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霜等了一會,想著時間差不多了,又起身悄悄縮在大門後麵,眼見一個丫環般的小身影,在不遠處朝這裏走來,手裏還捧著什麽東西,她籲了籲唿吸,小心的走了出去。


    等小柳走過一段陰暗的屋簷後,走到月光底下時,袁紫霜眼睛一亮,突然瞪大。


    紅色的,很鮮豔的紅色。


    袁紫霜腳往前一踩,抬手指著小柳懷中的衣服就低斥:


    “你安得什麽心?你給我拿的是什麽衣服?”


    讓她穿顏色這麽鮮豔的衣服迴去,不就誰都能看到她?看到她現在這副落魄、醜陋不堪的樣子?


    小柳腳步一頓,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


    “讓本小姐穿顏色這麽鮮豔的衣服,你怕別人看不到我嗎!”


    因為隔著距離,所以袁紫霜的聲音,她隻隱約聽到一些尾音,但見袁紫霜的手指著她懷中抱著的衣服,恍惚間好似明白了什麽,再次快速轉身,跑迴去把衣服換掉。


    袁紫霜愕然而驚恐的望著丫環遠去的背影,滿心的焦急再次被提了起來。


    她伸著手,在半空中不停做出“抓”的動作,對著丫環漸行漸遠的後背,氣急敗壞的叫:


    “你給我迴來,你個笨蛋!”


    “迴來啊!”


    “賤人,都是賤人!你都拿來了,還走什麽走啊?”


    隻是已然來不及了。


    袁紫霜餘光注意到附近又有人影出現,急忙縮了迴去,又縮進破落屋裏。更是焦急的在窗戶邊上,時不時的抬起一個縫隙,往外麵打量著。


    小柳把紅色的衣裙換了迴去,拿了一件藍色的衣裙出來,再往前看時,卻左看右看都看不到剛才那人的身影。


    她隻好憑著記憶力,迴憶著那人剛才站著的地方,快速走到那個位置。


    再次左顧右盼時,忽然一個力量猛地把她抓住,一路把她拽進了一個破落的房子裏。就在小柳還沒迴魂時,一巴掌席卷著強風,迎麵打來。


    “啪!”


    “嘩啦。”


    小柳整個人徹底傻眼,手裏的衣服隨之掉落到地上。


    她轉過頭,還來不及看見袁紫霜抬著下巴;鼻子哼著氣;趾高氣昂極其不滿的表情,先聽到了旁邊一很輕微的愕然唿吸聲。


    “呀?”


    袁紫霜張開雙臂,滿是吃驚的盯著地上的衣服。


    那是她即將換上的新衣服啊,就這麽被弄髒了……


    袁紫霜頓時滿心都是惱恨,下意識上齒緩緩摩擦著下齒,就要死死的咬住,被她一度忍住。


    她現在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到了一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的境地。不敢輕易咬牙切齒。


    “你個賤婢,你是怎麽做事的?”


    “本小姐要換的衣服,你居然就這麽掉到地上去,本小姐才一天不在,你就是這麽給我做事的?”


    她氣急敗壞的衝著丫環叫罵,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


    小柳渾身一震,心中某處一軟,眼眶瞬間微紅。她聲音輕輕說著,盡是自己的不明白。


    “小姐,你好好的打我做什麽?”


    “您讓奴婢給你拿衣服,奴婢給你拿過來了;你嫌剛才的顏色太鮮豔,奴婢給你換了;你現在又打奴婢做什麽?”


    “奴婢是哪裏做的不好?小姐你為什麽不能說出來直接就上手了?”


    盡管眼眶微紅,她依舊言語清晰,嘟囔出來的隻有不理解,沒有其他不滿的情感。


    袁紫霜眼睛一眨,凝視著小柳一動一動的嘴巴,她神色漸漸驚愕,眼睛一睜,滿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張著,唿吸從嘴巴唿出去,又從嘴巴吸進去,越來越急促。


    “本小姐一日不在,你還敢跟本小姐叫板起來?”


    “怎麽皮癢了長翅膀了是看著本小姐現在落魄了,覺得自己能踩到本小姐頭上來了?跟我叫板,你憑的什麽!”


    她氣喘籲籲,瞪大的雙眼中似乎有一簇強大的火苗在熊熊燃燒。


    小柳不解、無辜又無措的模樣落在她的眼中,她心中盡是一片冷然。


    燃燒著火焰的雙眼中,似乎有一光點一閃而過,袁紫霜思及小柳奴婢的卑微身份,漸漸迴想起剛剛脫離的人販子三人。


    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什麽都沒有,隻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哪一日鬧災,就要為了活命而賣身為奴的低賤人種,卻令她難堪;令她受傷;弄汙她的珍貴衣裙;言語重傷、汙蔑她,教她美麗的人生,從此有了那一日的不堪汙點。


    真!真!不自量力!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麽了?你讓奴婢拿衣服……”


