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淺笑盈盈,話落挺起身板,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也不說什麽,就是盯著她。時不時的扯了下嘴角,笑了笑。


    好奇怪呀。


    猜不透呢。


    她想幹嘛?


    武靖荷是不知道。


    忽然,魏一往旁邊抬腳側身,要走了?


    剛這麽想,魏一忽然整個人轉過來,看著她,又再次彎腰,伸出了食指,直直的,緩慢的,眼神堅定的,往她而來,對準她的眼睛,伸過來。


    就要戳到她眼睛上時,魏一忽然頓住。


    還有不足嬰兒半個拳頭的距離。


    “我是真的很想這麽戳進你的眼睛裏。但如果你少了一隻眼睛,不就看不清了嗎?”


    冷清的聲音中,夾雜著很難以察覺的壓抑。


    “看不清的話就不好了。”


    “死亡是解脫,活著並且沒有尊嚴地活著,不停地被人踩碎尊嚴地活著,更能折磨別人。對吧?武靖荷?你這種人看起來囂張、跋扈、自私自利,濫用權力,好像不怎麽聰明,隻會蠻橫的害人,不會什麽手段心機。”


    “可實際上你這種人,在羞辱別人方麵一針見血。知道用什麽手段一下就足以讓別人破防。還偏偏擺出一副已經足夠隱忍別人對自己的無禮,一副施舍大度恩惠別人的嘴臉,下作的嘴臉!”


    魏一手指一垂,一揚,輕輕在武靖荷的臉上,拍了一巴掌。


    “武靖荷個婊子!”


    啐罵了一句。她轉身頭也不迴的走了。


    武靖荷眸光一顫。


    巴掌力氣不大,聲音也特別的清脆。


    可這巴掌的聲音響起來後,怎麽還沒斷呢?武靖荷茫然的眨著眼睛,感覺耳邊都是這個聲音。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時間仿佛不會走了,卡住了?永遠停在了魏一給她那個巴掌的一刻。


    時間過去了多久,等到丫環、宮女們發現她時,紛紛嚇了一跳。


    丫環們向她奔赴過去,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刑具,隻一眼,她們便肉顫心驚。待走到武靖荷麵前,看見狼狽不堪,渾身傷痕,沒了清白,還被毀容的武靖荷,兩個貼身丫環愣在原地,無從下手。


    嘴唇囁嚅著,不斷囁嚅著,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好久,一直沒有動靜的武靖荷緩緩抬起了頭。


    卓依婷下意識迴憶起往日裏武靖荷跋扈的模樣,耳邊響起她兇狠的聲音,等到對上武靖荷的眼眸時,那裏渾濁一片,安靜異常,她呆愣著。


    緩緩抱住自己,下意識的彎腰,接著,她整個人往地上趴去,直到最終腦袋磕到了地上的一刻。


    一股強烈不可控製的羞辱感從心底深處直衝武靖荷全身,在一刻爆發。


    隻聽“哇”的一聲,武靖荷撲在地上,大哭痛苦。


    她控製不住自己,滿心都是被羞辱的挫敗感,她現在隻有悲傷,無盡的悲傷迫使她隻能遵從本能的嚎啕大哭。


    卓依婷、卓依美直接被武靖荷這破天荒的舉動給驚嚇當場,猶如石化。


    陪伴了武靖荷多年,何曾見過武靖荷這般?弱小、可憐的模樣?不管發生什麽,哪怕家裏有人去世,高高在上的武靖荷,哪一次不是桀驁著小臉,不可一世?


    尤其她最是討厭看到別人掉眼淚。


    便是她自己迫害了別人,別說哭了,就是看到別人蹙下眉頭,她就要死死把別人咒罵一頓玻璃心、公主病,心眼小,憑的沒事就在那裝可憐,一個勁的罵,能罵半天,一數落就是好幾個時辰。


    本事之大。


    這般討厭別人露出一點悲傷的她,居然會哭?居然自己也會哭呢?


    那麽喜歡羞辱別人的武靖荷,竟是也有難過的時候呢?


    卓依婷、卓依美看著彼此,眼中漸漸露出幾分譏笑。宮女們從外麵而來,蹙著眉頭,掩著彼此,嫌棄的模樣,似乎在無聲的表達,小題大做的武靖荷。


    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不管做了什麽,都喜歡數落別人小題大做的武靖荷一塊多年,自然耳融目染了她做事說話的做派。


    任憑時間過去,無一人上前憐憫。


    清風在暖陽下,有了點點溫度,武靖荷卻周身的目光,比冰錐還涼。


    這個世界真是,人與人區別真大呀。有的人的心就像鐵做的,隨便拿起一片,都冷的可以把人戳穿。


    “抱著琴,為什麽不彈呢?”


    本打算悄悄的離開皇宮,半路上聽見古琴的聲音,雖然隻有忽然響起的一兩個音,魏一還是忍不住朝聲音的地方靠近。


    熟悉的聲音令抱琴者一愣,他轉過頭,朝著魏一。


    “看不見了,怕是彈不出來了,彈不好了。”


    修長厚實的手輕輕的拂過懷中琴弦,卿鴻垂著眼眸,臉色有些灰暗。他坐在一個亭落內,周圍沒有一個宮女太監陪著。附近淨是空曠的地方,沒得一個宮殿。


    是不希望有人打擾,還是其他?


