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點著下巴,嘴上說著,模樣卻好似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偷看著卿鴻,小腦瓜子是想著什麽呢?


    “我們要不要進去呢?這外麵圍了一圈,中間立了個大門,不知道家裏有沒有人?”


    卿鴻搖搖頭。


    “還是不要了。那小屋子應該是負責看守這裏的人,讓別人看見我們,還是算了吧。”


    “裏麵還有小桌子呢?是木頭的,不是石頭的。我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簸箕,裏麵綠色一片,應該是什麽青豆?等著擇呢。隻是我看不到人?是不是人暫時不在呢?”


    “你不會想著進去吧?”


    卿鴻總結她前麵說的話,猜測她是不是太好奇了,才這般想著要不要進去看看?


    魏一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林,鳥聲從各種方向傳來,忽遠忽近,就是見不得一隻鳥兒的蹤跡。一望無際的藍天上,也正是如此。


    “這裏現在沒有別人,隻有我們。如果我們進去了,在裏麵做什麽,也沒有人會看到吧?但是有鳥兒啊。可是鳥兒它是鳥兒啊,它們就算看到了什麽,頂多就是嘰嘰喳喳的,也不會說予人聽,也無法說予人聽啊”


    “隻要不能說予人聽,那怕是被鳥兒見著了、聽著了,也沒有關係吧?”


    她緩緩說著,悠長的尾音,讓人感到很是舒心。混雜在靜謐安逸的林中,嗅著空氣中清新的綠植氣味,卿鴻忽然想到,將來的某一天,迎著清晨鳥兒們清脆悅耳的歌唱醒來,發現自己被包籠在爛漫的陽光之中。


    屋子沒有宮殿的繁華,有的隻是尋常人家的簡單。身邊躺著她,還在酣睡之中。他起身不用麵對那些不想麵對的,穿上簡單、沒有品階的服飾,推開屋門,撲麵而來的不是成群結隊、或者別有用心的奴婢,而是平凡簡單的尋常人家小院。


    夏日可以擺著搖椅,在小院裏午睡,吹著清涼的風,睡上一個安逸的下午。


    冬日隔著紗窗,坐在燒著炭火的爐子前取暖,推窗可以看著皚皚白雪,牽著幾個小孩子到小院子裏堆上幾隻雪人……


    無繁雜文務使人煩心;無蹲牆小人時刻堤防;更無無可奈何不時的刺探。


    平凡的老百姓,平凡的夫妻,平凡的家庭,平凡的小院子,人生也應當是平凡沒有拘束的。這樣的生活,多美好呀。


    “這世界上大部分人跟事物都是平凡的。但是平凡了,不一定就沒有矛盾沒有紛爭了。尤其如這般靜謐美好的環境跟小院子。不是隨便一個平凡人就可以擁有,也不是隨便一個平凡人就能守住的。”


    耳邊忽然響起魏一的聲音,卿鴻一愣,沉吟一二,才發現原來是自己不小心把心中所想才說了出來,才有了魏一後麵的話。


    魏一還道:


    “你看這裏的環境那麽好,你說我們都心動了,別人會不心動嗎?平凡若是沒錢?那這個地方,平凡人便搶不過有錢人;有錢若是沒權?那有錢人也搶不過有權人。”


    “普通人?大家誰不是普通人?世界離開了誰,都能正常的運作,一切都不會改變。沒錢沒權沒勢的普通人,不一定就過的美好了。”


    “我見過一些富有的姑娘,羨慕窮人家的生活。覺得簡單,沒有算計。要死要活的嫁過去後沒兩年卻發現婆婆當她搖錢樹,丈夫跟啞巴沒兩樣,妯娌之間的算計防不勝防,自己那點嫁妝養活一大家子被霍霍光了,壓箱底是空的也得被人死死惦記。”


    她忽然停下來,長長的籲了一氣。悵惘言:


    “你說,有些富有的人家,怎麽會覺得窮人間沒有算計呢?窮人間的算計,是最多的。因為窮人是最多的……”


    卿鴻呆呆的聽著,他消化著那些信息,盡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消化。從未聽過這些,而她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耳邊,傳來了鞋底踩著草的聲音,好一會後,那聲音又走向了自己。還帶著一股清新的氣味。令他想起了白嫩嫩的竹筍。


    “前麵走兩步,有一片小竹子,這周圍都沒有其他竹林,就這麽一小片。你猜是不是那戶人家自己種的?種了打算自己吃的?”


    卿鴻搖著頭,很慢,他不明所以。腦海裏不知有什麽東西浮現出來,他似呢喃道:


    “竹筍燒肉,薺(記)菜春筍炒目魚,鮮嫩清香竹筍湯……”


    他呢喃的念叨著,腦海裏有這麽一個畫麵。


    有一雙素手端著一盤又一盤的菜,端上了桌,他站在桌邊,把碗筷跟抹布逐一放下,含笑看著端著菜的女人,等她擺好了菜,他們便一起坐下用膳。


    “大概是吧。尋常人家都有這樣嗎?自己種了一小片竹林,等長出來了,又可以挖出來吃掉。我們……”


    改天也可以試著這麽做一次?


