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躲貓貓一樣,鑽進窗簾躲進房間裏,斑駁的灑在地板上,畫出雜亂的時間腳印。


    李子開啟了全新的一天,何凝,林宇他們依舊走進按部就班的日常裏,無論是在辦公室裏工作的,在教室裏上課的,還是在會議室開會的……有了昨天的那場邂逅,一切仿佛又不一樣了。


    他們的思緒若有若無的在青春的篇章裏迴蕩著……


    “非典”隔離了幾周,趙家爸媽帶來的大包小包的零食著實讓102室困了幾周的丫頭們開心了幾天。可是這份開心很快被女生寢室壓抑著的悲傷的氛圍衝淡了。整個女生寢室陷入了低氣壓狀態,時不時一些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在空氣中彌漫。


    這天中午,四個小姐妹坐在寢室裏分享著零食,隔壁寢室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大家嘴裏的零食瞬間苦澀難咽了。


    老幺最先墮下淚來,老大摟過她肩膀安慰她:“別當心,爺爺奶奶不會有事的。”


    老幺抽噎起來:“爺爺和奶奶身體本來就都不太好。”


    所有安慰的語言,此刻都顯得那樣的蒼白,毫無底氣。


    四個孩子默默坐在一起,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隔壁寢室的哭聲像會傳染一樣,一會功夫就四處蔓延開來……


    “我,我去班上寫作業。”老幺阿暉拭了下滿臉的眼淚,收拾了幾張試卷往外走去。


    不一會兒,這“嗚嗚咽咽”的哭聲讓李子的情緒幾近崩潰:“煩,我也去班上了。”她隨意抽了一本小說就往外走。


    耷拉著腦袋,沉著肩膀,緩緩走著,剛進教學區,遠遠地,李子看見階梯下,老幺好像被幾個男生攔住了去教室的路,隱隱還能聽到他們的皮皮的調笑聲。


    李子一個激靈,趕緊快走幾步,一看,完了,那三個男生是高三臭名昭彰的混蛋,經常欺負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


    李子急的直跺腳,四處尋找,急急衝向右手邊。


    右邊有個自行車棚,李子扔了手裏的書,用力的在車棚的柵欄之間拔出一個長長的竹片,拎著竹片就氣勢洶洶衝了過去。


    “滾開!”李子衝過去,一把拉住老幺,把她用力扯到身後,雙手握住竹片橫在她前麵,直麵著前麵三個嬉皮笑臉的男生。


    “喲,又來一個啊。”一個男生嬉笑著湊過來,“看來還是隻小野貓啊。”


    另一個男生,收迴吊兒郎當搭在同伴肩膀上的胳膊,饒有興趣的走近李子,嬉笑著手就朝李子的臉伸過來。


    李子掄起竹片就打了過去,“啪”的一聲打在伸過來的手上。


    他們三個一下收住了吊兒郎當的笑,一起瞪著李子。被李子打的那個男生吃痛的收迴手,甩著手,惡狠狠的說:“臭丫頭,你還真敢動手!”


    李子後退一步,側著身體用力的撞了下身後的早就嚇傻的老幺:“跑!迴去喊人。”


    老幺被這一推,猛然醒了,看了眼李子,撒腿狠命的往迴跑。


    聽著老幺跑遠了的腳步聲,李子橫著竹片在前,攔住三個人的路:“想打架是吧?姐可是從小打到大的,誰怕誰?”


    四個人怒目而視,三個男生剛要衝過來,李子就掄起大竹片一陣打,“啪啪啪……”三個男生雖然吃痛卻又無法靠近李子。


    李子身手不錯,隻要他們靠近,她就麻利的招唿著他們,不一會兒,他們手上,胳膊上,身上都多少挨了幾下。


    幾個迴合下來,一個男生很顯然被激怒了,他不管不顧的衝過來抓住了李子的竹片。


    李子雙手死死抓住竹片得力,飛起腳踢過去。打架李子是有經驗,可是麵對三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她很快落了下風,她也被踢了好幾下。


    老幺瘋一般衝迴寢室:“快,快,打架,李子。”


    老大和琳琳立刻就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三個女孩子衝過來時,李子和他們正打成一團。


