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有點慢。


    明明是同樣的24小時,葉君澤在家的時候,如夏日微風般,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葉君澤不在家,又如同孤身走在荒無人煙的沙漠,每一個日升日落都是那麽的漫長。


    很想他。


    工作的時候會想起他,下班迴到家中,看到冷冰冰的灶台和空蕩蕩的臥室,更是滿腦子都被他占據。


    而在這種極致的孤獨和想念中,人的大腦會發生變異,甚至產生幻覺,幻想出身邊有一個人在陪伴自己,減輕孤獨感。


    陸小雪甚至想起了高慧。


    想起了在ktv,高慧坐在葉君澤身邊,雙頰微紅,有些害羞的神態,唇角卻悄悄彎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當陸小雪察覺到自己在想高慧的時候,自己都驚呆了!


    她已經無聊到這種程度了嗎?


    也許吧!


    葉君澤不在家,陸小雪的確有種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寂寞感。


    想起高慧,陸小雪突然有種心血來潮。


    自從五一假期之後出現,讓她看了一場好戲,高慧已經兩個多月沒有來她的世界裏刷存在感了。


    雖然認識葉君澤之前,陸小雪和高慧已經幾乎斷了聯係,可高慧那個奇葩,竟然看上了葉君澤,還想撬牆角,偏偏腦子不夠用,出盡洋相而不自知。


    通過高慧,陸小雪又一次刷新了對人類的認知:


    原來,惡毒和愚蠢,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於是,陸小雪打電話約了高慧。


    高慧身上還有很多沒有發掘出來的人類的本性和潛力,葉君澤不在家,陸小雪剛好去發掘一下,省得葉君澤迴來,高慧再冒出來,霸占她和葉君澤的相處時間。


    我想認識他!“你怎麽突然想起來約我了?”


    高慧接到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震驚,語氣非常誇張。


    陸小雪從來沒有主動約過高慧,有時候高慧約她,她都是愛答不理的,直截了當地迴絕,連句客套話也不會說,突然接到陸小雪的電話,高慧敏銳地嗅到了什麽。


    該不會,她對陸小雪的男朋友有點熱情,陸小雪要找她算賬吧?


    女人的感覺很敏銳。


    到底是不是一類人,第一眼就能區分。


    陸小雪和高慧都清楚,她們兩個,絕對不是一類人!如果有合適的契機,她們隻會毫不猶豫地弄死對方,絕不會手軟。


    “隻許你約我,我就不能約你嗎?”陸小雪依然直截了當,把情商低發揮到極致,“怎麽,我無聊不行啊?”


    “行啊呢!”


    高慧的聲音裏流露出笑意,跟往常一樣,有些賤兮兮的,帶點誇張的成分,隱約帶著點惡意,好像在說放馬過來。


    ******


    傍晚時分,太陽依舊高懸在天空,空氣中彌漫著熱浪,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蒸籠中,路邊的商店都開足了冷氣,成為了人們避暑的好地方。


    陸小雪和孫嘉軒頂著橙紅的烈日來到高慧新租的房子裏。


    高慧的新居在鬧市區,離lv專賣店很近,三室兩廳,裝修很別致,還有兩個室友,也在lv專賣店做銷售,是高慧的同事,三人是一起下班迴家的。


    “不錯啊,這裏的房租不便宜呢!”陸小雪道。


    “一個月八千。”高慧歪著腦袋說,“又不是沒錢,當然要住得好一點,不然配不上我的努力。”


    陸小雪懶得接話。


    孫嘉軒買了點熟食,帶了一箱啤酒,高慧很闊氣地從飯店訂了菜,叫上兩個室友一起,開了兩瓶紅酒,五人圍坐在餐桌上說說笑笑,高慧在男裝區,誇張地說哪個客戶多麽帥,非常有氣質,室友打趣她犯花癡,看見帥哥就激動,陸小雪也笑她,氣氛非常輕鬆愉快。


    “你每天接觸這麽多優質男,就沒搞定一個?”陸小雪打趣。


    “哎呀!”高慧笑得一臉嬌憨,“人家那麽優秀,身邊肯定不會缺美女,哪有那麽容易搞定啊?”


    “客戶都給你送禮物了,這還不叫搞定啊?”室友道。


    “哎呀!是朋友。”高慧笑。


    “都一起吃飯了,還送了項鏈,什麽朋友啊?”室友打趣。


    “是朋友啊!”高慧有些不好意思,“朋友之間互相送禮物,那是正常的好不好,我也送他禮物了,我給他送了一塊手表。”


    “還是兩情相悅?”陸小雪打趣。


    “哎呀你們!”高慧小臉通紅,“討厭!”


