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被砍傷的女子係一地地道道的村婦,來自黑龍江的一個小山村。幾年前來到城裏打工,因長得頗有些姿色,被老板一眼相中。


    女子見老板儀表堂堂,事業有成,也不了解老板的家庭狀況,就同意與老板交往。兩人相處半年有餘,女子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當她興高采烈,充滿幻想的將此事告知老板的時候,老板卻將臉一翻,扔下2000塊錢,告知從此與她斷絕關係,並警告她,以後不許再來找他,否則要她好看。


    可憐她一個不到20歲的大姑娘,初次到城裏打工,沒有賺到錢,反而懷上別人的孩子。攥著手裏的2000塊錢,想打掉孩子,可是就這點錢,又能幹什麽?想迴老家,家鄉的風俗比較傳統,她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孩子,若被父母知道了,定會將她活活打死。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她是舉目無親,當真是後無退路,前無希望,百般無助,遂欲尋死。


    夜裏她來到一處江邊,江邊不遠處有一工地,亮著燈,數十個工人連夜忙碌著。攪拌機的轟鳴聲,工人的雜亂聲,卻仿佛離她很遙遠。


    她遙望家鄉,心裏孤獨淒苦,一步一步走入江裏,江水冰冷刺骨,江麵一片漆黑。她閉上眼睛,心一狠,帶著腹中才不足一個半月的胎兒,就欲沉入江底,了結此生。


    就在她躍起的一瞬間,後麵一雙大手有力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姑娘,你幹嘛想不開?她轉過頭,見一個鐵塔般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後,背著光看不清臉,隻覺得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特別有力,心力交瘁之下,就此暈倒在男人懷中。


    那個男人就是在工地打工的建築工人,說也真巧,半夜到江邊解手,就看到了這一幕。就這樣,她嫁給了這個男人,但是男人並不知道她已經懷孕。


    兩個人迴到了村裏,簡單的辦了一個婚禮。從此女人務農,男人仍舊出外打工,日子過得還算是平穩。


    不久,小孩子也如期出生了,男人更加開心,因為有兒子了。可是好景不長,男人在打工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女子以前老板的一個下屬,聽到了關於女子以前的事情,心中不禁又是酸楚又是憤怒。


    從那以後,男人迴到家,就開始對妻子逐漸冷淡,心中積著這種怨氣,與日俱增。


    但是男人不想讓這個家瓦解,想就此當做不知道過一輩子,但是每每看到這個昔日疼愛的孩子,想到不是自己的,想到妻子的欺騙,心中就酸楚憤怒,就開始酗酒。對妻子的態度也逐漸惡劣,進而大打出手,直到演化成這場悲劇。


    人往往就是這樣,當你事先知道了一件事情的時候,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心裏逐漸放下;但你如果麵對的是一個欺騙,卻沒有幾個人能當做沒事發生。人最恨的不是錯誤,往往是欺騙。


    魏正道雖然製止了一場犯罪,挽救了一個生命,卻也結束了另一個生命。這場事件過後,魏正道每一天都耷拉著腦袋,心神不屬,時不時就能看到那個男人猙獰的臉和那把明晃晃的西瓜刀。


    檢察院、市局有關部門先後找魏正道了解情況,報告寫了一遍又一遍,魏正道實在不願意再想起那一幕,但卻不得不反複重提。


    事件漸漸冷淡下來,魏正道的心卻越來越敏感脆弱,仿佛那個男人已經化作怨靈,時刻在糾纏著他,魏正道晚間睡覺都不敢熄燈。


    分局領導體恤魏正道,給他放了十來天的假,魏正道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閉門不出,每一天昏昏僵僵度日。


    市局派下來精神醫生,每一天都與魏正道談心,魏正道才逐漸緩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分局決定給魏正道申報立功嘉獎,市局同意,上報省廳。省廳經過審核,同意給予魏正道同誌立二等功一次。


