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麽,皇帝的氣焰漸弱,人越發平靜了。


    “陛下?”


    皇後迷茫的垂落雙手,幾個唿吸後,她眼睛一亮,破涕大哭,拳頭一下一下砸在皇帝腿上。


    “陛下……你既然都知道真相,為何還來尋臣妾開心?為何還來汙蔑臣妾?你嚇死臣妾了。”


    “???”


    皇帝一提嗓門。


    “皇叔們、祈福寺的僧人,他們沒一個看見你侄女受傷!”


    空氣仿佛凝固了,皇後低著頭,好久沒有反應。


    皇帝怕皇後“又”沒聽清楚,便又講了一遍。


    他抬頭望向外麵的花園,在陰影中的嘴角隨之翹起。那一邊沒有被陽光照到,顯得莫名陰森卑鄙。


    皇後呆愣,怔怔抬頭,滿臉不可置信。


    “不會的,不會的陛下,你在逗臣妾開心……”


    皇後還沉浸在自己剛才的猜想中。


    “嗬嗬嗬,一定是他們騙陛下,騙陛下的,他們對臣妾娘家懷恨在心……”


    “哼。”


    皇帝笑了,倒也不打算打破她所沉浸的猜想。


    “朕倒是佩服皇後,佩服皇後的娘家,能做了什麽事,讓滿朝文武百官,上上下下幾十個官員一起撒謊?就為了陷害你們武家?”


    卿勇道一頓,在白未央開口前,繼續說道。


    “啊,朕應該這麽問。”


    “皇後你們武家是人緣有多差,還是你們武家私底下造了什麽孽債?嚴重到能讓文武百官、朝廷上下至皇親國戚,一起統一口徑陷害你們武家?”


    “不可能,不可能啊……”


    皇後忽然想到什麽,連忙說道:


    “一定是他們懷恨在心,一定是他們記恨在心!”


    “記恨什麽?”


    皇帝輕聲詢問。


    “記恨,記恨……”


    不知想到了什麽,原本雙眼發亮的皇後,漸漸低下頭去,眼中的光亮也被一股無措取而代之。


    記恨,記恨臣妾攔著他們,阻止他們不讓靖荷跳舞。


    用力的咽下這些話,皇後縱使嘴上再訴苦自己無辜,武家無辜。可她深知自己一旦點破這些事,她就不能不為後麵,代使皇帝權利、做主,攪亂祭祀規矩,破壞祭祀,觸怒上天付出代價。


    她此前那麽努力哭訴武靖荷無辜、武家無辜的話,都將成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記恨你們武家什麽啊皇後?說不出來了嗎?皇後?朕的皇後?”


    瞧白未央頭都快低到胸前去了,皇帝得意的翹起嘴角,心中不乏解氣的痛快。


    他好整以暇的張了張唇,重新挺起身板,聲音徐徐。


    “朕聽說昨兩日還有馬夫,因為訓練的馬兒甩下了馬背上的小主,被那個小主活生生拿鞭子給抽死了?不知道是誰家的小主這麽罔顧人命呀?”


    皇後低著頭,仿佛沒聽到。


    “哦,朕記得,武家也就武靖荷最喜歡用鞭子吧?就你那侄女。”


    皇後肩膀一抖,緩緩抬起頭,她神色迷茫的看著皇帝,想不通剛才這話裏頭有什麽問題。卿勇道卻不打算再給她解釋了。


    “哼”一聲,寬袖龍袍一甩,他雙手背在背後,大跨步朝殿外走去。迎著外麵的陽光,他笑容肆意、燦爛。


    白未央嘴唇煽動,懵懂的眨著眼睛,目光沒有定所,直等到皇帝走出了十多步遠,她迷茫灰白的大腦才仿佛有火星子驟然點亮一般,突的蹣跚起身,直追皇帝而去。


    “陛下,陛下不是那樣的,你聽臣妾說,你聽臣妾說啊……”


    前麵的男人聞聲身影一頓,腳步更是決絕快速離去。


    “陛下不要,陛下等等臣妾啊!”


    “娘娘止步。”


    白未央剛追到門口,忽然被一白色拂塵攔住,定睛一看。


    “洛公公?你做什麽攔著本宮!”


    白未央目眥欲裂,怒而咆哮。


    大太監總管洛公公輕甩拂塵,將其收迴懷中。


    “娘娘喜怒,老奴也是受了陛下的旨意。現在外麵事態緊急,陛下為了保護您的安全,特吩咐老奴帶足人手過來,好好守著娘娘您。防止外麵有什麽刁民啊、難民啊、卑鄙的有心之人啊,趁亂混入宮裏對娘娘您不利。那陛下可是會大傷心的。”


    洛公公到底是資曆老的,幾句話就向白未央說明了陛下對她的“關心”,又能把她的火氣給降下去。


    “陛下還是關心本宮的……”


    白未央抿著唇瓣,唿吸漸漸平穩,一想到是皇帝的安排,神色漸漸浮現出幾分滿意,剛才的戾氣說消失便消失了。


    “既關心本宮,剛才何故又那般與我?”


