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瑟瑟發抖的坐在馬車裏,車外正下著細雨,天氣雖然寒冷,可是馬車裏卻是很暖和,安安穿的也很好,一身裁剪得體的蜀錦,將她窈窕的身材襯托的更加的窈窕。她有些害怕的看著對麵那個正閉目端坐的男子,她和他朝夕相處了三個月,可是卻仿佛是今天才認識他一樣,在安安的耳邊,仍然響起著慘叫聲,那是劉府不願離去的人的慘叫。雖然她很恨劉府,很恨劉三刀,可是,卻從未想過這樣報複他們!


    馬車吱吱呀呀的停了下來,安安掀開窗簾看了一眼,滿眼盡是墳墓,有的墓碑已經倒塌,有的墳頭都幾乎看不見了,隻是微微鼓起了一個小土包,有的卻是新土,上麵還有著花圈。


    男子跳下馬車,卻仿似有感應似得,直接朝著一座墳頭走去,墳前樹立著一塊木牌,上麵被人用刀刻出了四個大字——李穎之墓!


    男子站在墓前,默然無語良久,他伸出了幹枯的右手,墳墓裏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音,仿佛棺材裏的死人活了過來,在拍打著棺材一樣。


    安安嚇的想要尖叫,可是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她看見男子聽見這個聲音卻仍然是神色平靜,動作也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如她當初見他時候的模樣。安安在想,會有什麽事情,能夠讓男子的表情發生變化呢?


    安安正在想的時候,卻聽到咚的一聲巨響,棺材裏的東西好像打破了棺材,一道妖豔的血光突然從墳墓裏一衝而起,接著落在了男子的手裏。


    安安再看時,卻發現,男子的手裏多了一把劍,一把普普通通,街上隨便一把鐵匠鋪都能打造出來的劍!


    男子抬手一劍,木頭做的墓碑應聲裂為兩半時,他已縱身躍上馬車。


    “去金陵!”平淡的聲音發出,年老的車夫不敢怠慢,揚鞭吆喝一聲,馬車吱吱呀呀的向著金陵駛去,很快,就將亂葬崗拋在了身後!


    金陵城很熱鬧,熱鬧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快要過年了,過年,在哪裏,都是熱鬧的,二是,金陵城最有錢,武功最高的何老爺要嫁女兒了,聽說女婿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兩人可謂是門當戶對,這自然又給普通人茶餘飯後增添了不少的談資。


    金陵城今年有了這兩件喜事,人流量大增,往年這個時候,留在金陵的,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其它的外地人早就已經離開了,可是,今年不一樣,不斷的有持刀拿劍的江湖中人趕到金陵城,看起來,都是為了參加何小姐的訂婚宴!


    這一天,一大早,金陵何府早就已經裝點完畢,今日就是何小姐和飛龍鎮杜公子的訂婚宴,何大同早就已經邀請了自己在江湖上的故交好友,更令他驚喜的是他在幾天前甚至接到了少林,武當等幾個江湖大派的拜帖,這讓何大同感覺自己在江湖的地位又高了一層。


    天光甚好,陽光照在馬車上,這是一輛紅色的馬車,車身是紅的,車輪是紅的,甚至連拉車的馬都是紅的,有的紅,給人的感覺像是火,看一眼就渾身燃燒,可是這輛馬車看到的第一樣,卻是冷,因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這輛馬車是由鮮血做成的。馬車的車轅上豎著一麵旗子,紅底黑字,那黑色的字好像是凝固已久的鮮血,上書二字“討債”。


    馬車分外的惹眼,更加惹眼的是,這輛馬車就是直直的朝著何府行去!


    這麽一輛詭異的馬車已停在何府的門口,就引起了何府門房的注意。門房的領班何忠,是何府管家的遠方侄子,深知這個時候來何府的,都是在江湖上有地位,有脾氣的人,自己一眾人是萬萬惹不起的,所以對任何人都是執禮甚恭。所以,對於這輛馬車也是絲毫不敢怠慢。他彎下腰,笑著對車裏高聲道:“不知哪位俠士大駕光臨,請下車,小人為您引路!”


