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要求蠻奇怪,主人家看在楊警官的份上,還是抹著眼淚答應了,從防盜門下麵的牆縫裏一掏出一顆用白布裹好的門牙,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家君君(失蹤小孩的名字)剛到七歲,這是他上個月換的牙,聽老人說小孩子換的牙不能亂丟,我就找了塊布把他的門牙包起來,塞在門檻下麵,你看合不合用。”


    林遠接過小孩牙齒,心滿意足地點頭,“夠用了,有了這東西,天亮前我一定能幫你找到君君。”


    楊警官不太理解,走來問我們,小孩子換下的門牙能頂什麽用,你到底幫不幫得上忙?


    林遠故作神秘,搖頭晃腦地笑笑,讓楊警官別問,問了就不靈了。


    他這副樣子有點神叨,楊警官好氣又好笑,實在沒功夫跟我們瞎扯,扭頭說自己要迴調度室差監控,轉眼就走了。


    林遠也不管他,找來一把銼刀,把失蹤小孩的門牙磨成粉,又打聽了小孩的生辰八字,用毛筆蘸著紅墨水,寫在一張黃紙上。


    他把磨下來的牙粉裹在黃紙裏麵,踹進貼身的口袋,嘻嘻哈哈地告訴我,可以進樹林找孩子了。


    我滿頭霧水地跟在他身後,對這個小道士的舉動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問道,


    “小道士,你究竟打算幹什麽?”


    林遠看了看左右,見沒人了,這才說,“我要用道家的圓光術去追蹤這個小孩的下落,不過使用圓光術的條件比較苛刻,需要搜集到小孩的貼身物品和生辰八字,還得準備一套比較複雜的儀式,你先幫我湊點東西吧。”


    我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林遠需要的東西倒是不複雜,幾片柳樹葉,一瓶紅星二鍋頭,用水酒浸泡過的小米,加上他自帶的一個風水羅盤。


    等到東西湊齊之後,我們來到了小樹林旁邊,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可樹林依舊是一片陰暗,連太陽光都看不見,附近也莫名其妙地飄著冷空氣。


    林遠在地上挖了個坑,然後把白酒倒進去,倒了小半瓶就停下來,將柳葉也丟到了下麵,撒上酒米,嘴裏念念有詞,接著又摸出那張寫著小孩生辰八字的黃紙,用打火機燒了,還把灰燼全都灑在了羅盤上麵。


    隨後我就看見羅盤指針開始跳動,出現了很不規律的旋轉,林遠臉色立刻變得嚴肅了,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跟隨著羅盤指針指向的方位,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樹林裏搜尋。


    這片樹林不大,可因為荒廢了很久,導致裏麵雜草叢生,到處是坑窪地。


    我們走得很慢,在林子裏繞了好幾圈,始終沒有任何發現,我有點不耐煩,感覺這小道士的辦法不一定靠譜,就說,


    “你到底行不行,要不轍吧?這鬼地方氣候怪冷的,凍得我很不舒服。”


    林遠搖搖頭,讓我稍安勿躁,也就是說話的功夫,羅盤上的指針忽然狠狠跳動了一下,林遠立刻把眼珠子眯起來,筆直地朝一個方向跑。


    這小道士腿腳特別靈活,跑起來跟風一樣,我廢了好大勁才跟上,剛翻過一個土坡,就看到了讓我瞠目結舌的一幕。


    隻見土坡下的草叢裏,果然蜷縮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孩,頭發被露水沾濕了,臉上滿是泥漬,正趴在地上睡得香甜。


    “找到了!”


    林遠趕緊收起羅盤,把小孩抱起來,迴頭讓我搭把手,我一臉佩服,沒想到這小道士還真有些能耐,還真替我們找到了小孩。


    顧不上詢問,我們扛著孩子迴了小區,那家人很激動地撲上來,摟著孩子又哭又笑,小孩母親更是恨不得向我們下跪,哭哭啼啼說著感謝的話。


    林遠笑笑說,“大嫂子你別客氣,你家小孩沒有遇上人販子,隻是被什麽東西迷住了,才會跑進樹林走丟。”


    小孩母親又緊張了,看了看林遠,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遠擺手說你別急,等孩子醒來就知道了。


    隨後我們把小孩抱進了臥室,平放在床鋪上,林遠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裏麵是密密麻麻的銀針,他用銀針紮在小孩手指上,輕輕轉動了幾下。


    小孩受到刺激,立刻張開眼睛,哇一下坐起來,瞪大烏溜溜的眼珠看著我們,還擺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邊揉眼睛邊對自己老媽說,


    “媽,我怎麽迴來了,那個穿紅衣服的阿姨呢?”


    “什麽阿姨?”


    小孩母親懷疑是孩子發燒了說胡話,伸手去摸孩子的額頭。


    林遠則耐心地開導小孩,柔聲說,“君君你別怕,告訴大哥哥,你睡著前都看到了什麽?”


