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通往縣城的第一輛客車,由於李木頭住的那個小山村十分偏僻,一天也就隻有兩趟車從鎮上出發。


    一趟是早上七點的,就是她們二人坐的這輛,另一輛是下午五點的。


    窗外的天氣不是很好,厚厚的烏雲布滿了天空,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悶雷,似乎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美玲抱著沉睡的大福,一言不發,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綿延的群山,安靜地似乎也像是丟了魂一般。


    反倒是李木頭在旁邊坐立不安,一會兒抓抓亂蓬蓬的頭發,一會兒又站起來在顛簸的車上踱來踱去,時不時還長長地歎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是不再走動,重重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煩躁地觀察起車上的乘客。


    突然,他發現了一點異樣。


    車上的人不多,幾乎都靠在背椅上閉目養神,唯獨一個人有些例外,他端坐在最後一排最裏麵的位置。


    前麵的空位還有很多,大部分人都坐在車輛偏前一點的位置,隻有他一個人,默默坐在最角落。


    其實李木頭上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長相有些俊俏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襲白袍,留著女人才留的長發,打扮看起來十分奇怪。


    倒不是他有多不關心兒子,兒子都這樣了還有心思注意其他人。當然也更不是李木頭喜歡男人,大山裏的人哪兒懂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隻是感覺這個人身上有一股非常奇特的氣質,和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他又很確定之前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這個俊俏的年輕男子,真是奇怪……


    注意到李木頭眼神注視著自己,年輕人也把目光移向了這邊,直勾勾地盯著李木頭的眼睛。李木頭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將頭轉向了前方。


    可是他沒有發現的是,一道怪異的光芒從年輕人的眼中射進了他的眼裏。


    不知怎的,李木頭感覺自己好像特別的困,難道是昨天晚上一夜未眠的緣故?


    李木頭感覺兩隻眼皮止不住地打架,隨後竟然就這麽直接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


    睡夢中,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又迴到了小時候,和自己的父親一起在樹林裏捉蟬蛹。


    父親走的很快,而自己的腿卻好像不聽使喚了一樣,怎麽邁都邁不動,最後他甚至直接癱倒在地上!


    他一邊慌張地喊著,“爸爸,爸爸,你等等我,我害怕。”一邊拖著兩條失去知覺的腿,努力的向前爬,卻發現和父親之間的距離仍然是越拉越遠。


    突然,周圍一下全部都黑了,就好像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裏,被人一下子關掉了燈一樣。


    李木頭瞬間被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突然降臨的黑暗好像把自己推入了萬丈深淵一樣,不停地往下落,往下落,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驀地,前方出現了一束光。


    是手電筒的光!是爸爸!


    李木頭一陣狂喜,高興地揮著雙手喊道:


    “爸爸,爸爸,我在這裏。”說著便高興地朝著那束光爬了過去。


    終於,李木頭爬到了那束光的身旁,激動地張開雙手,想要抱住那個偉岸的身影。卻發現伸手觸摸到的,是一個黏糊糊的東西。


    李木頭奇怪的抬頭一看,卻看到了這一生中最恐怖的場景!


    一隻巨大無比的蟬蛹聳立在自己眼前,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正緩緩地破殼而出!


    至於李木頭看到的那束光芒,居然是來自於蟬蛹的眼睛裏!而此時李木頭清楚地看到,一隻慘白的手此時正抓在手電筒上!


    “兒子,你怎麽這麽慢,來,快過來爸爸這邊。”


    李木頭突然聽到了爸爸的聲音,欣喜若狂,恐懼的身子仿佛又充滿了力量,掙紮著要爬起來撲向爸爸的懷抱。


    但是他驚恐的發現,聲音居然是從蟬蛻裏傳出來的。而那個破殼而出的東西不是蟬蛹,正是自己的父親!


    此時他的半個身子已經從蟬蛻中探了出來,臉上已經血肉模糊,臉皮甚至都被撕了下來,露出森森的白骨!他咧著掉了一半的嘴唇,衝著李木頭陰森森地笑著:


    “過來啊,兒子……”


    “啊!!!!!!”


    李木頭終於忍不住,驚恐地叫出了聲!


