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此事掠過數年再一次展現眼前,卻叫成妧有些難過,隻不過當時那少年隱瞞過眾人,將這一段事束之高閣塵封起來,免叫他人說起。


    “不過我阿兄大約也快要迴來了,”懷璋望著院子裏頭幾個捕蟬的小丫鬟道,“總不能一直在外頭逍遙快活,我阿父阿娘連著寫家書催過多次了。你也曉得……今上年紀大了,一直沒個皇子,朝堂局勢緊張,若是被人拿住了我阿兄的事,後果不堪設想。”


    今上寵愛貴妃萬氏,可那萬氏足足比今上大了五歲,早年間是懷過一個孩子,那時候今上還是皇子,正是朝堂紛爭的時候,被拘禁在行宮,行宮苦寒無比那孩子便沒了。


    這麽些年宮裏頭隱隱約約傳出消息,萬貴妃福薄早便沒有了指望,卻不允許別人生,哪個女子被君上寵信且不說能不能留命,第二日少不了的定然是避子湯藥。


    當然也不過是謠傳,誰也不曉得真假,可是這麽些年宮裏頭確然隻生下三位帝姬也是真的,其中最得聖心的隻怕就是長帝姬青鶴了。


    葉昭迴來那一日也是巧,隻因那一日懷璋派人接了成妧到府上小聚,天色已晚,成妧自那遊廊上離去迴府,遠遠的瞧見到那院子裏立著一個人影。


    走近時才見到原來是葉昭,葉昭遠比年少時要長得高大,或許是邊疆日子苦寒,人也變得越發幹瘦精練許多。


    或許是女大十八變,成妧走近時葉昭恍惚間沒能認出來,還是看見成妧身邊的翠衣這才認出,隻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成家六妹妹。”


    往先他叫她六妹妹,帶著溺寵,帶著刻意的親近,如今再叫她卻是帶著親切,就如同家裏頭的姊妹一般。葉昭原本便是活泛肆意的少年,卻也因為朝中家族裏頭烏七八糟的事隻能極力克製,不過眼下卻帶著明朗的笑意,或許邊疆處處都要比帝京好。


    成妧也微微一行禮,眉眼之間已經張開,臉上也沒有了原先在一起的稚氣,頷首道:“世子殿下,一別經年,看來邊疆固然苦寒,卻是叫殿下在那處過得很是舒展。”


    如此便算作是寒暄了,那葉昭也自此絕口不提三年之前的事,夜色裏的少年,經曆過生死,從沙場帶著風塵仆仆迴來,也逐漸通透,成妧隻稍稍提及青鶴帝姬的事。


    那葉昭卻道:“帝姬下嫁自是我們葉府的榮耀,我已經去經曆過一場沙場點兵,也曾經立下汗馬,也曾經有過心尖上的人,往後就該任性到頭不能再叫父母宗親為我擔憂著了。”


    這些人,明麵上看上去總是光鮮亮麗,可是總有一些情非得已。


    成妧便稍稍屈膝,行過退禮,轉身想要走,卻在這時那葉昭突然問道:“我聽說,西街上的那家櫻桃饆饠似乎關門了,迴來的時候看過一眼。”


    成妧已經很久沒有去買過了,就連何時關的門都已經不記得了,隻聽那葉昭道:“我在邊疆吃過一些,到底是西域傳過來的吃食,你若是喜歡我還可以著人讓江憬那小子寄一些迴來。”


    成妧卻道:“多謝世子記掛,不過此去經年,早過了喜愛那些東西的年紀了。”


    在半月後的七夕節裏頭,成府聚在一起用過晚膳,席上隻見到成珩那一對新人倒是恩愛如故,惹得靜姝竟是好大的酸氣,好不容易待那二人離去之後,才道:“我二哥哥當真的無趣,那新嫂子也是無趣,天天聚在一起旁的人都曉得談情說愛,唯獨隻有這兩個人總是讀書練字,就連寫的那些家書,我瞧過一眼盡是一些雞毛蒜皮,也叫他們覺得情趣出來。”


    成妧隻笑道:“等明日,你尋個五姐夫迴來,你隻怕要比他們還要雞毛蒜皮,還要黏糊糊。”


    靜姝羞愧起來,到底已經是大姑娘了不再是往前的模樣,還是要些臉皮的,隻笑罵道:“你都在渾說些什麽!”走上前來便想要撕成妧的嘴,二人在這廂混鬧著。


    其實隱隱約約也聽見一些風聲,那是施家亦是有意再同成府上親上加親的,施文茵也剛巧還有一個嫡親的弟弟,如此一來,兩家人還未來得及言說,卻也是一拍即合。


    反正京中有些頭臉的人家似乎都已經知曉了,成妧私下裏也曾經過問過那靜姝的意思,不過靜姝向來是嬌縱慣了,並不十分樂意,便道:“管這樣許多做什麽?不過你們都說那小郎君這般好那般好,可是我瞧見了也不過是沉悶性子,長相也不夠好看。”


    那施家的小郎君因兩府結親的事也來過幾次,最近直到靜姝年歲見長竟是來的勤了許多,怕是靜姝還沒動心思,人家已經打定主意了。


    靜姝鬧到一半,突然頓住,隻道:“你大約還不曉得吧,也是葉家三姑娘隻怕最近府裏頭忙著籌辦怕是也沒空理會你。”


    成妧隻問道:“怎麽了?你又有什麽見聞?”