    車簾突然掀開,一道光閃過,何忠已經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而人卻好似已經飛了起來。


    “咕嚕嚕”何忠的頭顱滾到了何府的大門口,臉上仍然帶著震驚,迷惑等多種複雜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圍上來的眾人。


    何府的仆人看見何忠被殺,都是嘩然一片,趕緊將馬車團團圍住,既不敢動手,也不敢放任殺人者離開。


    好在馬車並沒有想要離開,一個年輕人手握長劍,靜靜的立在馬車上,麵色平靜的看著何府的大門,對圍著自己的家仆們視而不見。


    何大同卻已經得到了消息,自己家的人在自己家門口被殺,而且是身首異處,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臉,他本正陪著少林寺羅漢堂首座方生大師和武當派衝虛道長在閑聊,如今卻是再也坐不住了,告了一聲罪,帶人就奔向大門口去了。


    方生大師看了衝虛道長一眼,笑著道:“牛鼻子,你怎麽不去看看?這何府怎麽說也跟你武當派有點關係吧?”


    衝虛道長喝了一口茶,美美的長歎一聲,道:“誰愛去誰去,要不是我打賭輸了,我今天才不來呢!要是讓小男男知道我今天來了,我以後還活不活了?我今天低調都來不及呢,那有空去管別人的閑事呢?”


    何大同看著眼前馬車上挺立的年輕人,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了,他畢竟是老江湖了,深知江湖上藏龍臥虎,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貿然發作。他看了一眼何忠的人頭,滿臉凝重的說道:“不知道家裏的下人怎麽得罪了公子?隻是這位公子出手未免太重了一些吧?敢問公子怎麽稱唿,師承何派,今日之事,我何大同必向貴派要個說法!”


    何大同這話一說,周圍之人已經了然,這是何大同在探底,不過這本是老江湖人的求穩作為,倒也是無可厚非。


    李穎手中連鞘長劍搭在肩上,長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麵的何大同,心中想道:“數月不見,他竟已經忘了自己了!”


    他譏誚的說道:“我叫李穎,無門無派!”


    說著手指了指馬車前麵的旗子,道:“今天來,不為別的,就為了討債!”


    何大同早已經看見了馬車上的旗子,他聽李穎如此說,怒氣早已經在心中升起,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聲音卻冷冷的道:“哦,不知道李公子要向誰討債?要討多少銀子?”


    李穎卻似聽不出何大同言語中的冷意,他語氣平靜的道:“今日向你說個明白,今天討債有兩件事情,第一,是我李穎的殺身之仇,數月前,你派人殺我,今日我來報仇!第二,來替我恩人報破家之仇,仇人正是劉三刀,其它的你就不必知道了,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話落,影過,劍已至。


    何大同盡管早有戒備,卻仍然沒有想到來人的劍如此犀利,他沒有其他辦法,隻有退,再退,直到退到了人群中,他高聲命令道:“殺了他!中一刀者,白銀一千兩,殺人者,黃金一千兩!”


    他說完,就縱身再朝後一躍,遠遠的離了戰場,他是江湖前輩,他已經成名多年,他手中有無算的金銀,他手下有數以百計的好手供他調用,這樣的他,怎麽會傻的去跟別人拚命?盡管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武功會比對麵的年輕人差!


    這本身就是老江湖的做法,所有的老江湖都是這麽做的,他們在江湖上摸爬滾打數十年,早已經對這個江湖上的很多事情司空見慣,也早就已經掌握了足夠的錢財和勢力,早已經再也不需要像年輕的時候那樣用命去拚了!


    賞賜很豐厚,這樣的價錢不僅僅是何府的那些人心動,就是路人也被何大同的懸賞給刺激了,街上的人都開始向李穎衝去,眼中都帶著貪婪的光芒。


    李穎看著圍上來的人群,看著他們的一雙雙血紅的眼睛,他仿似看到了一群群披著人皮的狼,仿似又迴到了那個逃到山林的夜晚,他手中隻有一把劍,卻被一群狼給圍上了,那種情景,和現在,是多麽的相似!


    “到底是狼變成了人,還是人變成了狼呢?”李穎喃喃的說道,聲音帶著些許的迷惑,可是他的劍卻一點也不迷惑,長劍輕吟,竟似帶著絲絲的歡快,不知是因為多飲人血,還是因為與主人的重逢。


    數十具屍體中間,李穎單人獨劍的站著,身上鮮血滴滴答答的,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周圍至少有兩百人,卻立他足足有三米遠,看著中間的他,不敢上前,眼神中帶著驚恐,不信,和一絲絲的不舍!


    李穎抬起頭,看著人群後麵的何大同,嗬嗬的笑了一聲,嘶啞著嗓子,猶如從地獄裏來的聲音傳來:“何大同,別躲了,你躲不掉的,你全家都躲不掉的!”


    話完,他已經一步步的朝著何大同走去,步履蹣跚,似乎隨時都可能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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