    小孩記性好,經過林遠的疏導,很快就想起了昨天的遭遇,虎頭虎腦地摸著腦門,說昨天媽媽去逛菜市了,他一個人在家無聊,就想去後麵那片小樹林抓蛤蟆玩。


    雖然那片林子比較荒廢,平時沒什麽人出入,可小區裏的孩子卻隔三差五跑去逮蛐蛐,君君像往常一樣去樹林找小動物,可走著走著卻好像迷了路,看見樹林裏有一片白霧飄過來,濃霧中有個穿紅色的阿姨,正在“爬樹”。


    他好奇地走過去,發現那個紅衣服阿姨正把身體“掛”在樹上麵,小小年紀也不覺得害怕,反倒主動走上去,問阿姨在玩什麽啊,是不是打算蕩秋千?


    紅衣服的女人就從樹上跳下來,牽起了君君的手,說要帶他去個好玩的地方。


    小孩子哪裏知道社會的險惡,感覺這阿姨挺漂亮的,啥也沒想,迷迷糊糊就跟她去了樹林捉迷藏。


    等玩累了他就趴在那個紅衣服女人腿上睡覺,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天,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灰頭土臉,已經被我們扛迴了家。


    聽完君君的話,他父母都嚇懵了,忙追問那個紅衣服女人的長相,小孩子也說不明白,稀裏糊塗地揉著腦門,


    “阿姨可漂亮了,頭發長長的,就是臉色不太好看,身上還特別冷……對了,她說自己以前就住在這個小區,還被一個狠心的壞男人欺負過,她一直吊在那棵樹上,想等那個欺負自己的壞男人報仇。”


    童言無忌,嚇得小孩母親趕緊捂住了孩子的嘴,警告他別再說下去。


    我和林遠則對視了一眼,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緣由。


    既然找迴了失蹤的小孩,我們便不再逗留,一起走出了小區。


    林遠皺眉道,“看來那片樹林裏應該住著一個怨氣極大的女鬼,搞不好是被人害死的,她戾氣難消,所以一直守在那棵樹下,為的是等待報複當年傷害自己的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就對上了,幾天前我的房東勇哥莫名其妙死在那棵樹下,屍體連快傷疤都沒有,楊警官說他好像是被活活嚇死的,沒準就是遭了這個紅衣女鬼的毒手。”


    說巧不巧,手機再次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楊警官打開的,我毫不猶豫就接聽了,聽到楊警官在手機那頭樂嗬嗬地說,


    “周玄,聽說你們把小孩找到了?我剛接到那家人打來的電話,說是要銷案……”


    我急忙打斷說,“先不聊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是關於勇哥暴斃的那場兇案,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電話那頭的楊警官征了一下,說有,然後約好了跟我在警局見麵。


    見麵後我先是說起了找到失蹤小孩的經過,又把小孩醒來後說過的話全都告訴了楊警官,楊警官聽完後不由得深吸一口涼氣,


    “照你這麽說,房東勇哥的死,包括昨天小孩失蹤的事,都是這個女鬼幹的?”


    “我知道這種事對你來說很荒唐,但事實恐怕就是這樣。”


    我用力點頭,確認了自己的猜想,旁邊的林遠則摸著下巴說,“現在兩起案子都大概搞清楚了,唯一的問題是,這個女鬼為什麽不害其他人,專門盯著你的房東下手,難不成當年欺負她的人就是你的房東?”


    我剛要開口,楊警官就想到了什麽,一拍大腿說,“搞不好還真是!”


    我和林遠一起看向楊警官,問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楊警官看了看我們,用力點頭,說情況是這樣的,他在調查勇哥死因的時候,也托人弄來了不少勇哥生前的資料,資料上記載勇哥並不是本地人,十年前他從外地跑來這裏打工,認識了一個單身女人,和那個女人感情發展很快,不到半年就結了婚。


    兩口子原本相處得不錯,婚後不久女人還懷孕了,可這件事卻變成了爆發家庭矛盾的起因。


    起因是勇哥小時候受過傷,根本不具備讓女人懷孕的能力,他懷疑老婆在外麵偷人,於是一氣之下和女人爆發了爭吵,還逼著女人打掉肚子裏的孩子。


    可女人說什麽都不肯,勇哥又是個暴脾氣,酒後越想越憋屈,於是對懷有身孕的老婆動了手,女人在吵架時動了胎氣,當場下肢就開始流血了,等送到醫院後孩子卻沒能保住。


    那之後女人的精神狀態就有點不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了刺激,居然大半夜跑出醫院,失聯了好幾天。


    等有人發現她的時候,人已經上吊了,上吊的地方就在小區後麵那片樹林,也是打那之後,周圍人都不再敢靠近那片樹林,那裏才漸漸變得荒廢下來。


    那女人沒有親人,父母早死了,勇哥便以繼承人的身份得到了女人的所有房產,從此靠著收租過日子,小日子過得挺不錯,直到這次莫名其妙地暴斃在小樹林裏,而勇哥死的地方,恰好就是他老婆當初上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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