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斌為林俊男舉辦的告別宴安排在大梅沙的海濱度假村進行。為此劉誌斌特地安排了一輛商務車,拉上七八個人,都是跟林俊男關係不錯的同事。雨虹公司是這個度假村的常客,每年都會在這裏安排幾場員工培訓或團建活動,雙方彼此都很熟了。


    度假村接待部的經理覃悅鈴是個品貌端莊、氣質優雅的女子,雨虹的年輕人都喊她“覃姐”,林俊男也不例外。


    商務車到達時,覃悅鈴早已正站在度假村門口迎接大家的到來了。


    “劉總,歡迎光臨!”覃悅鈴彬彬有禮地朝劉誌斌微笑致意。


    “麻煩你了,覃經理,請安排兩個人幫我把後備箱裏的那箱酒搬進去。”劉誌斌說。


    “好的。您裏邊請吧,菜已經按您的要求準備好了!”


    劉誌斌領著林俊男和眾人魚貫進入預訂的包廂,進門將林俊男拉到身邊,指著主坐右邊的座位說,“俊男,今晚你坐這兒!”之後,他又指揮著其他人一一坐下。大家都就坐後,他保持著站姿,清了清嗓子說:


    “今天咱們不分職務等級,隻根據年齡大小排座兒,都是兄弟。在這裏算我年長,如果不見外的話,你們就當我是大哥!大家在雨虹共事多年,合作非常愉快,我非常感謝大家對雨虹所做的貢獻!今天,俊男因為自身的原因,要離開雨虹了,我實在無法勸他留下,萬般無奈之下,請諸位來此一同為他餞行!希望俊男能夠永遠記住在雨虹的日子,不論今後你走到哪裏,都不要忘了雨虹的兄弟!”


    劉誌斌說著,親手拆開擺在牆角的一個包裝紙箱,那是剛才他囑咐覃悅鈴讓人從車上搬進來的,裏麵是整整一箱名貴白酒。他拿出兩瓶,一邊打開酒瓶,一邊頗有感觸地說,“這酒是十年前一個朋友送的,一直沒機會喝,不是舍不得,隻是找不到合適的氛圍,擱到現在已經很值錢啦!上次,穿山甲的趙棟梁出價五千一瓶,我都沒賣給他……”


    劉誌斌首先給林俊男麵前的杯中倒滿,然後又挨著個兒給每個人都倒滿酒,“今天我話可說在前頭,除了俊男,在座的每個人都必須一醉方休!否則,可對不起這好酒了!”


    林俊男明白劉誌斌的意思,知道後者是在保護他。他的酒量在雨虹的同事中算最小的,但在以前,隻要是跟劉誌斌在一起喝酒,就常常會被逼得喝到趴下為止。今晚劉誌斌忽然對他如此關照,讓他覺得心中有一番難以言表的感激和酸楚。


    劉誌斌端起酒杯,非常鄭重地向林俊男說:“俊男,為了感謝你對雨虹做出的貢獻,請允許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敬意——我幹,你隻要意思一下就行。”說罷,他跟林俊男碰了一下酒杯,舉杯一飲而盡。林俊男想也沒想,跟著也一口幹掉……


    劉誌斌跟林俊男一連幹了三杯後,滿臉沮喪地歎了口氣:“唉!俊男,我真為你感到惋惜啊!你的離去,對我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


    “謝謝劉總!不管我林俊男今後選擇怎樣的道路,我會一直把您當做我最尊敬的老師和最好的朋友!”


    劉誌斌左手端起酒杯,右臂環抱在林俊男的肩上,說:“俊男啊,人生就像坐過山車,有高峰,也有低穀,隻是你要相信,無論眼下你處在哪個位置,那都隻是暫時的。”


    ……


    他們一直嗨到夜裏十點多鍾,最後除劉誌斌和林俊男外,基本上都醉趴下了。劉誌斌把覃悅鈴叫到身邊,吩咐她給幾個不能動彈的家夥準備幾間客房,就讓他們在度假村過夜,自己打電話叫來司機,讓司機開車送他跟林俊男迴家。


    林俊男到家時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孫凱和茜茜的房門緊閉,聽不到一點聲音,想必他們應該都睡著了。


    窗外的月光潑灑到客廳地磚上,投射出窗紗斑斑駁駁的花紋,偶爾隨風飄動,營造出一種靜謐、安詳的空間。


    林俊男感到十分疲憊。從離開度假村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某種釋然和糾結的心情反複折磨著。他沒有開燈,徑直走到沙發邊重重地坐下。借著朦朧的光線,他看到茶幾上胡亂丟棄著的書刊和遙控器等雜物,這要在以往他是決不會放過的,可是今天,他卻懶得動一下。


    他就這樣百無聊賴地坐了十幾分鍾,反複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先衝個涼,最終還是因困意重重,於是決定偷個懶、直接進房睡覺罷了。


    就在林俊男正要走進自己臥室的時候,聽到從身後傳來鑰匙在鎖眼裏轉動的聲音,他詫異地迴過頭去。隻見房門開處,孫凱和茜茜一前一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由於屋子裏黑乎乎的,兩人同時被林俊男的影子嚇了一跳。


    “誰?!”孫凱吼了一聲。與此同時,茜茜驚叫著藏到他的身後。


    “大驚小怪什麽?!當我是小偷啊?”林俊男沒好氣地說。他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可以偷偷在外麵玩到半夜!


