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仨溜達著往迴走,天寶一路跑跑跳跳,瞧見前麵街上有個賣糖人的,嚷著也要去買。


    賣糖人的小攤前圍著一圈人,皆是婦人與孩童,榴花一眼在人群裏發現兩個熟人,便也跟著走了過去。


    這兩人正是秦娘子和陳良安,母子倆買完糖人轉過身來,見到榴花很是高興,三人相互問安後親熱地交談起來。


    秦娘子在食肆裏做工後有穩定收入,臉頰較之前豐潤多了,氣色也好了起來。


    陳良安穿著一身新衣裳,顯得比同齡的孩子要斯文安靜。


    ”嬸兒,良安,這是我娘和弟弟。“榴花給親娘子母子介紹曹氏和天寶。


    ”大姐好。“親娘子感激榴花的幫助,拉著陳良安一起給曹氏行禮。


    曹氏雖比秦娘子要年長一些,但畢竟是同輩人,她從沒遇到過平輩朝自己行大禮的情形,趕忙伸手將秦娘子母子扶了起來,“妹子,這可使不得,看咱們的年紀,我也就比你大個七八歲,怎麽受得起這樣的大禮呢!”


    秦娘子真誠道:“大姐,三個月前我病得下不了床,良安無人照顧,若不是他在街上遇見了榴花姑娘,我們母子倆如今恐怕早已是陰陽相隔了。榴花姑娘是我的大恩人,你是榴花姑娘的娘親,受得起這一禮。”說著,又讓陳良安行磕頭大禮。


    曹氏趕緊攔住,道:“使不得,使不得,妹子,我們也是窮苦人家,不興這一套,快莫要這樣了。“說完拉住陳良安上下一打量,誇讚道:”瞧這孩子,一看就是個伶俐懂事的。”


    陳良安麵上有些羞澀,拱手揖了一禮,“謝大娘誇讚。”


    曹氏大笑起來,道:“喲,這孩子瞧著跟我家天寶差不多大,卻比天寶知禮懂規矩,像個讀書人似的。”


    秦娘子也笑說道:“這也是多虧了榴花姑娘,她給良安在藥鋪裏找了份學徒的差事,老郎中每日得空就教良安識字,以便將來研習醫術。我們母子二人也不知是哪一世修來的福氣,才遇著榴花姑娘這樣心善的好人。”


    “嬸兒,這事兒都過去多久啦,你怎麽還拿出來說。”榴花怕秦娘子再說下去,把自己給她買藥的事兒說出來,趕緊將話題掐斷。


    因她可不敢保證曹氏知道自己花那麽多錢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醫病後,會不會發飆罵她,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被圍觀多丟人。


    “是啊,妹子,一點小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曹氏不知詳情,以為榴花隻是在秦娘子病重之時幫著照顧陳良安,讓秦娘子不必記掛在心上。


    秦娘子感動不已,笑著道:“你們一家都是施恩不圖報的大善人,我再說下去,反倒顯得是我矯情了。便罷,往後我們母子若有報答的機會,一定不會推辭。”


    曹氏擺手道:“妹子再提報答的事,我可就要惱了。”


    “行,我不說了。”秦娘子笑著說完,將話題轉到兩個同齡的孩子身上來。


    陶天寶初來鎮上,難得遇見個年紀相仿的玩伴,此時兩人已經拿著糖人在討論誰的外觀造型更好看。


    陳良安比天寶小幾個月,性情又淳樸溫良,自然會讓著陶天寶。


    陶天寶對此很滿意。


    榴花見此情形,愈發覺得趁天寶還未完全長歪,送他進學堂裏去接受教育是正確的選擇。


    曹氏和秦娘子免不了要將對方的孩子一頓誇讚。


    一番敘談之後,曹氏和秦娘子已經頗為熟絡,分別時曹氏還將鎮上的住址告訴了秦娘子,讓秦娘子有空來串門,


    食肆裏一月有兩日的假,今兒秦娘子就是歇工才帶著陳良安來街上逛的,她表示下迴歇假一定來登門拜訪。


    兩個娘親各自領著孩兒愉悅地迴去了。


    迴到宅子,曹氏向榴花打聽秦娘子的情況。


    榴花告訴曹氏,秦娘子的男人在她懷上陳良安後就拋棄母子倆而去,至今也沒迴來過,而秦娘子還患有隱疾,如今表麵上看起來沒事,然而隻能再活幾年了。


    曹氏聽後,痛罵天下烏鴉就沒一隻是白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鳥。


    榴花想起前世的父母,心道:好男人還是有的,隻不過是你們倆運氣不好,最渣的都讓你們遇著了。


    曹氏罵過後,感歎秦娘子的命比她還不如,想著下迴等秦娘子來了,就認她做妹子。


    第二天上午,榴花去了天資書院。


    看門老伯對榴花留有印象,笑嗬嗬問榴花:“小姑娘,今兒又是來找人?”