    “哈哈哈!”


    “那個人哪裏有小雪的男朋友帥呀!”高慧誇張地笑著,眉飛色舞地說,“你們是沒見過,小雪的男朋友,那是真帥呀!又帥又有氣質,而且很成熟,一看就是家裏有錢,受到過極好的教育,真帥呀!尤其是那雙眼睛啊!真的,眼睛裏好像有星星,太好看了!”


    “她又開始了。”陸小雪取笑她,“你說你,犯花癡就犯花癡,還犯到我男朋友頭上了。”


    “真的很帥呀!”高慧語氣誇張,表情也變得誇張,“嘉軒見過。”


    陸小雪掃了眼孫嘉軒。


    “嘉軒,小雪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帥呀?”高慧看向孫嘉軒,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誇張地瞪著,“你也見過小雪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帥呀?”


    孫嘉軒低下頭,錯開高慧的目光,眼底閃過一抹輕蔑,他接茬:


    “是很帥。”


    “就是啊!真的很帥呀!很有氣質,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了。”


    陸小雪笑眯眯地瞅著她。


    接觸到陸小雪的目光,高慧眼底精光一閃,忽然問:


    “小雪,你跟你男朋友說什麽了?”


    高慧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口吻像是質問,卻是輕柔的語氣,聲音裏還帶著笑意,就連神情也是無辜的,好像自己被誤會了,她需要心平氣和地去澄清誤會。


    陸小雪不解:


    “我和我男朋友、說什麽了?”


    “對啊,你和你男朋友說什麽了?”高慧看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上去非常無辜又充滿苦惱,“你沒有說我什麽吧?”


    “我和我男朋友……”緩緩重複這一句,陸小雪反問,“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說什麽還告訴你呀?”


    “你男朋友不跟我說話!”


    高慧氣惱地看著她,神情裏有種被冤枉的憤怒和委屈,可是仍舊克製著自己的語氣。


    陸小雪不解地問:


    “我男朋友,為什麽要跟你說話?”


    陸小雪坐的位置在高慧的對麵,左側是高慧的兩個室友,右側是孫嘉軒,餐廳裏燈光明亮,高慧能清晰地看到陸小雪臉上的神情,神色淡淡,眼神清明,就那麽靜靜地瞅著高慧,像是早就料到了高慧會作妖。


    高慧索性不裝了,皺起眉頭,沉下臉,氣衝衝地問:


    “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說我什麽了?”


    高慧苦惱地看著陸小雪,黝黑的麵容皺成了一團,神情裏又是不忿又是無辜,帶著一點難以言說的幽怨。


    見陸小雪隻是靜靜地瞅著她,猜不透她在想什麽,高慧又轉頭對其他人說:


    “她男朋友不跟我說話,肯定是她跟她男朋友說我什麽了!”


    兩個室友看著高慧,孫嘉軒低下頭,微胖的麵容微微板起來,唇角撇了撇,眼底閃過幾分不屑。


    高慧又看向陸小雪:


    “你跟你男朋友到底說我什麽了呀?他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一室友不解地問:


    “她男朋友,為什麽要跟你說話?”


    “我想認識他!”


    高慧脫口而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倏然變得激動的情緒,她的語氣,是那麽的理直氣壯,好像陸小雪的男朋友不和她說話,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所有人都要替高慧伸冤呐喊,一起質問陸小雪。


    她是那樣的不甘心。


    憑什麽陸小雪的男朋友不和她說話!?


    兩個室友定定凝視著高慧。


    孫嘉軒看了一眼靜靜坐在一旁的陸小雪,眼眸微垂,唇角噙起一抹淡淡的諷刺。


    “小雪,說真的,你跟你男朋友說什麽了?”激動過後,高慧的臉上盡是委屈,聲音裏也帶著委屈,“你到底跟你男朋友說什麽了?”


    “我跟我男朋友說了什麽。”


    陸小雪緩緩重複這一句,語氣中帶著不屑。


    “是啊!你和你男朋友說什麽了?他不和我說話!”


    高慧質問般地瞪著陸小雪,神情裏的怒意,好像不是陸小雪的男朋友不和她說話,而是陸小雪搶了她的男朋友。


    陸小雪嘲弄地瞅著她。


    “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說我了?不然,他怎麽不和我說話呀?”高慧不死心地追問,“你到底和你男朋友說我什麽了?”