    說時遲那時快,三個姑娘就撲了上去。毫無打架經驗的她們,不管不顧的衝上去用手撓,用腳踹,用牙咬。


    隻見一個男生抓住了李子的頭發,老幺撲上去就咬;男生一個吃痛,手迴收就要打老幺,老大一腳踹過去;李子見老大被人揪住了,她手裏的竹片早就扔了,胳膊也被抓住了她就用頭直接撞過去;琳琳跑來的時候腳上一隻鞋掉了,她幹脆脫下另一隻鞋當武器,前後左右一陣使勁的拍打。


    一時間七個人從階梯下,打到操場上,場麵混雜成了一團。


    等班上其他女生和聽到動靜的老師們趕過來拉開他們的時候,七個人都掛了彩,尤其四個女生,頭發都散了,衣服也髒了,鞋也丟了,臉上,手上都有明顯的淤青和擦傷。


    原來阿暉迴去喊琳琳和何凝的時候,她們衝出去的動靜也驚動了她們班其他的女生,等她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也都全體動員了起來,有的去喊老師,有的過來拉架。


    一個男生擦拭了一下臉上混合著灰塵的汗,朝李子吐一口口水:“呸!”惡狠狠的盯著李子一字一句的說道:“臭丫頭,我記住你了,等著,有你好看的時候。”


    李子甩了甩疼痛的手,輕蔑地說:“姐等著,不怕死,盡管放馬過來。”


    “你……”


    班主任陶頭兒匆匆跑過來,後麵還跟著兩個被他遠遠甩開的女同學。趕到時,他正好聽到那個男生和李子的對話,陶頭兒拉過李子護在身後,狠狠的眼神一個個掃過眼前三個男生,轉身看了看自己班的四個女生,見四個人都受了傷,連平時最膽小的王暉都掛了彩,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你們有沒有怎麽樣?”


    李子動了動身體又看向她們三個,她們三個也表示都是皮外傷。


    “你們四個先去醫務室,確認沒有事了再迴寢室收拾一下,洗一洗。”班上其他的女生擁著她們就要走。


    “哎哎哎,陶老師,事情還沒處理呢。”匆匆趕過來的訓導主任趕緊喊住她們。


    陶頭兒平靜地說:“主任,這事肯定沒完啊,您總得讓我們的孩子先處理下傷口啊,她們可都是女孩子,留個疤什麽的可不行。”


    孩子們知道都知道,陶頭兒是真的生氣了,他越隱忍著怒火,表情越是平靜。


    女生們擁著李子她們就去了醫務室。


    等班上的女生和四個像大花貓似得小姐妹出現在班裏時,陶頭兒正在開班會,見到她們坐好,就平靜地問:“她們四個被欺負的時候,我們班男生呢?”


    “頭兒,我們不知道啊,都在午休。”


    “那現在呢?高三那幾個人還讓她們等著,有她們好看的時候呢,教務處還等著她們過去接受處分呢。”


    國慶跳起來:“找他們去。”雖然平時他是總擠兌李子,可是看到她們掛彩的臉,他的怒火就忍不住了,那種自己家人被欺負的感覺,讓他怒火中燒。


    男生們在國慶情緒的帶動下,紛紛站起來,義憤填膺,這一年多他們和他們身邊的同學很多人都被他們欺淩過。


    班長站起來說:“走,男生一起去。”


    李子迴頭,抓起林宇的手塞到國慶手裏,國慶猶豫了一下,拉著林宇一起走了。


    陶頭兒就這樣領著一班人浩浩蕩蕩的奔向教務處了。


    教務處,高三的班主任和訓導主任正在對三個男生訓話,一群人衝了進來把三個男生團團圍住。


    訓導主任看著一群情緒激憤的人衝進來,連忙大聲喊:“你們幹什麽,哪個班的?”


    陶頭兒從人群裏走出來:“主任,我們班的。”


    “陶老師!你這是幹什麽啊?”


