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日子總是很短暫。


    淩晨三點,陸小雪還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警哨聲吵醒,茫然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葉君澤動作迅速地起床穿衣服。


    “吵醒你了?”


    葉君澤一邊係扣子一邊對陸小雪說:


    “有任務,我要走了。”


    熟睡中被驚醒,陸小雪的腦子有些懵,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有任務,還以為他是去訓練場集合,就點了點頭。


    “時間還早,你接著睡。”


    葉君澤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對她說:


    “等我迴來。”


    “嗯。”


    柔柔地應著,陸小雪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直到天光大亮,陸小雪徹底清醒,才知道葉君澤已經出發了,去執行任務,走之前吩咐警衛送她迴家。


    出任務了……


    陸小雪呆呆地看著那名警衛,心中有什麽沉沉地墜了下去,然後,一種曠世的孤獨翻湧上來,將她淹沒。


    是了,淩晨聽到的聲音,是部隊裏集合的警哨聲!


    她當時睡得迷迷糊糊,隻知道葉君澤趕去集合了,還以為是去訓練場……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和陪伴,陸小雪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突然分開,她的心頓時變得空空落落……


    空空落落……


    就好像,有什麽從她的生命中抽離了。


    他這次出任務,不知道多久才能迴來,不知道會經曆多少危險,會不會受傷,她隻能苦巴巴地在家裏等……


    天氣越來越冷了。


    夜風凜冽,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下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陸小雪站在學校宿舍的窗戶旁,默默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


    已經過去了兩周,他到底什麽時候迴來?


    陸小雪和葉君澤都不是話癆,可兩個人在一起,即使完全不說話,就那麽靜靜地待著,什麽也不做,也不會覺得無聊枯燥,可是,葉君澤不在,哪怕在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大學校園裏,和同學們聊天玩耍,她的心裏依然是空蕩蕩的。


    很想他。


    就像葉君澤對她說的。


    是真真切切的想念。


    從骨子裏的想念。


    學校裏的生活有些乏味,陸小雪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零食吃的少了,發呆的時間長了,閑來無事時,聽蔣思若聊許墨琛在銀行工作的那些事,成了她為數不多的消遣。


    最近,蔣思若和許墨琛似乎鬧得有些不愉快。


    畢業之後,在職場,許墨琛沒有了學霸的光環。


    工作半年了,許墨琛發現,很多人不需要努力,隻要拿著家族存款,就可以高枕無憂,同事們和許墨琛打過多次交道,還是會叫錯他的名字,可是,見到有家族存款的同事,連行長都麵帶笑容,與那些人相比,許墨琛說,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像是一個笑話。


    這對於一直順風順水、始終高光的許墨琛來說,無疑是最殘酷的打擊。


    而在這種打擊下,人是會變的。


    許墨琛一邊想著扭轉局麵,一邊又意識到,職場跟校園完全不同,不是僅憑努力就能夠解決問題的。


    於是,蔣思若的父母把存款交給了許墨琛打理,讓許墨琛也成為了有家族存款的高級打工仔。


    據許墨琛迴來的反饋:


    這個世界,錢就是臉色。


    自從蔣思若的父母把錢存入銀行,再也沒有同事叫錯許墨琛的名字,就連行長見了他,也拍拍他的肩膀,說後生可畏。


    從那以後,許墨琛看世界的眼光就變了。


    在他眼裏,這世界隻分兩種人:


    有錢人,和沒錢人。


    有錢的同學聯係他,他熱情如火,沒錢的朋友找他,他愛搭不理。


    可是,從前的許墨琛,向來對弱者有著強烈的共情,總能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講話辦事。


    他對蔣思若也大不如從前。


    和蔣思若一起出去,經常接到電話就去應酬,讓蔣思若自己玩。


    久貧乍富,許墨琛有種報複性的消費,像是要把從前沒有享受過的全部彌補迴來,從衣服到配飾,就連一雙襪子也要買大牌,出入各種高消費場所,說是擴展人脈,一晚上可以換好幾個地方吃喝玩樂。


    許墨琛的工資雖然不低,但也時常捉襟見肘。


    蔣思若勸許墨琛量力而行,日子不是過給別人看的,沒必要為了滿足虛榮心,讓自己活得那麽累。


    許墨琛卻說,蔣思若還沒有畢業,不懂職場中的潛規則,等她畢業了,說不定比他還要虛榮,甚至詬病,說蔣思若家裏有錢,怎麽能體諒他們這種普通人奮鬥的艱辛。


    蔣思若很鬱悶。


    “我媽和我奶奶都很喜歡他,我爸雖然不同意我們倆結婚,但也隻是私下裏對我表態,在許墨琛麵前,從來沒有表達過半分不滿,他怎麽會這麽想啊?”


    陸小雪並不覺得意外,隻是說:


    “你們從來沒有說過,但不代表他自己不清楚啊。在學校,他是學霸,老師和同學都圍著他轉,他有足夠的自信和你匹配,可是,職場不是學校,那裏聚集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學霸,還有各大家族的精英子弟,在學校,許墨琛是精英,可是,在職場這個精英堆裏,他早就不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了,職場是最現實的地方,除了拚腦瓜子,還要拚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不怕學霸和他競爭,就怕學霸背後還有家族支持,許墨琛是單槍匹馬,和別人的祖孫三代,甚至祖宗十八代競爭,怎麽可能還像在學校那樣如魚得水啊?”


    蔣思若歎息:


    “我和他……好像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父母有時候和我們意見相左,也許會發生衝突,甚至發生一些讓人難以接受的事,但是,父母希望孩子幸福,這一點毋庸置疑,男人最了解男人,你爸不同意你和許墨琛結婚,也許,正是料到許墨琛會有今日,他不希望你拿自己的人生,去填補許墨琛缺失的部分。”


    陸小雪繼續說:


    “許墨琛再優秀,也是農村出來的大學生,他肩上扛著全家的希望,甚至全村的人都等著他迴去光宗耀祖呢,畢業之後,沒有了學生這個身份當保護傘,沒有了學霸的光環,許墨琛的心理有落差,是正常的,像許墨琛這樣的優等生,畢業之後,過的第一關,就是自己的心態,可能經曆的多了,他能學會反思,然後慢慢找到自己的定位,總得有個過程。”


    沉默良久,蔣思若緩緩開口:


    “順其自然吧!”


    又是一周過去了。


    周五放學之後,陸小雪打車迴到家中。


    偌大的房子依然隻有她一個人。


    空蕩蕩的。


    撲麵而來的孤獨感如無法阻擋的黑暗,將她淹沒。


    幽幽地歎了口氣,陸小雪倚進深棕色的沙發裏,默默望著窗外婆娑的樹影。


    漸漸的,她睡著了,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沙發裏,眉頭微微蹙起,小嘴輕呡,一張無憂無慮的小臉染上了憂思。


    夜風吹起厚厚的窗簾。


    客廳裏沉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陸小雪醒了過來。


    窗外樹木的枝葉隨風被吹得搖擺淩亂,空中飄舞著輕盈的雪花,在沙發上呆坐幾秒,陸小雪才意識過來,房子裏竟是空蕩蕩的。


    胸口一片悵然若失。


    雪已經下了兩場,葉君澤還是沒有迴來。


    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陸小雪重新躺迴沙發裏,整個人被寂寞籠罩,還有一抹就算再懵懂也無法釋懷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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