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玉世界裏。


    鳳綰綰精心培育的藥圃之中,玉狐蹲在寒嘯頭頂指揮著,讓它將好幾種藥物都連根一塊扒了出來。原本欣欣向榮的藥圃在兩寵風卷殘雲的行動力之下,已經隨處可見被掀翻的靈藥和泥土,還有很多嬌貴的藥草被踩踏成泥,整個藥圃之中都能看到狼爪和狐爪的腳印……


    “這個!還有這個!對了,還有那邊那個,都給蠢女人送過去!”


    玉狐挖了不少藥材之後,抱著那些還沾有泥土的藥材就爬到了寒嘯的背上,指揮著寒嘯將這些靈藥給鳳綰綰送去。


    鳳綰綰還在調息,突然劈頭蓋臉的一堆藥材混雜著泥土從天而降。墨蛟甩動著長長的蛇尾,為鳳綰綰擋去那些藥材,長長的身軀揚起向上看去,發現了山頂之上的兩個始作俑者。


    嘭!


    突然一個人影也從雪山頂被扔了下來,直接砸進了鳳綰綰懷中。這樣的動靜之下,鳳綰綰也無法安心調息,無奈的睜開了雙眼。入目可及,便是被扔下山頂摔進她懷中的那個抱劍童子。


    鳳綰綰抱著周身冒著寒氣並且半個身子沒入水中的小童,再看看那水中飄散的各色藥材,鳳綰綰隻覺得自己眉心直跳。鳳綰綰旁邊的墨蛟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意,給了玉狐和寒嘯一個你們死定了的眼神……


    “七星龍葉參?這還沒開花呢!”


    “熾火藤?還沒結果呢!”


    “地精龍心果?這還沒熟呢!”


    鳳綰綰看著那飄蕩在水中的藥材,這些藥確實是根治內傷的好藥,但是都還沒長成能用的地步啊!而且這些藥一旦離土,也就無法再繼續生長,簡單來說現在出現在她麵前的藥材,全都浪費了!


    鳳綰綰可惜的說著,每說一句就抬眼看一下那兩個始作俑者,寒嘯趴在雪山頂用爪子蓋住腦袋,企圖和白雪化為一體,而玉狐則是小爪子叉腰站在雪山頂上,一副快誇我的表情……


    “小白!”


    鳳綰綰看著玉狐一臉得意的表情,一聲怒吼響徹整個魂玉世界。她這些靈藥培育的不易,更重要的是,明明藥效可以發揮到極致的卻淪為一般藥材,或許藥力還比不過一般藥材。


    “蠢女人,這些是不是能治你的傷?不要太感謝本狐王哦!”


    玉狐聽見鳳綰綰喊它,小耳朵抖一抖,昂著小腦袋得意的說著。它跟著蠢女人這麽久了,已經聞多了各種藥材味道,通過味道它就能分辨出這藥材是有啥作用了。


    鳳綰綰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玉狐,她知道小白也是出於好心,所以她也沒法說出責怪的話來,隻能用眼神來控訴自己的不滿。然後將懷中那抱劍童子的屍身放在墨蛟身上,自己則默默的將飄散在水麵上的藥材都收起來,迴去看看還能不能入藥,物盡其用……


    鳳綰綰閉眼又調息了三月,才離開了魂玉世界。魂玉世界中的三月,對於外界來講或許隻有一瞬,所以在南宮流雲他們看起來,鳳綰綰隻是閉目養神了那麽短短一瞬時間。等她再睜眼的時候,眼神那種頹然已經消失無蹤,整個人傷勢還在,卻離奇的出現了蓬勃生機。


    “季遲,怎麽離我那麽遠?是不是這一身血嚇到你了?”


    鳳綰綰睜眼就看著季遲一個人縮在這第九層塔頂的另外一側,因為魂訣之力還沒有收迴,所以南宮流雲和墨玄隻能困在裏麵遠遠看著。鳳綰綰仰頭吞下幾顆藥丸,催動內力激發藥效之後,倚在牆上帶著溫暖的笑容看向季遲說著。


    “小九,我……是我傷了你……所以,遠離我吧,我確實是災星!”


    季遲瑟縮在一角有些逃避,果然如下麵幾層幻境顯示的一樣,他就是災星會給身邊人帶來不幸。他一直覺得自己掩蓋的很好,就如同這麽多年他的男扮女裝一樣,除了這個突然闖進他生活的小九,其他人都一無所知。


    五轉輪迴的時候,他也吸入了粉色霧氣,同樣進入了夢境之中。在那個夢裏,他是女裝的她,卻依然難逃災星的命運,害了父母家人慘死,連累東方玥丟了太女之位,更是禍亂了東籬朝綱,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七轉輪迴的時候,其實他也有些許的迷失,隻是自己一直靠坐在一側掩蓋的很好並未讓南宮流雲和墨玄他們發現。在那癡妄幻境之中,他見到了已經故去的父母,還有小九以及他們的孩子。幻境之中,他和小九以及父母雙親過上了很平淡的生活,自己還給小九生了孩子,小九也隻屬於他一人……


    所以,他還是自私的,還是想要將小九獨占的,更是會傷害身邊人的災星。剛剛黑霧占用他身子時候也說了,自己心思重,善籌謀,有嗔念,並非是好人。所以,才會這般輕易被黑霧籠罩占用,因為他自身就是來自黑暗,自然融於黑暗……


    “季遲,你說什麽呢?什麽災星?小九隻知道,季遲是最聰明的,能幫小九做很多事,而且我的季遲也很溫柔啊!比如說,當年本少主去東籬的時候……”