    ……


    “蹭”地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李木頭大口地喘著粗氣,把旁邊的美玲嚇了一跳。


    “你幹什麽啊你,一驚一乍的。嚇到大福了。”美玲拍了拍胸口,沒好氣地說到。


    隨後她又趕忙把大福往懷裏抱了抱,有節奏地拍著大福的後背,嘴裏哼哼著不知名的童謠:“拍拍背,快快睡,順順毛,嚇不著……”


    懷中的大福倒是是沒什麽反應,依舊安靜地沉睡著。


    李木頭驚魂未定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舉動。


    車上嘩嘩作響的窗戶,似乎掩蓋了自己搞出來的動靜。


    隻有車角落的那個年輕人,依舊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不過他此時皺起了眉頭,仿佛在思考著什麽事情。


    李木頭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迴想起來剛才那個夢。


    自己怎麽會做那麽奇怪的一個夢呢?父親怎麽就從那麽大隻蟬蛹裏鑽了出來?而且臉居然腐爛成那個樣子?


    其實對於這個自己所謂的父親,李木頭其實沒什麽印象,他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


    李木頭對他的印象,也僅僅是停留在小時候他們一起去樹林裏捉蟬蛹而已。他在後麵撿著父親從樹上敲落的蟬蛹,放進手裏提著的瓶子裏,專心當著一個移動倉庫。而父親則在前麵拿著竹竿和手電筒,仿佛死神一樣,無情地收割著一個又一個蟬蛹的生命。


    當然李木頭也曾經在母親在世的時候,問過有關於自己父親的事情。


    可是自己一旦提起自己的父親,一向溫柔的母親就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抱著頭滿地打滾,嘴裏還不停地嘟囔著一些不知所謂的詞語。


    像什麽“蟬蛹”,“骷髏”,“怪物”之類的詞,再多的,即使李木頭和母親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也是無法辨別清楚。


    原本以為一旦提起父親,母親都會是這樣的反應,可沒想到的是,在某一天,變故發生了……


    那是母親去世前的一天,她曾經把他叫到身旁,李木頭從未見母親眼裏的光這麽清澈過,換句話說,他從未見到過這麽清醒的母親。


    而接下來母親說的話,更是讓他感覺難以置信!因為母親居然主動和他提起了關於父親的事兒。


    母親看著眼前泛著淚花的兒子,欣慰地說:


    “兒子啊,你能這麽健康的長大,真好!不要怪你爸爸,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他是愛你的,我也是,我們都是為了你。可是沒想到萬事皆有因果,我們救了你,卻也害了你。都是報應,報應啊!”


    ……


    李木頭的母親說完這些話後,猛的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就這麽咽了氣。


    李木頭悲痛欲絕,親戚們幫他料理完後事後,他在母親墳前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經常想起母親臨終前跟他說過的話,卻始終也想不明白母親臨終前那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總感覺母親似乎在隱瞞著些什麽,想要告訴自己,卻又出於某些原因,不能說出來。


    而自己從母親的話中,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卻又怎麽也想不明白那腦袋中乍現的靈光,究竟是什麽。


    ……


    “到縣城了啊,去縣醫院的從這兒下,往東走200米就到了,到車站的先別下,等到了終點站再下!”


    司機洪亮的聲音打斷了李木頭的思緒。


    他迴過神來,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臉,主動從妻子懷中抱過沉睡的李大福。


    李大福依舊很安靜地睡著……


    這個時候,李木頭突然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幾聲,無奈地揉了揉,為了自己的兒子,自己和妻子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不對!那兒子應該也餓了啊!怎麽辦?不行!要趕緊去醫院。這樣下去,兒子的身體承受不住的!


    突然,李木頭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他看了看車的角落,發現那裏早就沒了人影。


    臥槽!那個年輕人呢?剛才還在車角落裏,怎麽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如果他從自己身邊經過,自己應該可以發現的啊?可是為什麽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愣著幹什麽呢?快下車,大福還等著治病呢!”美玲見李木頭愣在那裏,沒有絲毫動彈的意思,生氣地推了他一下。


    李木頭這才迴過神來,跟著美玲匆匆下了車。


    隨後客車啟動,不一會兒就揚起一陣灰塵,走遠了。


    李木頭抱著大福,怎麽也想不通那個年輕人是怎麽消失的,難道是自己愣神的時候他悄悄下車了?


    不應該啊!自己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站著,想過去也得經過他的同意才行啊!從座位上翻過去就更不可能了,那麽個大活人,翻過去自己不可能注意不到!


    李木頭徹底懵逼了,他實在想不通,便迴身問美玲:“剛才在車後麵角落的那個年輕人,你看到他什麽時候下的車了嗎?”


    美玲剛想催促李木頭趕緊出發去縣醫院,被這麽一問愣住了。


    “什麽年輕人?我們後麵一直沒有人啊!”


    李木頭愣住了,頓時感覺自己腳底升起一股涼意,從後背直通頭頂!


    “沒有人!?那我看到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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