    小柳的迷茫不解,在袁紫霜惡狠狠的目光下,更是茫然無措。她囁嚅著嘴唇,唯唯諾諾,感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慌亂,隱隱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悄悄發酵……


    “你讓奴婢拿衣服,奴婢也拿過來了,怎麽什麽也不說清楚就動手打奴婢?打奴婢總得給奴婢一個理由吧。奴婢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啊,奴婢……”


    眼前小丫環的嘴唇還在不住地上下動著,更是刺痛了袁紫霜的眼眸。


    她從人販子的迴憶中迴神,忽地一抿唇,臉上乍現一個十分陰狠的表情,眼神更是陰戾。用力揮動死死握緊的拳頭,砸向小柳的腦袋;又快速用力揮起握緊的拳頭,打向小柳的肩膀……


    漆黑的夜色下,路上行人寂寥,遠處偶爾落下幾聲鳥兒憐憫的鳴叫。一黑衣公子跟白衣公子肩並肩,聊著話,從一端走向另外一端,就要路過一所破落的房子時,黑衣公子忽然整個人一呆,安靜了幾息。


    “哎,白兄,你聽,那邊是不是有什麽動靜?我好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


    白衣公子聞言探頭看去。


    “那邊一看就是沒人居住的,哪裏會有什麽動靜,不會是野貓野狗吧?”


    黑衣公子搖搖頭。


    “不對,好像是打人的聲音……”


    白衣公子聞言,不由得隨之安靜幾息,傾耳聽去。


    忽然,眼睛一亮。


    “砰砰砰的,好像真的是打人的聲音!好像還有人在哭?”


    黑衣公子提議。


    “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白衣公子猶豫的摸起下巴。


    “這不是很好吧?”


    二人麵麵相窺、猶豫不決時,忽然從破落的屋子裏傳出了一女子氣急敗壞的斥罵聲。


    “怎麽你還敢還手嗎?”


    “你的賣身契還在我的手裏,我還是你的主子。”


    “當主子的教訓不聽話的奴才乃是天經地義!”


    “就算這會有別人來了,也攔不下我!”


    “那個當奴才的像你?嗬嗬嗬,主子教訓奴才,你還敢還手?簡直目中無人!你想反了天了是吧?”


    隨著女人氣急敗壞的聲音落下,砰砰的響聲愈加明顯、快速,伴隨著另外一個女子嗚唿抽噎,乃至求饒的聲音。


    漸漸的,那氣急敗壞女子的斥罵聲,似乎帶上了興奮、痛快,伴隨著永遠比上一句更狠毒的咒罵,從破落屋子裏傳出來,傳到黑白兩個公子耳旁。


    二人麵麵相窺,黑衣公子抬手指著白衣公子的背後之路;白衣公子抬手指著前方的路,兩個人都囁嚅著嘴唇,好像要說什麽?卻一直躊躇,半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過了幾個唿吸,二人蹙著眉頭,心照不宣的向遠方走去。


    破落小屋裏的咒罵聲,各種聲音,伴隨著夜幕之上耀眼的星星,不住的閃爍。


    大約過去了二刻鍾(30分鍾)的時間,星星漸漸被烏雲納入懷抱,小屋中的動靜,亦漸漸歸入平靜。


    藍色的絲綢衣裙罩住曼妙的身姿,身姿的主人動作優雅的轉過身,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斜睨著一旁地上滿身傷的小柳。


    小柳瑟縮著,亦瑟瑟發抖的抱著自己,衣服不知何故,破破爛爛,不成樣子,露出的皮膚上,呈現著紅腫或青紫的淤傷。她紅腫著雙眼,看也不敢看向某人。


    “唿啦!”


    袁紫霜忽然把換下的衣裙丟到她身上,正好把小柳整個人給罩住。她高傲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把裙子給我洗幹淨了!不然你全家的命都賠不起這條裙子!”


    話落,噠噠噠的腳步聲,仿佛踩在了冰層上,響著絕對冷血的節奏,漸漸遠去。


    袁紫霜換上了新的衣裙,徑直大跨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不多時,前方的視野中漸漸出現自己熟悉的景象,以及兩個在門口守衛的守衛。


    這時,在她前麵走著的一對主仆,正好走到守衛跟前。由著那位小姐拿起了牌子,被侍衛確認過後,放了進去。


    眼見著這一幕,袁紫霜整個人頓時有些恍惚。


    要進去,是需要有身份牌子的。但是她的牌子呢?早就在人販子那裏,丟失了。


    那丟失了,要怎麽辦?她要怎麽進去?


    袁紫霜苦惱的低下頭,焦急的搓著手,腳步更快的往前走去。琢磨了半響都沒琢磨出個辦法,最終無奈的抬頭再看時,前麵哪裏還有守門的守衛?更沒有擋住入口的柵欄了?


    她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來了。


    腳步漸漸放慢,袁紫霜不解的迴頭看向門口的守衛,正好看到門口的兩個守衛正朝著她這邊,恭敬的點了點頭。


    袁紫霜心頭頓時砰砰砰亂跳,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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