    申報立功嘉獎的批文還沒有下來,卻發生了變故,再一次重重的擊傷了魏正道。


    那個女人身中四刀,身前一刀,身後三刀,傷口雖很長很深,但沒有傷及肺腑,不過月餘,已能下地。


    女人剛開始對救她的魏正道很是感激,但是隨著身體逐漸康複,從鄰居處接迴了自己的孩子,看著孩子白白胖胖的樣子,想想自己的以後,不禁暗暗發愁,又開始懷念起她的男人。


    男人雖然對她經常打罵,但畢竟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這一下子什麽都沒了,隻留下了她這孤兒寡母。


    女子心一橫,一紙訴狀,將魏正道告到了法院,要求經濟賠償。法院本已知道此事,也都有調查結果,告知女子,這是警察正當執法,並無過錯,法院不予立案。


    女子不服,聘請律師,再次上告。同時委托律師將自己的境況描寫的異常淒慘,投送到上級政府部門和各大媒體,引起政府高層領導和廣大群眾的廣泛關注。


    一時社會輿論一片嘩然。有的說“三個警察不能把一個人治住,卻把人打死,這些警察平時都怎麽訓練的?”


    有的說”明明是夫妻之間的事情,警察卻把人家男人打死了,留下可憐的孤兒寡母,這種警察就應該抓起來,以故意殺人論處!”


    有的說“法製社會不應該官官相護,應該嚴懲不貸!”


    有的說:“警察局有錢,來養這對孤兒寡母吧!”


    這突如其來的輿論浪潮,令魏正道所在的分局措手不及,立即上報市局。


    市局黨組成員一經研究,立即召開了記者發布會,除隱去涉密環節外,將當天的案件情況做了詳細通報。同時責令分局,撤迴為魏正道所上報的立功嘉獎材料;市檢察機關也同時責令區檢察院重啟對魏正道開槍擊斃犯罪嫌疑人案件的調查。


    一時間,社會輿論分兩派。抨擊警隊執法漏洞的群眾,義憤填膺,為死者名不平,為活著的孤兒寡母心痛可憐。


    更有甚者,發布文章,詳細描繪案發當天的經過,如一部驚險懸疑的短篇小說。也不知道這作者是否有天眼通,細節描述比警察的偵查結果還詳盡,把警察怎麽盛氣淩人,怎麽欺辱已經放下屠刀的男人,被砍的女子怎麽哀求警察放過男人,而警察不為所動,依然向男子開槍殺了男人等情描寫的有聲有色,有如親見。


    筆者用盡文墨寫盡警察的霸淩,看客義憤填膺,對這男女極盡同情,更增對警察的仇視。


    有些群眾在這場抨擊中,開始逐漸變得冷靜,通過市局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了解了詳情,認為這是警察正當執法,不應該受到譴責。雖然說三個警察應該製止住一個男人,或者說開槍應該將男人打傷,使這個男人不再有能力砍人,而不應該將男人擊斃,但是在當時那種緊急的情況下,這些也隻不過是理論層麵而已,而身處現實當中,能把人救下已經不錯了。


    這場輿論,到後來竟演化成對警察製度,警隊管理製度,法律體係的熱議上來。


    魏正道每天麵對這些輿論,隻有無奈的苦笑,心卻在逐漸變冷。雖然也有許多陌生人站在他的角度支持他,為他鳴不平,為他申訴,為他辯解,但魏正道曾立誌窮此一生打擊犯罪的一腔熱血,卻在逐漸變冷,以至結冰。


    更讓魏正道難以忍受的是,檢察機關竟然要將魏正道立案,分局竟然同意將魏正道擊斃犯罪嫌疑人一事做為案件移交檢察機關調查處理。立案調查的理由就是,不應將人當場擊斃。


    魏正道徹底崩潰了,就在檢察機關來人要帶走魏正道的那天,分局民警聯名上書,紛紛抗議:“法律怎麽可以被輿論扭曲?”將檢察院來人團團圍住,局麵幾近失控。


    分局局長親自從樓上下來,將憤怒的警員製止,讓檢察機關來人先行迴去,他負責規勸魏正道去檢察機關主動接受調查。


    魏正道此時的心情反倒逐漸平靜,對檢察人員說:“明天上午9點,我準時到檢察機關,你們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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