看了眼易銘然後說:“我知道了!”


    易銘也“嗯”的一聲,用非常低沉的語氣對賴小川說:“那……我走了,還有……謝謝你!”


    “不謝!”賴小川迴道。


    “我會寫信給你,你記得迴信。”


    賴小川:“好!我一定會迴信的,隻要你別忘記給我寫。”


    易銘終於抬眼瞧了眼賴小川,點著頭迴說:“我不會忘記!”


    倆人就這般維持著並不多的往來信件,沒多長時間後,這信件也隨著賴小川犯的罪而戛然而止。


    賴小川在犯事之前的心情世愉悅的,考上了重點高中、又有自己喜歡的人的信件往來,又有好朋友在自己身邊唧唧咋咋,還有愛自己的姥姥,日子是自己所愛的。


    那天,賴小川戴著寬簷帽,騎著自行車進了甄子平家養殖場。她把自行車紮到了院子裏,剛走兩步就看見甄子平站在一米多高的豬圈上。他伸手拽下一根白楊樹枝,隨後無聊的甩著樹枝,蹲在了水泥砌的的豬圈上一臉愁容看著吃食的豬。


    “甄子平,豬還需要你監督吃東西呀?”


    他並沒有搭理賴小川,依然陰死陽活的甩著樹枝,劃著豬的肥厚的背部。


    賴小川走到他旁邊仰頭看去。


    “易銘給我寫信了。”


    “管我屁事!”甄子平迴答。


    “你失戀了?”賴小川問。


    “我的心好難受,賴小川你說她是不是變心了?”


    賴小川蹙著眉頭,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就說:“可能……吧!”


    “我去買豬肉。”說完就往甄子平家的院子深處走去。


    站在豬圈上的甄子平轉過身朝賴小川喊去:“小賴,幫我個忙!”


    賴小川頭也不迴的迴:“不幫!”


    甄子平大聲喊去:“是有償的幫忙!”


    聽到‘有償’兩個字後,賴小川慢慢的停下腳步,嘴角不自覺的咧出笑容。


    甄子平拉上賴小川一起去縣城是替自己打掩護,對於他們家來說,賴小川就是好學生的典範,所以隻要說和賴小川一起出去,甭管去那,甄叔和甄嬸似乎都覺得安全。


    話說倆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縣城,甄子平和戴著寬簷帽子的賴小川走過繁華的街道,打了個出租車,出租車停在了幾棟還沒有完全竣工的小區外。


    賴小川:“你帶我到這來找你女朋友呀?”


    甄子平往周圍看了看,迴答道:“就在這等著就行。”


    這個時候,流裏流氣的帶著棒球帽的男生摟著一位打著一把花裏胡哨的陽傘的性感女生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甄子平上前就拉著性感的女生就說:“你跟我走!”


    女生厭煩迴:“我說了,我們分手了,互不打擾!”


    甄子平:“你不能說分就分吧?你也不說為什麽?”甄子平說著,又拉著女生要離開。


    賴小川站在旁邊看著兩人拉來拉去的,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帶棒球帽的男生,把棒球帽的帽簷往後轉去,伸手打掉了正拉著自己懷裏女人的甄子平的手,歪著頭斜眼瞧著甄子平。


    帶著怒氣的甄子平抬手就推了一下棒球帽男生的胸膛,棒球帽男生往後踉蹌了一下,男生冷笑了一聲,往旁邊“啐”了一口後,還不等甄子平反應過來,他就揮拳打向甄子平的臉。


    打著傘的性感女生扭著胯站在旁邊,從包裏拿出了煙,把煙嘴往煙盒上點了點後用打火機點起火,抽了一口,她抬頭吐了一口青煙後,端倪著麵前的你來我往的甄子平和棒球男生。


    賴小川很是著急,站在旁邊左走一步,右退一步。她看著不經打的甄子平,很快就被棒球帽男生打的直流鼻血。


    賴小川赤手空拳的就往棒球帽男生撲過去,棒球帽男生看著賴小川毫無攻擊力的往自己撲了過來,抬起一腳,把迎麵而來張牙舞爪的賴小川踹了很遠。他把頭上帽子憤怒的扔到了地上,賴小川坐在地下,猙獰的抱著肚子。滿臉青一塊紫一塊的甄子平看著坐在地上的賴小川捂著肚子,他又再次和棒球帽廝打起來。兩三下的功夫,棒球棒男生就坐在了甄子平的身上,掄起胳膊,左右開拳,開始打甄子平的臉。


    旁邊的性感女生抽完兩支煙後,打著傘扭著屁股走進了沒有竣工的小區。


    “你別走啊!你別讓他們打了!”賴小川喊道。


    賴小川望著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甄子平,他臉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順著臉頰、嘴角,眼角慢慢的留下來。


    騎在甄子平身上的棒球帽男生也‘唿哧唿哧’大喘氣著氣,汗水順著他的後腦勺往後脊背的肩胛骨流去。


    賴小川晃著腦袋在地上環視一圈後,堆在圍牆旁邊的廢木棍出現在賴小川的視線裏,她從木棍堆裏順手拿了一根,雙手握住木棍就往棒球帽男生走去,賴小川閉著眼睛猛地往男生頭上掄去。


    還在揮動胳膊的打甄子平的棒球帽男生瞬間停住了自己的動作,轉頭看向賴小川,他裏夾雜著血絲,眼球似乎快要瞪出來一般,死死的瞪著賴小川。


    賴小川嚇的立馬鬆開了拿著木棍的雙手,木棍紋絲不動的釘在了棒球帽的男生的頭上。


    棒球帽男生頂著木棍如詐屍緩緩起了身,機械般步履艱難的往賴小川走去。


    賴小川恐慌的往後退去,棒球帽男生還沒有邁出第二步,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下,被嚇得麵色如灰的賴小川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地上,臉上的汗包裹著貼在臉上的頭發不停的滴在土路上。


    甄子平看著倒在地上的男生,又看了看賴小川。


    賴小川看著釘在頭上木棍的部位,血慢慢的從邊緣處滲出來。


    倆人呆若母雞的看著那根貼在人頭上的木棍,豔陽熱辣的照著一個死人和兩個心如死灰的活人。


    沒過多長時間,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


    屍體連著木棍被幾個醫護人員太刀了救護車上去醫院搶救,賴小川和甄子平也被三四個神色嚴肅的警察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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