    榴花來書院的主要目的並不在此,不過聽見老伯的話後,笑嘻嘻道:“老伯真是好記性,我就來過一次,您老還記得我呀?”


    老伯道:“老伯我年紀大了,記性真不如年輕的時候好。我記得你,是因為你上迴找的人在書院裏名氣大。”


    榴花有些意外,忙問是怎麽個大法。


    老伯捋了捋胡須,道:“陶衡陵的才情在天資書院那可是鼎鼎有名,沒有夫子不誇的,都說將來必定是狀元之才,讓全書院的學生皆以他為榜樣。”


    嘖嘖,小書生原來還是頭號學霸呀!


    不知為何,聽見書生在書院的地位,榴花心裏異常歡喜,好似頭號學霸是她一樣。


    老伯也不跟榴花過多絮叨,說幫她進去瞧瞧陶衡陵有空出來沒。


    榴花突發感想,無論什麽時代,學霸的待遇都是不一樣!


    過了一會,老伯和書生一塊從裏出來了。


    書生聽老伯說找他的是個姑娘,知道就是榴花,因此看見榴花,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驚訝。


    “今兒上午沒課嗎?”榴花意外書生這麽快就出來了。


    書生笑道:“有的,隻是夫子聽老伯說有人找我,特準我出來會客。”


    榴花抱歉自己打擾了書生上課,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來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問老伯就行了,你還是趕快迴去上課吧!


    “無礙,今天夫子講的內容我都了解,耽誤一會不打緊的。有什麽事你說吧!”書生示意榴花無需替自己擔心。


    “是這樣。”榴花斟酌了一下措詞,道:“我弟弟天寶要來書院念書,我今兒來就是想打聽一下開蒙學子入學的確切時間。”


    “新學子入學在八月初,離眼下還有二十來天。”書生答完,隨即皺眉問道:“住在書院裏食宿方麵雖有人照顧,可休沐迴家要靠自己得雙腳走迴去,你弟弟天寶能吃得了這個苦麽?”


    榴花抿唇笑,“我和我娘來鎮上住了,天寶不用住在書院,休沐也不用迴陶家村的。”


    書生驚訝地看著榴花。


    榴花心想書生迴去也會知曉陶有貴跟張氏的事,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把自己和曹氏搬來鎮上住的原因告訴書生。


    書生聽完後,看榴花的目光更加柔軟,裏麵揉進了同情與憐惜。


    得知書院新生入學的時間,榴花不好繼續耽誤書生上課,匆匆地迴去了。


    看守宅子的主要工作就是早上把門窗打開透氣,傍晚再關好,隔天擦拭一遍室內的家具,以便詹衡熠來鎮上後可以直接入住。


    工作量不大,閑暇時間就多,而離天寶進書院的日子又還早,榴花便想著利用這段時間自己來教天寶。


    天寶年紀小,玩心重,不能像書生教自己那樣來進行,經過一番深思過後,榴花決定從身邊環境著手,引導他直觀地認識人事。


    先教天寶他認自己的姓名,跟著是家人的名字稱唿,然後是身邊的一切事物:屋子,家具,各種花草樹木,吃飯用的碗筷,身上穿的衣裳,睡覺用的被褥等等,逐漸擴大範圍,再輔以簡單的詞句背誦。


    先教天寶念,再教他寫。


    天寶開始覺得新鮮,學習熱忱很高,漸漸地,就覺得每日這樣念啊寫啊的生活枯燥無趣,遠不如在村裏跟孩童們攆雞惹狗快活。


    榴花沒有教學的經驗,對於天寶學了前頭往後頭,教了後頭又忘前頭的學習態度,一開始還能奈著性子反複教,次數一多,也難免煩躁,氣得甩手不教了。


    天寶樂得不學,跑去街上玩耍了。


    曹氏問起天寶的學習情況,榴花便趁機狠狠告了天寶一狀。曹氏平時寵溺兒子,可聽說天寶學習不用心,等天寶從外頭迴來,逮住他一頓臭罵。


    天寶挨罵時,榴花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嘲笑他。


    天寶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娘親疾言厲色的教訓,惱羞成怒,對榴花罵道:“認識幾個字了不起啊,多問你幾遍你也不會少塊肉,就那樣小氣!村裏的雞從早到晚都會叫,狗也天天叫,你長嘴做什麽用的?”


    榴花憋紅了臉,這死孩子是在罵她雞狗不如。


    這還得了!


    她衝進灶房,從放柴的角落裏拿了根藤條,出來舉起藤條就去抽天寶。


    天寶見勢不妙,拔腿往內院跑。


    榴花盛怒難息,舉著藤條在後頭追。


    姐弟倆從前院跑到後院,再從後院跑出來。


    天寶邊跑邊喊著讓曹氏救命。


    曹氏破天荒地沒去阻攔榴花,抄手在一旁淡定觀看姐弟倆上演追殺的戲碼。


    天寶跑不過榴花,終於被榴花攆上,屁屁結結實實挨了幾藤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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