    話說出來裏頭還含著幾分嬌羞。


    “同時陛下也希望娘娘您這些日子就好好的待在宮裏,不要隨意出去走動了。畢竟外麵人多眼雜的,指不定那什麽刁民、難民、有心之人更多呢。就等著娘娘您出去了,好對您不利。”


    話落,洛公公將手中的拂塵輕輕一甩,便指揮著自己領來的那些侍衛們、宮女們、太監們,安排他們站到皇後宮中不同的崗位守著。


    皇後為中宮之主,本就尊貴,宮中的人手更是比其他宮殿多了一倍。在經過這麽一安排,更是走哪裏都能看到一兩個身影。


    白未央看著眼前站滿了代表皇帝對自己的“愛意”,越發心滿意足,越發覺得皇帝還是心疼自己,心疼武家的。


    剛才那般對自己,不過就是氣了,在別人麵前做做樣子罷了。


    隻是這宮殿,是皇後的,皇帝做樣子給誰看?給皇後宮殿中的宮女太監看?


    這一點,白未央卻是不想。


    白未央想著想著,漸漸在心中升起了皇帝不會漠視武靖荷所受的委屈;不會漠視武家所收到的汙蔑,定會還武家公道的美好想法。


    身後,小宮女們開始著手收拾屋子,路過大門時,看著外麵站得越來越多的人,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嘀咕了一句,聲音輕輕的落在了皇後的耳中。


    “娘娘,陛下好像是把您圈禁起來了……”


    “請國師,快去請國師!”


    皇帝火急火燎的迴到禦書房,邊走邊對身後的人吩咐。


    “陛下,微臣就在這,不用去請。”


    才走沒兩步,身旁就響起一個天生清冷的聲線。


    皇帝側身看去,見著冉雲愁一身白衣筆直的立在自己身旁,他旁邊還站著祈福寺的主持師傅。這二個重要的人,不用自己找,都來了。


    “國師,你看現在可怎麽是好?”


    皇帝蹙眉,著急不已的扶住國師的手臂。他滿眼慌亂,渾身上下都透出了“無措”二字。


    “都怪那個賤人,觸怒天威,把局麵搞成現在這樣!老天降下懲罰來,搞得民不聊生,現在外麵的百姓都知道了,都請願讓朕去把她揪出來,加以嚴懲!”


    話到這裏,皇帝忽的猶豫了下,低著頭,糾結的搓著雙手。


    “可是那武靖荷遭雷劈後躺在床上生死不明,朕要怎麽對一個生死不明的人嚴懲?她這般模樣,武家勢必不會把她交出來!”


    此刻在國師、主持麵前,皇帝直言武靖荷不省人事,說辭跟剛才對著皇後,大不相同。


    他當時雖然不在場,然則他心裏十分清楚,武靖荷遭雷劈一事的真假。


    但他若對著皇後,直言知曉此事,皇後也罷,武紛擾一眾也罷。勢必不會乖乖就範。


    武靖荷以前好好的,犯下過錯時,皇後都倍加心疼,一點懲罰不肯落。這武靖荷此刻不省人事,皇後更會賣慘了。


    武家更是會抓牢這一個機會,以一個不省人事的武靖荷,賣慘好脫去所有的罪責。


    那苦心經營的這一切,且不是白費?


    這便是皇帝在皇後麵前,裝不曉得此事的緣由。


    “武靖荷如今這樣,朕也不能直接跟武家要人。”


    什麽騎馬狩獵?什麽打死馬夫?那都是皇帝跟國師私底下商量好的,特地派人去散播的假消息。


    真要計較起來,跟武紛擾要人。


    當武紛擾真把不省人事的武靖荷給推出來,百姓們一看,之前的所有流言蜚語、辛苦布局,都白費了,不攻自破。


    “這可怎麽辦是好?”


    皇帝愁眉不展。


    “不跟武家要人,百姓那無法交代,天神的憤怒無法平息。跟武家要人,國師你辛苦布下的一切就要白費了。這可怎麽是好?”


    主持輕輕抬起眼皮,略看了一眼,便收迴目光。


    皇帝讓國師去辦的,怎麽現在倒說成了國師一人的辛苦布局?


    “若是這賤人就這麽死了,也太便宜她了。捅了這麽大的窟窿,讓她就這麽輕鬆的死掉,太便宜她了。”


    皇帝右手背在身前,愁眉不展的同時順便惋惜。眼中的愁苦更甚,仿佛這個侄女不過可有可無的一樣物件。


    “她不會死的。”


    國師冉雲愁說道。


    皇帝忽的看向他,唇瓣一啟,卻頓了下說道。


    “難道國師有什麽辦法?”


    冉雲愁抬起頭,目光淡淡。


    “她若是死了,誰來平息老天的怒火;她若是死了,誰來平息百姓的怒火?她若是死了,她犯下的罪孽誰來償還?”


    “她若是就這麽便宜的死了,陛下還怎麽借她,來奪了皇後的權位?微臣要怎麽助陛下,找到白氏一族私藏的寶藏?微臣與主持,還怎麽協助陛下,滅了武家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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