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


    陸小雪慢慢地走來。


    握著葉君澤炙熱的手掌,走進富麗堂皇的宴會廳。


    葉君澤握緊她的手掌,牽著她,向著主位的葉驍垣和葉夫人慢慢走來。


    隨著陸小雪越走越近,那些人的目光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熱烈了,個個睜大了眼睛,像是生怕看不清楚她的臉。


    陸小雪甚至察覺到了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那是一名年輕男子,皮膚白淨,五官端正,一身白色的西裝禮服,人群中,那男子看著她,唇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


    模樣是真不錯,難怪葉君澤會動心。


    越走越近。


    看到兩人十指緊握的手,再看看陸小雪一臉緊張的樣子,葉驍垣蹙起了眉,葉夫人的眼神裏帶著審視,與葉君澤相似的麵容倨傲地繃緊,譚文婧則是心中腹誹,果然是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


    葉君澤的腳步停下。


    陸小雪一怔,機械地隨著葉君澤停住了腳步。


    站在他父母麵前,葉君澤開口:


    “爸,媽,這是小雪。”


    與那日在醫院見到的葉驍垣不同,眼前的葉驍垣氣場全開,筆挺的軍裝讓他看上去高大英武,他的氣度雍容威嚴,眼神深沉睿智,那是無數次從槍林彈雨中廝殺出來的,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將軍。


    陸小雪忽然緊張起來,她低聲:


    “叔叔……”


    葉驍垣打量了她幾秒,神情看上去有些不悅,似乎對這個兒媳不太滿意,他敷衍地點了點頭,隨即移開了視線。


    陸小雪又看向葉夫人。


    葉夫人微垂著臉,一雙眼睛上挑,神情不善地瞅著陸小雪,那眼神,就像在自己的領地裏看到了侵略者。


    “阿姨……”


    叫出口之後,陸小雪心中默默鬆了口氣,像是完成了某項任務,似乎也沒有那麽緊張了。


    她看到葉夫人繼續盯了她幾秒,然後,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葉夫人不喜歡她。


    想起方才在人群中看到譚文婧,隱約瞥見了譚文婧眼底的輕蔑和唇角的冰冷。


    譚文婧的樣子,好像知道陸小雪會鬧笑話,就等著看熱鬧。


    看來,這場訂婚宴不是為陸小雪舉辦的,隻是葉夫人不想惹兒子不痛快而做出的妥協,也沒有人真的把陸小雪當新娘,葉夫人不喜歡她,也許會利用譚文婧打壓她,譚文婧喜歡葉君澤,隻怕巴不得在訂婚宴上壓她一頭,好宣誓主權。


    打過招唿,葉君澤牽著她走到一個單人沙發旁,這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獨立的區域,與女客們分隔開來,又不會離得太遠。


    讓她坐下,葉君澤便去招待男賓了。


    “美女。”


    聽到聲音,陸小雪扭頭看去,發現是她進來時,一直盯著她的年輕男子。


    “請你跳個舞吧!”


    年輕男子看著她,雖然笑著,卻並沒有多少敬意,就像看到一個很有趣的玩具,感興趣,也隻停留在膚淺的外表。


    “我不會。”


    陸小雪不好意思地笑,迴視那男子。


    男子的臉型跟葉驍垣有點像,都是一張方臉,應該是葉君澤的堂兄弟,隻是,這男子的麵容沒有葉驍垣的端正和威嚴,也不及年齡相仿的葉君澤沉穩,男子的麵容中有幾分紈絝之氣,就像那些熱衷於吃喝玩樂的公子哥。


    “最簡單的交際舞,不會?”


    “我不會……”


    “遲早得學呀!”男子瞅著她,神情裏隱約帶著點輕視,“要不然,我現在教你。”


    看到這邊的動靜,葉君澤走了過來,對年輕男子說:


    “她不會,你迴去吧!”


    年輕男子立馬收起了調侃的神情,訕訕地走開了。


    安靜地坐在角落裏,陸小雪的思緒卻淡淡地從這場景中抽離了。


    葉君澤的維護之意很明顯。


    隻要有點眼力勁的,都不會想著為難她。


    可是……


    以後漫長的人生,終究是她自己麵對呀!


