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宛白鳳眸驟然一眯,那箭鋒所對之處,不偏不倚,正是她的心髒。


    她蔥白的手指輕輕按住欲倒下的蘇曄之,眸中閃過一絲錯愕:“蘇曄之?”


    蘇曄之一襲藍衣浸染著漫漫血意,蒼白的臉上不帶一絲血色,聲音依舊溫潤清冷:“是我。”


    蘇曄之徹夜難眠,臨近天亮時披衣而起,順著冥冥之中的指引來到此處,恰巧見到聞宛白遭遇不測,他的理智在一瞬崩盤,反應不及便為她擋下這來勢洶洶的一箭。


    聞宛白自懷中取出一枚翠綠色的口哨,置於唇畔輕輕一吹,一眾暗色衣服的人奔湧而出,抱拳聽命。


    聞宛白用望廢物的眼神望著眾人,落下的字一個比一個冷:“給本宮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暗殺之事於她並不少見,隻是像這樣明目張膽的事卻隻有這一樁。


    如無她令,哪怕是遇到生命危險,這些死士也不能出現。她今日確實是大意了,此番倒要感謝蘇曄之。


    “是。”


    眾人齊唰唰應下,起身便去追。


    聞宛白這才將目光落在蘇曄之身上,眸中難得多了一絲溫度:“你忍一下。”她手中凝聚起力量,渡向他的體內。


    須臾,她打橫將他抱起,匆匆踏出門外,穆夜的聲音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響起。


    “聞宛白。”


    他冷冷叫住她。


    他的眸子雖瞧不見,耳朵卻極其敏銳,可猜測即使再精準,也耐不住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洞感。


    聞宛白腳步一頓。


    蘇曄之疼的低吟起來,素來清冷的聲音竟染上幾絲撒嬌的意味,“宛白,我疼。”


    聞宛白心一揪,往日也隻有在高。潮時,他才會表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麵,不免眸光一閃:“乖。”


    素來的漫不經心被突發的情況衝亂,她的心情有幾分微淩,匆匆留下一句“我們的事以後再說。”後,便頭也不迴地離開。


    穆夜微微一愣,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她的死纏爛打,突如其來的冷落,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他向來獨來獨往,如今傷了眼眸,偌大的小院更顯得冷冷清清,紛紛揚揚的雪花依舊在不停地落下,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觸及雙眸,刺痛的感覺一點點蔓延開來,他痛苦地彎下腰,喃喃:“桑頤,我錯了麽?”


    那聲“桑頤”輕飄飄地順著冬風鑽進她的耳朵,複湧起早該平息的驚濤駭浪。


    待完全步出穆夜的院子,聞宛白腳步輕輕一頓。


    蘇曄之虛弱地抬起頭,冷不丁地問:“怎麽了?”


    聞宛白隻是冷冷喚了一聲:“出來。”


    小侍忙不迭從某個方向跑了出來,“宮主。”


    她毫無憐惜之意地放下他,與方才溫存判若兩人。“送他迴去。”


    蘇曄之諷刺地勾起唇角,他的所作所為,在她看來,原是半分都不重要的。


    “等等。”她扯下華貴的大氅,攏住蘇曄之單薄的身體,“去喚柳郎中來為他診治。”


    小侍一愣,而後點頭如搗蒜,背起蘇曄之一溜煙便沒了人影。


    她在原地立了許久,直到幾道暗影飄下,“宮主,尋遍整個水月宮,都未見到刺殺之人的蹤跡,隻好先行封鎖了所有水月宮出口。”


    聞宛白負手而立,玲瓏窈窕的身姿頗是惹人垂憐,雪花落在她的發間,她卻像感覺不到絲毫冷意一般。


    “廢物。”她冷哼一聲,“是何人敢在水月宮撒野。”


    為首暗色常服的男子小心翼翼道:“很可能是水月宮中人。”


    聞宛白鳳眸危險地一眯,“本宮給你們三天時間,查。”


    “是。”


    這廂蘇曄之在聞宛白看不見的地方愜意地眯了眯眼,慵懶的模樣同她沉迷酒色時如出一轍,絲毫無該有的疼痛可言。


    他的武功正在漸漸恢複,況且方才的箭紮得並不深,隻是表麵看起來比較嚴重,才勉強令聞宛白起了幾分惻隱之心。


    小侍張了張嘴,勸道:“宮主許是有公務處理,公子不必過於傷心。”


    蘇曄之趴在他的背上,毫無任何傷心可言,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須臾,複添:“多謝關心。”


    他一點都不傷心,一點都不。相反,還有幾分興奮。


    暗處,一片冰冷的衣角一閃而過。


    乾楓是在一陣溫暖的氣息中姍姍醒來的,他動了動右手,意外地發現並不疼痛,如同從未受過重擊一般。


    “醒了?”高傲的少年見到他睜開眼眸,冷不丁問道。


    乾楓一愣,這個少年他並不陌生,正是聞宛白眾多男寵之一,似乎……名喚喻遙。


    隻是,他為何會出現在那裏,又是以怎樣的本事將他帶走的。


    “多謝救命之恩。”


    喻遙擺手,也不正眼看他,頗是不屑地說:“不必謝我,我隻是看不慣她欺負人的樣子。”


    這小院也隻住了他一人,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嫋嫋燃起的檀香昭示著主人優雅的格調。


    乾楓掙紮著坐起來,胸口處卻悶悶的疼。看著他不加掩飾的神色,喻遙輕輕一哼:“她下手倒是狠,給你吃的用的藥皆淬了毒,短暫地讓你感受不到疼痛,若不加以處理,可是會落下無窮禍患的。”


    “這樣惡毒的女人,不值得你費心。”


    乾楓的手狠狠攀著床沿,苦澀一笑:“所有人大概都應該這樣認為她吧,但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喻遙的眼眸中鑲滿了難以置信,宛如是在看一個怪物,“你清醒一點,如果不是我,你差點死在她手上。”


    乾楓抬起手摸了摸胸口,方才用力過猛,隱隱有鮮血沁出繃帶。“你是她的男寵,謹言慎行,方能長久。”


    他忽而愕然地發現衣物盡換,沾了血跡黑色的鬥篷被隨意地丟在一邊。


    身上隻著一件白色裘衣,裏麵空無一物。


    喻遙狡黠地一笑:“你在擔心什麽?”


    “我的衣服,你換的?”乾楓吞了吞口水,一抹緋紅飛上臉龐。


    喻遙譏誚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樣像極了聞宛白,可惜隻學了她三分神韻:“都是男人,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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