    “你還不知道吧,”靜姝道,“上個月,勇毅侯府入宮麵見太後,適逢貴妃君上都在,貴妃一高興直接保媒……為青鶴帝姬同著那葉世子做下媒來,不過說來,這可是潑天的恩寵,做上駙馬爺一輩子都不愁吃喝了,自有官家養著,往先一塊兒在內學堂讀書的時候,怎麽沒能瞧見出來那葉昭還有這樣的福氣,果真是叫人羨慕。”


    成妧搖搖扇子,清風拂麵,卻是一顆心還是躁動得很,並無關於風月,隻不過是惋惜,又變得很是可惜,果真走到這一步。


    靜姝依舊絮絮叨叨,可是見成妧隻麵色發緊,便道:“那時候在內學堂裏頭,葉世子明裏暗裏多加照顧過你,就連我時不時也得過一些好處,可是我曉得他是為了他們家葉懷璋同你交好罷了,如今他得適青鶴帝姬……你也該為他高興才是。”


    成妧略微抽動了嘴角,竟是歡喜不起來,隻有靜姝隻覺得這是天賜良緣,如此便可以化作飯後談資。


    “貴妃自以為自己是頂會做媒的,”靜姝不免皺起眉頭,“聽說前段時間還指望著自己家那個飛揚跋扈天下第一的萬庭玉能進江侯府上,也不問現如今那江憬哪裏還是當初那個任她拿捏的不成,人在邊境守著,家書傳迴京中,隻明明白白的寫了兩個字,不行。”


    這倒確實是那人的性格,如今年歲都大致到了,卻也不曉得那人是不是似打定主意一輩子守在那吹著北風的塞北,三年都從未再迴來一次,隻聽說他們家老侯爺如今帶在身邊悉心教導的卻也隻有那萬氏所生的小兒。


    青鶴下嫁那一日,是個頂好的天氣,惠風和暢,隻聽說因是今上最疼愛的長女,故而那一日半城都洋溢著天子嫁女的欣喜之內,十裏紅妝,直到晩夜間抬眸還能夠瞧得見天邊上被煙火映照著的光芒。


    隻聽說有人前來傳話,隻因外頭現如今到處都是唱大戲的,歌舞升平,花車結隊,那施府上特地派人來道:“家中老太太是極愛女孩兒的,家中子孫輩卻也隻有文茵一個女孩兒,比不得府上姊妹眾多,故而老太太有心想請府上姑娘們一同聚一聚,這樣兩家人才不算是生分。”


    成府上其實也是會意的,大抵是猜到了施府上的打算,大約是府上姑娘裏頭唯獨靜姝性格最為活泛,特別是如施府上這般人家家裏頭本就疼愛女子,就會格外喜愛這般最會撒潑打滾的姑娘。


    太夫人亦道:“外頭熱鬧,還是把這些皮猴子放出去瞧一瞧吧。”


    出了門這才瞧見施府的車架早便等候在外,施家那個小公子牽著馬等候在一邊上,燈光描畫,少年麵上英氣逼人,文茵走上前去朝著那小公子道:“就你一個人來接嗎?路上可得小意些。”


    那小公子覺得她阿姐嘮叨,略微有些不耐煩道:“曉得了,我又不是三歲毛孩……怎會這般不知道輕重?”


    隻等著眾人上了車馬,這才騎馬慢慢的走在後頭,成妧掀開簾子隻瞧得見那人落在地上的影子,不免迴頭來看著靜姝道:“五姐姐……你要不要喊施家哥哥進來一道坐坐?”


    靜姝輕哼一聲:“哪裏就如此嬌貴,也就幾步路子,我本也不想他們來接。”


    那外頭的小公子聽到了,似乎有些惡趣味,隻帶著那車足足走了一個時辰還沒到,裏頭坐的暈頭轉向,靜姝差點咬碎銀牙一把掀開那簾子道:“轉頭!姑奶奶不去了!”


    那小公子見這小姑娘是個炮仗脾氣,便隻好陪著笑臉道:“姝妹妹莫氣,不過今日夜裏頭周圍都熱鬧著,我隻想繞過一些沒曾想這般誤了時辰。”


    什麽誤了時辰,靜姝心塞,就是聽見了方才她坐在轎子裏說的話心裏頭較勁,靜姝繼續道:“天色晚了,我也不想去了,你把我放迴去了事。”


    那馬車夫轉過頭來準備往迴走,那小公子又道:“這可不成家裏頭祖母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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