    “我和我男朋友說話,”語氣緩緩的,陸小雪盯著高慧的臉,挑眉問,“需要經過你同意嗎?”


    “你是不是說我了!?”高慧急了,語氣變得激動起來,“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說我壞話了?所以他才不和我說話!”


    陸小雪反唇相譏:


    “那是我男朋友,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想認識他!”


    高慧的語氣更加激動,她滿臉苦惱,餘光瞥見陸小雪嘲弄的神情,高慧心中一凜,不甘心地繼續追問:


    “你如果沒說我壞話,他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他為什麽要和你說話?”


    “我想認識他!!!”


    語氣更加激動,且理直氣壯,高慧狠狠地瞪著陸小雪,就像在看一個掠奪者。


    “男朋友不說話都找。”一室友小聲嘀咕。


    “她為什麽想認識她男朋友啊?”另一室友接話。


    “誰知道,估計看人家長得帥,動心了吧。”


    “那也是別人的男朋友啊,就沒有單身男人了嗎?”


    “男朋友不說話,還理直氣壯地找。”


    “這還是朋友呢。”


    聲音很低,但高慧還是聽到了,沒想到室友竟然不幫她說話,一時泄了氣,又看到陸小雪始終平淡的麵容,這麽一對比,自己方才的舉動的確顯得有些突兀了,她咬了咬牙,硬生生壓下心頭的憤怒,隻是唇角依然不甘心地繃緊。


    “我男朋友,你為什麽一定要認識?”陸小雪瞅著高慧,“跟你有什關係?”


    語氣裏淡淡的嘲諷,讓高慧壓下去的憤怒又“蹭”地升起來,她狠狠地看向陸小雪,猙獰著麵容剛要開口——


    “她男朋友,你就別惦記了。”


    開口的是孫嘉軒,聲音淡淡的,神情也淡淡的,麵容雖然對著高慧,卻沒有看她,說出來的話也是硬邦邦的,帶著隱隱的不屑。


    什麽意思?


    高慧的臉色空白了一瞬,她抬起頭,去看對麵陸小雪的臉,發現陸小雪雖然眸光靜靜地瞅著她,眼底卻有著毫不掩飾的譏諷,仿佛早就看透了她。


    渾身一顫,高慧突然如醍醐灌頂!


    難道……


    陸小雪一直都是清楚的嗎?


    那次在碳火小院,她和周揚去買奶茶迴來,看到陸小雪笑得一臉幸災樂禍,陸小雪說自己講了一個笑話,還說她比那個笑話還可笑,還有三個兵哥哥看她的眼神……


    高慧瞪大眼睛,心髒一陣陣地發緊,冷汗涔涔地從額頭沁出。


    原來,那個時候,陸小雪就知道了,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演戲,任由她在哥哥麵前出醜。


    意識到這一點,高慧心中一陣羞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


    也許更早。


    蘇婉結婚那天,陸小雪就一直說話刺她,彭麗雙也一直在衝她翻白眼,就連孫嘉軒和楊旭成,都向著陸小雪說話,可能那個時候,陸小雪就看出來了……


    想起婚宴上,陸小雪故意說江宇宸喜歡她。


    高慧的心慢慢攫緊。


    那個哥哥不和她說話,是不是誤會她喜歡江宇宸,還對朋友的男朋友獻殷勤……


    兩個室友看著高慧,又看了眼麵容平淡,眼底卻帶著不屑的孫嘉軒,再看看雖然平靜地坐著,卻是滿麵嘲諷的陸小雪。


    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鴻門宴嗎?


    “我男朋友不加你微信,就是我說你壞話了?”瞅著高慧,陸小雪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那是我男朋友,跟你有什麽關係啊?憑什麽你去加微信,我男朋友就得同意加你啊?你找你自己男朋友去,我男朋友,輪得到你想認識就認識嗎?”


    濃濃嘲諷的語氣,不屑的神情。


    兩個室友就那麽瞅著陸小雪,打量著她的麵容。


    不像高慧說的那樣情商低,沒教養,動不動就發脾氣,以為誰都會慣著她,反倒是高慧自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


    屋子裏開了空調,冷風颼颼的,給這炎熱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涼爽,可屋子裏的熱氣,依然浸濕了高慧的額角,她麵容繃緊,垂下眼簾,神情裏無法掩飾的不甘和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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