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變幻莫測,入睡前還想著明兒又會是豔陽高照,結果一睜眼卻來了場傾盆大雨。


    雨勢很猛,屋頂上,庭院裏皆濺起一層白蒙蒙地雨霧,宛如飄渺的白紗。


    榴花傾聽著雨聲,慢吞吞地起床,再慢吞吞地吃完早飯,外麵的雨就停了。


    不下雨工地就要開工,榴花收拾收拾正準備去工地,方兒來敲門,說詹衡熠請她過去。


    來到詹衡熠的屋裏,這位大公子正在練字。


    確切的說,他是蹲在地上寫大字。


    詹衡熠屋子的地上攤著兩條二尺來寬,一丈多長的白布,其中一條上已經寫好八個鬥大的字,此刻屋子主人正在第二條白布上揮毫命筆。


    榴花見此情景,心想這位大公子真是好雅興,嫌坐著寫字太無趣,要蹲在地上寫,隻是這樣會不會有點太浪費布啊?


    “榴花小妹,過來瞧瞧我這字寫得如何!”詹衡熠興高采烈,招唿榴花過去看他寫的字。


    榴花走到第一幅白布前,隻見上頭寫的“無良奸商,魚肉鄉裏”,筆鋒剛勁,行墨均勻,很有力透“紙”背之感,不由讚道:“不錯。”


    詹衡熠知道榴花不認識字,這“不錯”隻是隨口說的,但渾不介意,讓榴花來看他剛寫完收筆的第二幅。


    這一幅白布上寫的是“作惡多端,天理難容”,同樣是筆酣墨飽,鐵畫銀鉤。


    “詹大哥,你寫這個做什麽用?”榴花納悶,懷疑大公子今天怕不是吃錯了藥,練個字都如此苦大仇深。


    “今兒天氣不錯。”詹衡熠答非所問,瞧著地上兩幅大字滿意地點頭。


    榴花往窗戶外一瞧,雨過天晴,陽光普照,天氣好像是不錯,可這跟你寫的字有半毛錢關係啊!


    “適合懲惡揚善。”詹衡熠又慢悠悠地說出下半句。


    今天天氣不錯,適合懲惡揚善!


    榴花反複咀嚼這兩句話,還是未有發現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詹衡熠看她一臉懵懂,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提點道:“閑來無事,正好去當鋪把我的玉佩贖迴來。”


    他此話一出,榴花猶如醍醐灌頂,感情是這位公子又閑的發慌,要去找章大河的茬子了。


    好嘛,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找茬就找茬,但是你寫這麽兩幅大字出來做什麽呢?


    詹衡熠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榴花撇撇嘴,得,又要扮小丫鬟了!


    待墨汁幹得差不多,詹衡熠讓方兒把兩條白布卷起來帶著,三人下樓登上馬車往順發當鋪去了。


    驟雨初歇,天空格外明淨,空氣裏還帶著些許濕潤清新的味道。


    約莫是早上困在家裏的緣故,這會人們都從家裏出來了。


    街道兩旁,小販們都支起了攤兒,提籠遛鳥的,挽籃去買菜的,比比皆是,倒比平常這個時候要熱鬧。


    馬車停在順發當鋪門前,有一個漢子正從裏麵罵罵咧咧地出來:“操蛋的黑心當鋪,老子的當明明今天才是最後期限,偏說老子的過期了不給贖。昧良心的錢撈多了,總有一天要遭報應。”


    當鋪的錢掌櫃追出來在後頭罵道:“呸,一個連媳婦的嫁妝都拿出來當的爛賭鬼也有臉罵人,要遭報應也是你先。”


    “老子手風不順才拿了媳婦的金釵典當翻本,有錢馬上來贖了,這是我的家事,跟你們有個屁關係。你們順發當鋪坑人不是一迴兩迴了,吃人不吐骨頭,街坊鄰裏哪個不知?”那漢子一臉憤恨地高聲還罵。


    街上過往的行人聽見,紛紛圍過來瞧熱鬧。


    錢掌櫃冷眼看著那漢子,甚是倨傲地道:“我們順發當鋪一向講究典當自願,買賣公道,你休要在此胡說八道,不服你盡管去衙門裏告。”


    那漢子張嘴欲罵,唿聽背後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是不是公道等我贖迴玉佩再說,倘若不是,衙門自然是要去的”,忙閉了嘴。


    聲音落下,麵帶微笑,淡雅溫潤的詹衡熠即從車廂裏鑽了出來。


    圍觀群眾看清他的相貌後,“嘖嘖”聲一片,皆唿好俊俏貴氣的公子!