    “主任,他們仨說要讓我們班孩子等著,有要她們好看的時候。我們班孩子老實啊,他們想,與其天天提心吊膽等著不知道哪天再被打,不如主動送過來啊。我哪裏攔得住,您知道的我剛剛帶班,經驗少……”


    “荒唐,荒唐……”


    剛剛還在對班主任和訓導主任的訓誡不屑一顧的三個男生,一下被一個班男生圍住,眼神中還是有些慌張的,他們強裝鎮定:“有種單挑,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好漢。”


    “你們三個大男生欺負一個女孩子算哪門子英雄好漢?”班長氣憤地質問道。


    “你們不是什麽英雄,我們也不是什麽好漢,痛快點,打不打?”國慶站出來,“我們班就是一個整體,從今天起,隻要有人打我們班上任何一個人,我們就全班上。”


    架,最終沒有到打成,李子她們四個女生也沒有受到處罰。


    那天晚自習,陶頭兒破例沒有給他們發試卷也沒有講作業,“今天,你們很棒,我以你們為榮。幾個月後你們就要告別高一了,告別高一也意味那你們要分科了,也就是說幾個月後在座的你們不一定在一個班了,但是今天這些都是你們友誼的見證,成為你們珍貴的迴憶。”陶頭兒變魔術似的整出一大袋蠟燭,“怎麽樣,夠你們開個燭光paity嗎?”


    “頭兒萬歲!”大家歡唿著,趕緊起身把桌子拉到牆邊,每張桌子上點亮了蠟燭,關了燈。燭光搖曳中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了久違的笑容。


    暖場小達人國慶第一個站出來,又唱又跳,“快使用雙節棍,嘿嘿哈哈,快使用雙節棍,嘿嘿哈哈……”一首周傑倫的《雙節棍》拉開了這個臨時小晚會的序幕。


    長時間的壓抑,無論是對“非典”的恐懼,還是對高三那幾個人長期霸淩的氣憤,人總需要一個宣泄情緒的出口。那痛快的一架以及現在的小聯歡,仿佛整個班級找到了一個宣泄扣,掃去了長久壓在心頭的那一片片陰霾。


    一時間,同學們都甩開煩惱,羞澀,擔憂……唱唱跳跳,氣氛活躍到整個教室像炸開了鍋。


    搖曳的燭光中,李子把頭靠在老大肩膀上,側著頭問坐在她旁邊的林宇:“怕不怕,今天?”


    林宇笑著衝李子搖了搖頭。


    國慶也問他:“感覺痛快嗎?”


    林宇又笑著衝他點了點頭。


    林宇轉頭看著李子,指著自己的臉問她:“很痛嗎?”


    李子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痛了。”


    “以後不可這樣。”


    “嗯。”


    高三班主任,有意無意路過晚會現場,站在教室門口舉起雙手朝他們豎起了大拇指。


    據說那天,每個班主任都在班上說了句:“高一(1)班好樣的。”


    而被誇“好樣的”的高一(1)班,在“全魔亂舞”中結束了一場別開生麵的臨時小聯歡。


    高一(1)班“一戰成名”,那句“我們就是一個整體,動我們班任何一個人,我們就全體上”的豪言壯語被每一個低年級的班級認真執行了。據說,此後很多年“八中”那種校園欺淩現象都不見了。


    有時候,結束你青春期憂鬱的就是酣暢淋漓的一戰!


    好像也是自那天起,全國人民開始倒計時:一天沒有sars新增病例,一周沒有sars新增病例,一個月沒有sars新增病例……


    當全國人民歡欣鼓舞的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時,李子他們的心卻因為馬上要麵臨文理分科而懸了起來。


    當“抗非典”戰役終於取得階段性勝利,學校解除了封閉,生活、學習又恢複日常時,高一的第一學期也走到了尾聲。


    這天,熄燈前,102室的姐妹們都爬到各自的床上,開始每天的“臥談會”。


    李子還是惦記著白天班主任說的分科的事情,她探出頭問老大:“老大,你每門功課都厲害,那麽你選文科還是理科呢?”


    “我還沒有最終下定決心,我想放假迴家和爸爸,媽媽再討論下,聽聽他們的建議後再最終決定。”


    李子如醍醐灌頂,立馬兩眼放光:“我也想聽聽何爸何媽的建議。”然後眼巴巴地睜大眼睛盯著老大。


    琳琳和阿暉在老大話音剛落時都和李子想到一塊了,她們已經不約而同的把頭探出來,都睜著兩雙大眼睛扮著可憐兮兮樣一起看向老大,拖著可憐巴巴的長音:“老大……”


    何凝一向拿她們沒有辦法,更無法抗拒她們仨這樣同時扮可憐的樣子:“好吧,好吧,放假一起去我家。”


    燈,在她們賣萌得逞後,按時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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