    吃飯的時候,陸小雪看到葉夫人拉著譚文婧的手,想讓譚文婧坐在身邊,譚文婧也很熱絡,挽住葉夫人的手腕,但看到葉君澤牽著陸小雪的手走近,葉夫人收斂了心思,有些抱歉地鬆開了譚文婧的手。


    在滿場賓客的注視下,葉君澤拉開葉夫人身邊的椅子,扶著陸小雪的肩膀讓她坐下。


    女客們頓時收斂了心思。


    然而,很快她們就發現,這個女人雖然不跟她們交流,儀態卻很好,優雅端莊的氣質並不輸給在場的女客,而且,她眼神淡然,仿佛一切都隨緣。


    葉夫人也發現了這一點,開始重新打量坐在身側的女人。


    沒有人為難她。


    隻是被滿桌人這麽明裏暗裏的打量著,陸小雪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垂眸,餘光瞟到男賓那一桌,葉君澤正迴頭看著她,陸小雪輕輕勾唇,示意他沒事。


    察覺到身邊葉夫人的視線,陸小雪有些局促地對她點了點頭,葉夫人竟然臉色和善地對她笑了笑,隻是眼底依然帶著幾分審視。


    葉夫人和葉君澤有六分像。


    尤其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看上去精明睿智又孤傲自信,神態和氣質也像,那母子倆的一舉一動,都相似極了。


    陸小雪心中自嘲。


    不像的,應該是葉夫人不喜歡她吧!


    飯菜很精致,但陸小雪沒吃幾口,斜對麵的譚文婧似乎也沒吃幾口,能夠感受到譚文婧久久凝視她的目光,眉頭微蹙,麵色冷凝,眉宇間一半不忿一半憂鬱。


    譚文婧,應該是很喜歡葉君澤吧!


    在陸小雪和葉君澤的訂婚宴上,葉夫人卻一直拉著譚文婧談笑風生,把她這個準新娘晾在一邊,不聞不問,可見,葉夫人是不情願舉行這個訂婚宴的,也不希望親友們把陸小雪和葉君澤聯係在一起。


    是葉君澤一廂情願了。


    既然不情願,又何必冷著臉走這麽一個流程呢?


    所謂的訂婚儀式,陸小雪覺得,自己就是露個臉,陪著葉君澤和眾賓客走個流程。


    葉夫人沒有向她介紹任何人。


    全程冷著她。


    一直跟譚文婧交談甚歡。


    所以,也沒有人跟陸小雪交流,隻是目光時不時地瞥向她。


    葉夫人的意思很明顯。


    葉家並不承認陸小雪的未婚妻身份。


    訂婚宴結束之後,又去了葉家。


    葉宅是比較典雅大氣的深色裝修風格,黑色真皮的沙發,實木的茶幾,大理石的地麵,壁燈和吊燈做了木質的框架,跟葉君澤家的裝修風格類似,隻是麵積大了好幾倍。


    跟在酒店宴會廳一樣。


    葉夫人一直跟譚文婧相談甚歡。


    對譚文婧的喜愛溢於言表。


    好像陸小雪不是今天的未婚妻,譚文婧才是。


    女客們也隻跟葉夫人和譚文婧低聲交談。


    沒有人理會陸小雪。


    大家十分有默契的把陸小雪當成透明人。


    坐在落地窗旁的黑色小沙發裏,陸小雪神色淡然,清幽靜雅,像一個誤入的過客,靜靜等待著時間的糾正,午後的陽光為她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她安靜地坐在那裏,幽靜的身影仿佛隨時會從光暈中消失,迴到她原本的世界去。


    能感覺到女客們時不時飄來的視線。


    有的人,存在感就是那麽強烈,哪怕刻意忽略,也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她。


    譚文婧也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眼,溫婉沉靜的麵容難以掩飾心底的不甘。


    哪怕自己才是眾星捧月的那一個,哪怕葉夫人刻意冷落那個女人給自己撐麵子,今天的未婚妻,都是那個被冷落的陸小雪,以後的未婚妻,也都會是那個被冷落的陸小雪。


    最重要的是——


    葉君澤愛她。


    吃過晚飯,葉君澤跟眾人打過招唿之後,就牽著陸小雪的手先離開了。


    深秋的夜風有些涼。


    走在青石板的路上,葉君澤緊緊地牽著陸小雪的手,側頭看著她一路沉默的樣子,月光斜斜灑照在她的身影,手指捏緊衣角,她長久地發呆。


    “要不然……”


    路燈幽亮,昏黃的光暈灑在陸小雪沉默的麵容上,她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靜靜的,仿佛什麽都無法打擊到她,隻是輕抿的唇暴露了她此刻有些低落的情緒,她悶悶地說:


    “我們還是分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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