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靜姝也算得上是豁出去了,在碧桐館裏有上躥下跳,好不容易才磨得王氏終於鬆了口,答應她好去瞧一瞧那馬球會。


    其實王氏亦也是聽說過那勇毅侯府也動了心思,不過人家是高門大戶,自家這小門小戶的如何比得過。心下且不服氣,也是要去瞧上一瞧。


    “你曉得我自是個要強的人,在這件事上失了策。教那些賊子有了可乘之機,心裏頭不痛快著呢。”私底下,王氏隻同那康媽媽一人道,“想來勇毅侯府葉家也算是大手筆。”


    “這手筆大不大我不知道,我隻怕侯府這一次要徒為他人做嫁衣。”康媽媽一邊為王氏挽著發,一邊道,淨說些吉祥話來。隻是這幾日王氏這裏確實陰雨綿綿不見天日一般,也該出去散散心。


    那場馬球會選在三日之後,確實是個明媚的日子,帝京近來風雪也暫時停了,似乎是要迴春,那跑馬場上的綠地隱隱約約還帶著些許的青色。


    成姈一落馬車聞到那些土腥兒混合著草木氣,便用團扇捂住口鼻,略微有些嫌棄道:“這是個什麽地方,怎麽這樣難聞?”


    靜姝提著裙子從那車裏頭鑽出來,眯起眼睛細細一打量,卻道:“還是這馬場上地域寬闊,成日裏呆在家裏,我渾身都要發黴了,也該出來曬曬日頭。”


    又見到那前頭草地上若有若無的青綠色,不禁拉住成妧的袖子道:“你快些瞧瞧,可是春日要到了?”


    一邊說著一邊自往那草地上去,清風吹拂,衣裙飄帶,靜姝麵上帶著了無拘束的肆意,沐浴日光竟像是稍稍有些發光一般。


    “草色遙看近卻無。”成姈搖搖扇麵,不似靜姝那般在周圍跑來跑去,便尋到那敞篷底下,已經在小幾上落了座。她可是被拉來湊數的,也不知道個中緣由隻一抬眸瞧見成珩也在一邊上安靜的喝茶。


    成姈本想同成珩寒暄幾句,卻見成珩不知因何事一張臉繃得死緊,手上看上去是端著杯子的不過放到嘴邊又放下,看的成姈很是膽戰心驚。


    “阿妧!”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輕喚,成妧抬眸,卻見到不遠處的懷璋風風火火的跑過來。


    懷璋穿著一身簇新的騎裝,是她最喜的鮮紅,拉著一匹矮馬,走在那春風裏頭,帶著幾分狂縱,那些春風似乎把她的衣衫吹的獵獵作響,她麵上卻帶著這世上最為暢意的笑。


    “我便知道你是要來的,”懷璋笑道,“看這是我姑奶奶送我的矮馬!是宮裏頭,君上那匹禦馬所生的,是不是很好看。”


    才說完,自懷璋背後卻跟著走過來一位玉麵少年,帶著溫然的笑意,朝著懷璋道:“三姑娘。”然後拱手輕輕行禮,倒像是個內宮裏的人。


    懷璋一下子便圍著那人轉了幾圈,道:“顧言哥哥,你怎麽在這?”


    那少年的聲音幹淨,不卑不亢,似初春最為溫暖和煦的那一汪春水一般,隻道:“為娘娘出宮辦事,路遇此處,被世子瞧見了拉我進來略微逛逛。”


    又見懷璋跟前立著靜姝成妧,便又稍稍行了一禮道:“見過各位姑娘了。”


    懷璋隻一把拉住那顧言的衣袖道:“哥哥不必如此見外,這些都是同我相處的好的姑娘們,他們家的大姐姐便是宮裏頭的慎才人。”


    又朝向成妧靜姝介紹道:“這是我姑奶奶宮裏頭的內侍。”思索片刻之後,又道,“是自小陪著我一塊長大的哥哥。”


    “慎才人在宮裏一向寬厚,為人最是和善得體,”顧言道,“宮裏頭沒有不誇的,如今得見成家姑娘們,很有才人的風範。”


    這本是十分恭維的話,可是他說的神采卻是誠懇的,一雙眼睛透亮,這樣的人似是不會說謊。


    不多時懷璋便被旁的玩意兒吸引住,隻拉著顧言過去了,成妧自那遠處瞧看這二人過去的身影。


    一片春光明媚裏頭,四處都是一派錦繡,他們二人走在這樣的寬闊的天地,風吹動懷璋身上那件鮮紅的騎裝獵獵,顧言身上寬袖長衫蹁躚,言笑晏晏,歲月安好。


    事後好多年,想起這一幕,思及過往,成妧總是會一種恍若隔世之感,那時的日光太過美好,叫人忘記了這世上的暗。


    成妧靜姝落座的時候,那馬球賽已經開場,成妧倒是第一次來看,靜姝也不過隻看過兩次,成珩現下能維持著麵上的平靜已屬不易,哪裏還能夠指望旁的。


    成妧隻能耐著性子,跪坐在那處,懷璋已經上場了,將門虎女自然是不甘餘下的,同著那些貴家子弟在一處竟也能搏殺許久,惹得滿堂喝彩。


    “懷璋的身法,”不知何時世子葉昭也坐到這周圍了,自那後頭開口,“可是太後手把手教的,不光這個,因懷璋幼時調皮,家裏頭有些兄長見她可愛還教過些拳腳。”