    “試過了?”


    魏一說著朝他靠近。


    “沒有。”


    卿鴻搖搖頭,感覺有一個力量,從自己懷中要拿過古琴。


    “不試試怎麽知道?”


    因為是魏一,所以他沒阻攔,小心的把古琴遞過去。


    一個音彈起,輕巧,簡單。


    魏一籲了口氣,雙手隨之輕輕放在了琴弦上,撥動第二個、第三個音。一個又一個的音色在指尖跳躍,一首簡單輕慢悅耳的曲子就這麽響起。


    一股淡淡的憂傷夾雜其中,教人想去抓住,卻恍然從未有過。安靜下來再聽一聽,這股憂傷又淡然的劃過自己耳畔。


    清風溫柔的拂過花朵,花朵沉醉著琴音的安逸,享受的沉浸其中,隻是微微晃了晃花瓣。


    最後一個音結束,伴著清風在耳邊徘徊了好一會,才悄無聲息的淡去。令人意猶未盡,恍然夢中。


    “來,你試試看。”


    她牽起他的手,放在了琴上。


    往日裏嬌軟的手,今日好似有些……涼。


    “你的手好冷,你去過什麽地方?”


    他嘴上一說,手指忽的握住。不知他自己有沒有發現。


    “主子?”


    “魏姑娘也在啊。”


    大魚小魚端著早膳出現。


    “那一起用膳吧。”


    小魚說著,趕緊把飯菜給擺好,便不時的抬頭瞅著魏一。


    “魏姑娘,聽說昨日……”


    小魚把昨天武靖荷的事情一問。


    “聽說這武靖荷在大殿上多次大打出手,她可有為難到你?”


    這問題問的魏一,最後眼神卻是瞟向了卿鴻。小魚是在做什麽?


    剛拿起筷子的魏一聞言,手指把筷子一分,一根筷子在手指上一轉,她手腕輕輕一甩,一根筷子便“咻”得一下,射向一旁假山。


    大魚一愣,趕緊過去查看,發現那根筷子直接被她“咻”地插入假山之中。


    “你覺得武靖荷能耐我何?”


    她抬頭問道。


    “我再給您拿雙筷子。”


    小魚愣愣說著,迴頭就又拿出了一雙筷子。


    “你這準備的筷子是真多啊。”


    魏一淡淡笑道。


    小魚嘿嘿了兩聲,繼續擺放著飯菜。他家主子跟在身邊的仆從不多,經常也就是大魚小魚二人,於是很多時候,沒人瞧見,便一起吃飯。他拿的,自然也就是原本給自己跟大魚準備的筷子了。


    “你今日怎麽在宮裏?還是這個時辰?”


    按理說,沒有宮中的人宣,魏一是不能入宮的,何況還是這個天剛亮的時間。能在這個時間讓她入宮,隻怕,自己溜進來的可能性比被貴人宣召的可能性更大。


    “你去過哪裏?”


    卿鴻問著,抓著她的手一鬆,竟是往手腕上爬去。爬過手腕輕輕抓住,又爬向了袖子。


    袖子也是冷的。


    衣服也是冷的。


    “你身上那麽冷?你去過冰庫?”


    他有些不好的設想。比如被人騙去冰庫,關了一夜?


    “一大早起來打掃垃圾了,大早上,自然是冷的,那麽冷霜就落到身上了。”


    她側眼淡淡瞥了下他的手,沒有在意,不想多說,語氣姿態舉止,較平日裏冷淡多了。沒有了吊兒郎當的姿態跟肆意。


    “垃圾堆久了就得處理,隻是恰好在一大早清掃罷了。這種一大早清掃的情況,怕是一年到頭也不過沒一二次。我會注意的。”


    卿鴻聞言,緩緩收迴自己的手,接著手就被塞進了一雙筷子。


    “其實殺了她,便可以一絕後患了。”


    他沒有動筷子,隻是忽的來了一句。


    魏一把豆漿送到嘴邊,待吞了下去,臉色的冷漠才有幾分破冰。


    “死亡是解脫呀,連歹毒的惡人都天生明白,善良的、無辜的人卻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才能明白。”


    大魚小魚看著這二人,迷茫的不知道他們這是在說什麽。


    “也對,死亡是解脫,活著的人才是受罪。”


    卿鴻默默點了頭,拿著筷子手腕一動,卻有些躊躇。


    魏一的筷子敲了一下他麵前的碗,他下巴微微一動,麵向聲音的方向。


    “飯桌上,這樣是不應該的。”


    “眼睛看不到,又不是手斷了。”


    魏一端起自己的碗,說話不是很客氣。


    “若是眼睛不方便的時候還有顧忌著不能用耳朵,這耳朵也可以廢去了,對外就這麽說,更顯得你落寞可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怎惹了風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骨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骨惑並收藏怎惹了風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