    鳳綰綰不允許季遲這麽否定自己,她撐著牆站起來,抬手撤去了籠罩南宮流雲與墨玄的魂訣之力。然後,搖搖晃晃的走向那十分脆弱的季遲,這樣子的季遲並非她認識的季遲,她認識的季遲是殺伐決斷,智謀無雙,絕不會有這樣脆弱抗拒的時候。鳳綰綰走到季遲身邊坐下,緊緊拽著他衣袖,緩緩的道出當年的迴憶……


    當年,鳳綰綰因為鬼宗考驗才去了東籬,接近季遲。在她刻意營造之下,墜入浴桶的狼狽相遇,她還挨了季遲一掌。為此,她留在季遲府中養傷,本以為有了更多的相處機會,誰知自己清醒之後他就避而不見,直至自己負氣離開……


    自己的九府就在他丞相府的背後,根本算不上同路,但是這個傻瓜每日上朝下朝都會刻意繞路從九府門前經過,這些鳳綰綰其實都知曉。好幾次,她就在府門背後,看著他的轎子在府門外逗留駐足,卻不見他有更多的行動。


    日子就這麽一天又一天的過,直至有一天,季遲喝醉了酒,一個人爬上了那院牆,搖搖晃晃的走在上麵。鳳綰綰是因為隔壁院子下人的喊聲所吵醒,披著外衫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副她一直記在腦海中的畫麵。新月如鉤,一個醉酒美人在牆頭搖搖晃晃,陀紅的臉色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的迷人。


    看著季遲幾欲摔下,在丞相府下人的驚唿聲中,鳳綰綰匆忙帶上了清秀麵具飛身將他接住。那些擔心的丞相府下人有很多都見過她,見她接住了季遲也舒了一口氣,不然自家丞相從這麽高的院牆上摔下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家丞相怎麽喝這麽多啊?都沒人看著麽?讓她爬這麽高?”


    “姑娘,今晚宮裏設宴,所以丞相就喝多了一些。而且,今兒個是丞相雙親的生祭……”


    鳳綰綰摟著季遲的腰身,站在院牆上質問著那些下人。下人們紛紛低著頭,最後還是那個給鳳綰綰送過藥的小侍開口說出了原因。鳳綰綰聽到生祭兩個詞就擺擺手不讓小侍再說下去,這種揭人傷疤的事情她可不願幹。


    “季丞相,我送你迴去休息可好?這夜裏寒風大,容易受涼!”


    “不要,不迴去!本相要跳舞,就在這跳!不迴去,不要迴去,那裏就我一個人……”


    鳳綰綰扭頭看著那一身醉意的季遲,柔聲輕哄著,想送她迴去休息。季遲卻一改平日冷漠的姿態,像個要糖吃愛撒嬌的小孩子,一直搖頭說不迴去,一臉委屈的模樣。鳳綰綰覺得這樣反差萌的季相甚是有趣,低笑了幾聲,看底下下人也在笑就擺擺手,示意讓他們退下,將季遲交給她照顧。


    “好好好,不迴去!那你站好,能站穩我就不送你迴去!”


    “好,站……穩……本相能……站穩……”


    丞相府的下人不放心他們的丞相,擔心的看了幾眼,最終也是那個小侍躬身行禮之後拉著眾人離開。鳳綰綰扶住搖搖欲墜的季遲,笑著跟他說隻要站穩就不送她迴去。季遲醉酒狀態下,倔脾氣也上來了,當即就鬆開鳳綰綰的手,搖搖晃晃的試圖證明他可以站穩。鳳綰綰的雙手一直虛抱在她的腰側,悄悄保護著她。


    最終,還是以鳳綰綰成了墊背而季遲摔倒在她身上告終。也是那一刻,鳳綰綰的手不小心搭在了季遲平坦的胸口,這才知道名動天下鬼才之名的季丞相原來並非女嬌娥,而是男兒郎。


    “阿娘阿爹……遲兒不是災星……不要丟下遲兒……”


    摔倒在鳳綰綰懷中的季遲一直喃喃自語,鳳綰綰單手摟著他的腰,扶著他從院牆上坐起身。看他穿的單薄,鳳綰綰將自己臨時披著的外衫也搭在了他身上。那一晚,她和季遲就這麽坐在牆頭一整夜,聽季遲嘀嘀咕咕的說了許多有關他爹娘的事情,聽得最多的就是災星二字,這兩個字也讓鳳綰綰默默記在心裏,準備好好查一下……


    月落日升,醉酒的季遲在聽到雞鳴時候醒了過來,看著身邊隻著了單衣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還披著女子的外衫。他隻覺得自己冷冰的心好像重新注入了溫熱的血液,暖烘烘的。季遲悄悄將外衫披在了鳳綰綰身上,將已經熟睡的她抱起迴到了自己的丞相府。


    “你們丞相呢?”


    “丞相上朝去了,交代奴好好照顧姑娘。這是薑湯,丞相吩咐一直溫著的。姑娘喝點薑湯,去去寒!”


    鳳綰綰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睡在當初養傷的那個房間。小侍進來伺候,鳳綰綰詢問季遲去了哪裏。那小侍手裏端著一小盅薑湯,將其呈送在鳳綰綰眼前,然後迴答鳳綰綰的問題。


    …………


    九轉輪迴塔中,鳳綰綰說到薑湯就沒有繼續往下說了,扭頭看著季遲,抬手將他的臉轉過來麵對著自己,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緩緩說了一句話。


    “看,擁有這麽溫柔的雙眼,還會準備薑湯並且交代一直溫著的人,怎麽可能是災星呢?如果是,本少主也甘之如飴,情願受累一生!”


    “小九,你居然還記得那晚醉酒?”


    “這是自然,畢竟那晚我才知道,漂亮姐姐竟是個翩翩公子啊,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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