    “不知道啊。反正我不喜歡吃竹筍。那東西,吃起來說不準是個什麽嚼勁?偶爾吃幾次就可以了。”


    他沒說完,魏一便摻和說著。他餘下的話被吞了迴去,舔著嘴唇,有些怏怏麵色。


    “不喜歡……”


    他呢喃著。


    “其實這麽點竹筍,吃不來多少的。曬幹的話就更沒多少了。種這個養家糊口,怕是有點少。”


    魏一忽然拉起他,往前麵走去,好像是要穿過中間的路,走到對麵的小院子門口。


    是這樣嗎?


    “這戶人家在曬東西呢?用木條架子,在曬一些肉幹,還有魚,還有柿子。一、二、三四……一共有,我能看到的是十個架子。”


    “你說,把這些架子再做高一些,然後繞著這小院子,圍起來的放著,往上麵掛滿這些柿子啊、魚啊、肉幹啊,反正掛滿就對了。還要掛得密集一些。”


    “這樣我們人在裏麵,是不是做什麽事情,外麵的人都看不到呀?”


    卿鴻咽了咽口水,很是迷茫,卻想也不想的直問道:


    “你想在裏麵做什麽?”


    “脫衣服呀。”


    卿鴻一怔,仿佛剛才聽到的隻是幻聽。


    “莎啦啦。”


    魏一把抓在手中的竹筍朝旁邊一丟,不以為然。


    “把衣服脫掉。不過我覺得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應該會來幫我把衣服脫了。那我就不需要脫自己的衣服了,不過還要勞煩你再把自己的衣服脫了。”


    卿鴻:“???”


    下巴一歪,他迷茫的神色朝著一旁不以為然魏一。迴顧她此前說的話,難道是有什麽寓意?


    “你是想用那個水輪車洗衣服嗎?”


    正是因為想要洗去衣服,所以才會好奇,水輪車的水,潑到了皮膚上會不會冷吧?


    “裙擺髒一些不好看出來的,還是等迴去以後,交給底下的仆從們去洗好了。雖然現在隻是秋日,但在水輪車邊待久了吹了風,也容易納涼的。”


    卿鴻感覺魏一好似快速看了看他,視線就又消失了。


    “水輪車可以做很多事情,不是隻有澆灌田地跟洗衣服。我也不需要洗衣服。若是我需要用水輪車洗衣服的話,我脫自己的就行了,我脫你的作甚?”


    聽魏一這麽說,卿鴻更是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這時候,他們忽然停下了。應該是到了小院子前吧?


    會怎麽樣?


    “前麵再有一丈,就是門了,要過去嗎?”


    魏一似乎在問詢他。


    “推開門我們就可以進去了,就算被鎖了,我也可以帶著你進去的。然後我們進去之後,就可以試著用那些木架子把院子擺滿,在再上麵掛滿東西,試試看外麵的人能不能看到裏麵的人在做什麽?”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擺滿了掛滿東西的木架子裏頭,將衣服一脫,赤誠相見、坦誠相待,開誠布公!”


    聽起來沒什麽問題的四字詞,在某人隱隱含笑的嗓音中,越發覺得很是不對勁。


    卿鴻微微垂首,低垂的眼神似乎有些糾結受傷。


    “我,我如今看不到,怎麽能算是赤誠相見、坦誠相待,開誠布公?我又不能知道你脫沒脫?若是你把我的脫了,你自己的留著,我也是不知的。”


    本來沉靜的說著,可他說的越多,越覺得這般說並不是最好的辦法。心下一糾結,他說著邊越發緩慢,又躊躇了。


    魏一愣神的看他,眨著眼睛,有點另眼看待。


    他這是懂?不懂?


    說他懂裝得不懂,那小模樣糾結得一點不像假的。要是真的懂裝不懂,他這模樣也太以假亂真了。


    隱藏得太好。


    但在思量後,魏一決定從以往對他的認識上,再看待問題,還是選擇了他的確不懂。說出這些話,估計也隻是權宜之計。


    想歸想,魏一怎麽又會放棄一個試探,順便捉弄的機會呢?


    她縱目望著不遠處的小院子。


    “以前我曾經想過,那時候我還是跟尋常小姑娘一樣,會憧憬愛情的家夥。”


    卿鴻:“……”你現在不是小姑娘嗎?


    魏一還在說:


    “那時候我就想,以後跟我愛的那個男人,我們也在這麽一個小院子裏,周圍也不要有其他人,我們就在小院子裏,不放心的話,就用架子把院子圍起來,密密麻麻,除了風,跟空氣,其他都不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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