    孫凱打開燈,尷尬地望著林俊男:“我們去看了場電影。”


    林俊男嗯了聲,轉身進屋。關門時略微停頓了一下,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們都睡了。今天我公司聚餐,搞得太疲憊了!我先睡了!”


    關上房門,林俊男脫了衣服躺在床上,但卻半天睡不著,原先濃濃的困意竟然被孫凱和茜茜的雙雙夜歸攪得蕩然無存!


    雖然茜茜對他和孫凱都保持著相等的距離,但在他的印象中,她還從來沒有不向他打聲招唿就單獨跟孫凱出去玩到半夜。


    聯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林俊男心裏更是一陣酸楚……


    翌日中午,茜茜像往常一樣下班迴來,發現林俊男穿著t恤和短褲獨自坐在客廳看電視,她覺得奇怪,問:“咦?今天你沒去上班?”


    “嗯。”林俊男應了一聲。


    茜茜探頭朝林俊男的臥室裏望了一眼,雜亂得簡直目不忍睹,她又走進廚房看了看,冷鍋冷灶的沒任何變化。她感到很是反常,但又不好直截了當去問他,便若有所思地走進自己的屋子,換了套休閑一點的衣服,出來坐到林俊男旁邊。


    “你還沒吃吧?”茜茜問。


    “不餓。”


    “你今天怎麽沒去上班啊?”


    “我辭了!”林俊男淡淡地說。


    “啊?!你辭職了?”茜茜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林俊男將手中的遙控器朝茶幾上一扔,靠在沙發背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為什麽,就是不想幹了。”


    茜茜緊緊盯著林俊男,想從他的表情上讀取一些什麽。她真的從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絲轉瞬即逝的淡淡的憂傷。她沒再問,沉默了片刻,迴到自己屋裏,再出來時手上多了兩樣東西——一塊麵包和一盒牛奶。


    “都快一點了,不吃點東西怎麽行?”她把麵包和牛奶放在林俊男的手中。


    林俊男苦笑一下,抓起麵包大口啃了起來。


    茜茜看著林俊男不雅的吃相,撲哧笑了。她暗暗在想:這家夥該不是見我昨晚跟孫凱出去看電影而妒忌了吧?於是,便往他身邊湊了湊,像是很隨意地說:“昨晚那電影看得真沒勁!演的那都是啥呀!我早就想迴來了,孫凱還真坐得住!”


    林俊男知道茜茜是在有意向他解釋昨晚的事情,似乎在申明她跟孫凱之間並沒有什麽更深的關係。真是一個會體貼人的女孩!


    “茜茜,你能陪我幾天嗎?我想出去散散心。”


    “這……”茜茜遲疑了一下,“好吧,我正好還有幾天假沒休。咱們去哪兒?”


    “去西湧吧!”林俊男不假思索地說。


    “西湧?!那太好了!”茜茜差點兒從沙發上蹦起來,“早就想來個說走就走的旅行,背著包,麵對大海……那該多愜意啊!哎,明天就是周末,要不咱們下午就去怎麽樣?我現在就給公司打電話,跟頭兒請半天假。”


    “好!說走就走!”林俊男也像是來了精神。


    忽然,茜茜像是想起了什麽,說:“對了,你不問問孫凱嗎?”


    林俊男裝作沒好氣地說:“你再提他我可真的要吃醋了!”


    “好好好,咱不管他行了不?我進去收拾東西了!”茜茜俏皮地衝林俊男做了個鬼臉,哼著曲兒蹦躂進自己的屋裏。


    茜茜之前每次去海邊都是去大小梅沙,那裏除了海灘上攢動的人頭,感覺不出有任何自然的印記。她曾聽同事說起過地處南澳的西湧——那是一個遠離都市喧囂、放鬆自我、享受遐意人生的原生態的地方。


    也許因為交通原因,西湧開發較晚,加上出於對自然生態的保護,南澳鮮有大範圍的開發和美化,因而這裏展示給遊人的恰恰是最原始、最天然的風情和魅力。沿著大鵬半島的南端,海岸連成一線,海水蔚藍而透明,海浪一排接著一排撲來,氣勢非凡;赤腳走在沙灘上,腳趾間的感覺柔軟細膩,仿佛整個腳踝都會陷落到沙裏……在西湧,早上你可以被窗外的小鳥叫醒,晚上可以伴著蟲鳴蛙叫入睡,沒有喧囂,沒有嘈雜,躺在海邊的沙灘上,你能聆聽到那種天籟般的和聲……


    林俊男兩年前就跟著雨虹公司組織的旅遊團隊來過西湧,當時他曾站在海灘上,麵對著浩渺無垠的海天景色激動不已,他將雙手圍作喇叭狀貼在嘴邊,朝著大海發狂地叫嚷,那才真叫一個放縱……此後由於工作緊張的原因,尤其是帶隊研發“紅盾”係統以後,他一直沒能實現重遊西湧的願望,盡管隻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今天,林俊男終於再次踏上南澳半島,而且身邊還跟著自己心儀已久的茜茜。他的心裏不再糾結,因為他覺得這是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又為他打開了另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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