    詹衡熠步下馬車,榴花也緊跟著下來了。


    那錢掌櫃起先看見詹衡熠,起先納悶當鋪裏何時接待過這樣一位貴公子,待榴花從馬車上一下來,頓時反應過來了,趕快走迴當鋪裏。


    頭先叫罵的漢子見詹衡熠不是一般人,忙湊上前來客氣地問道:“這位公子可是也在這當鋪裏典當過東西?貴重與否?


    詹衡熠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折扇,“唰”一聲把折扇打開,漫不經心地迴答:“前些日子銀子不湊手,我讓丫鬟來此典當了一塊玉佩,掌櫃的才沽價三百兩,我那塊玉佩實則上值三千兩,今日特來贖迴。”


    周圍的人聽到那玉佩值三千兩銀子,又是“哇”聲一片,都道這公子來頭不簡單。


    那漢子聽了詹衡熠的話,眼中露出喜色,殷勤地道:“公子啊,你的玉佩估計是贖不迴來咯!這是順發當鋪一貫的伎倆,貴物賤當,等你來贖,就以各種借口不讓你贖。當鋪的東家跟縣太爺是姻表親,告官也不管用。”


    詹衡熠微微一笑,神情輕鬆,“管不管用,得看是誰去告。”


    語畢不再多言,抬腳向當鋪裏走。


    方兒和榴花跟在他身後,那漢子見此,遂也不走開,就在鋪子門前觀望。


    詹衡熠進了當鋪,怡然自得的搖扇子。


    既然是來找茬的,那就不必客氣了,榴花掏出當票走到櫃台前,“啪”地一聲把當票拍在上麵,大喊一聲:“贖當。”


    錢掌櫃早有準備,不慌不忙拿起當票看了一眼,劈裏啪啦撥弄算盤,“終身有福紋玉佩一枚,當銀三百兩,利息三分二,不足一月按整月算,共三百零九兩六錢。”


    榴花拿出銀票,又是啪的一聲拍在櫃台上,豪氣地道:“這裏是三百一十兩,不用找了,那四錢銀子我家公子請你喝茶。”


    “老夫多謝你家公子。”錢掌櫃假笑著收起當票和銀票,然後拿出一個小錦盒放在榴花麵前,“姑娘,這是你典當的玉佩,請收好。”


    榴花打開錦盒一瞧,皺眉問掌櫃:“你是不是搞錯了,這不是我拿來當的那塊玉佩。”


    “姑娘莫開玩笑。”錢掌櫃皮笑肉不笑,氣定神閑地說道:“當票上寫的清清楚楚是終身有福紋玉佩一枚,姑娘難道不認得玉佩上的紋樣?”


    榴花冷笑一聲,將錦盒重重頓在櫃台上,“紋樣倒是一樣,可玉佩的底子卻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你拿假貨來糊弄誰呢?”


    一旁兀自搖扇子的詹衡熠適時開聲,“榴花,玉佩怎麽了?”


    “公子,這家當鋪果然是黑店,收了銀子卻拿贗品來糊弄我們。”榴花插著腰怒視掌櫃,看上去頗有幾分潑辣的氣勢。


    “姑娘莫要信口雌黃,這明明就是你拿來典當的玉佩,當票上可是寫得一清二楚。”錢掌櫃麵不改色,一口咬定錦盒裏的玉佩就是榴花拿來的那塊。


    詹衡熠此時不袖手旁觀了,合攏扇子過來櫃台前拿起錦盒打開一瞧,頓時勃然大怒,“本公子的玉佩乃是上好的和田碧玉雕成,你竟然膽敢用這種低劣的東西來冒充,如此欺騙顧客,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方兒也跟著過來了,伸頭瞅一眼詹衡熠手上的錦盒,指著錢掌櫃大罵:“你個老家夥膽子不小,我家公子的東西你也敢黑,今天不砸了你的店,你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


    當鋪外麵的圍觀群眾見吵起來了,一窩蜂似的往裏擠。


    錢掌櫃鎮定自若,冷冷瞅著主仆三人道:“你們說盒子裏的玉佩不是拿來典當的那塊,如何證明?”


    他這一發問,擠進來的人把視線齊齊投注在主仆三人身上。


    這是個偽命題,根本不存在有答案。


    榴花來典當玉佩時,店鋪裏隻有她自己和當鋪裏的掌櫃夥計,並無第三方人員在場,就算榴花這一方把原來那塊玉佩的細節特征說出來,可誰見過那塊玉佩?那塊玉佩又在哪裏?


    人證物證皆不全,雙方各據一詞,這就成了一件無頭公案。


    換做旁人肯定隻能吃個啞巴虧,自認倒黴,但今天榴花他們既然是來找茬的,自然不會就此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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