    “所以這樣才能在前年中元節,在長街上把青鶴那丫頭按在地上揍是嗎?”坐在不遠處的江憬依舊刻薄道,“這可是你們舉家的榮耀,能載入史冊的。”


    坐在葉昭一處的顧言似乎已經司空見慣,隻扶著那欄杆,眯起眼睛看著那場中,聽到那些荒唐事,卻蹙了眉頭。


    葉昭朝著那顧言一拍後背道:“才說這個,我可聽說那一日是青鶴在長街上為難顧言,懷璋可是為了給顧言出氣。”


    “來了!”靜姝突然一拽成妧的手,有些雀躍,卻見到離眾人不遠的地方,果見到那施家來了人,一堆仆婦怎麽布置好那座椅,那施文茵也到了,坐在那日頭曬不到的地方看不見麵上的神色。


    正巧這時那場中已然結束一場,滿堂喝彩,在一片人聲鼎沸裏頭,靜姝隻在成妧耳邊道:“我聽說這下一場的彩頭,是當年太後賜給勇毅侯府太夫人的一支翡翠簪子,如今天底下隻有兩支,待會怕是想讓那勇毅侯世子奪得,然後趁機給那施姑娘,叫所有人做個見證呢。”


    如此一來,既熱鬧,又得臉,且叫那施府上瞧見了決心,這般才是棘手呢。


    懷璋自那場中走過來,隻朝著葉昭道:“兄長,三哥累壞了,隻怕下一場……該是你我上場了。”


    葉昭已經自那座位上起來了,道:“那我便陪你這一次吧。”


    靜姝一時情急,立馬起身道:“我……哥,我……”眾人齊齊看向她,葉家這兩位可是位殺神,誰遇見了都難,靜姝隻咳嗽一聲,拿腳踹了踹成姈,成姈扶額故作不理會,又踢了踢成妧。


    成妧心中歎氣:“就算這事難辦……你也用不上同他們去那馬球場上博,如今又丟人又賠夫人的。”也隻能硬著頭皮站起來,心下卻氣得不行,隻道:“我騎術也不成,打球也不成,我便來湊個數。”


    那葉昭卻道:“不過玩玩而已,你不必太過擔憂,反而失了樂趣。”


    “哪裏是失了樂趣,”成妧道,“這分明,要成了樂子。”


    才說完,那成珩卻也站起來了,隻讓成妧坐下,才道:“我替我六妹妹,她這輩子沒碰過杆。”


    “這可不成,”葉昭卻道,“那妧姑娘分明就是想玩上一次的,你這做哥哥的,哪裏就能夠這般?”


    成妧心中暗道:“不……我不想……”可是她既已經站起來了,葉昭似乎便不想讓她迴去。


    眾人又想若是成妧現下來了那豈不是便多一個人,也不成雙,四下正是為難的時候,那些已經準備好的早便已經在催促了。


    “我來,”聲音自後背傳出來,江憬把自己手上的花生米隨手扔進盤子裏頭,看著眾人,又說了一遍,“我來一起湊個熱鬧。”


    直到上了場將要結束了,成妧依舊是有些不真實感,她本就不習慣在眾人跟前,抬眸一見周圍全都是人,嚇得伏在那馬上竟是一點也不願意動彈。


    那頭葉昭懷璋,還有成珩靜姝那一組各得了一分,還有些許貴家也都打得熱火朝天。


    “成六姑娘,”江憬騎著馬圍著她轉悠了一圈,“你若還不動上一動,隻怕明日你便是整個京城裏頭的笑柄。”


    “我若是……”成妧道,“動了呢。”


    那江憬卻有些淡漠道:“他們隻會笑話我,依舊不會打馬球,逢賭必輸的運氣。”


    想來好笑,這突然使成妧心裏略微有些暖意,原來看上去遇神殺神,永遠一切盡在掌握的江憬卻是有一事不會的,運氣不好,逢賭必輸。


    江憬伸手握住成妧那馬的韁繩,隻把她拉到了內場,因那葉家本就是將門,而成府上成珩亦是拚盡全力,此刻二人正好打了個平局,離散場卻也隻剩下瞬息之間。


    葉昭眼疾手快,見成妧上場了,不知為何突然扭轉過來方向,隻在馬上趕著拿球飛馳一般直驅往成妧這頭來,成妧躲不可躲,隻握住球杆順手一截,倒是球沒有截到,杆掉了,自己也差點從馬上墜下來。


    江憬自邊上前來一揮杆打得那球扭轉方向,卻被成珩一杆子接住,江憬伸手一拽那成妧的馬匹,這才安撫下來。


    成妧驚魂未定,卻見那成珩已然進球,球賽落幕。


    江憬同成妧卻是一球未進,果真是毫無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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