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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竟在陸薄川酒店樓下站了很久,自己也點了一支煙來抽,抽了很久才慢慢有點冷靜下來。


    周家和陸家的仇恨,他沒法去算,溫雅死了,陸卓明坐牢,陸薄川和宋綰還有兩個孩子。


    這仇恨他隻能合著刀往肚子裏吞。


    可他不算,並不代表他不恨。


    周家的遭遇,宋綰受的苦,每一樣都讓他啃心蝕骨。


    周竟抹了一把臉,他昨晚問宋綰地址,宋綰告訴了他這個地址,他還不知道宋綰現在是在哪個酒店。


    周竟想了想,又給宋綰打了一個電話。


    宋綰的手機依舊是靜音,剛剛沒調整過來,這會兒她睡著了,響了半天還是沒人接。


    周竟這會兒是真的心慌。


    當初周竟讓宋綰進設計院,找的是他大學舍友的關係,兩人同校不同係。


    大學的時候,因為兩人都很愛戶外運動,經常一起爬山,露營,關係一直很好。


    他想了想,給對方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倒是接的很快:“周竟?”


    “彭揚,你現在還在設計院嗎?”


    彭揚道:“在,怎麽了?”


    “我想讓你幫我問問,你們公司海城悅庭那個項目,跟著去的一共有哪些人?”


    “你等會兒,我問問。”


    彭揚現在在公司已經是管理層麵的職位,他敲了敲自己手底下一個剛畢業的實習生的桌子:“你幫我去問問,海城悅庭那個項目,去了哪些人。”


    那實習生速度很快,去了沒一會兒,就把名單給到了彭揚手裏。


    彭揚看了一眼,告訴了周竟,問:“怎麽了?你要這個名單幹什麽?”


    “綰綰也過去了,我聯係不到綰綰,找她有點事。”周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彭揚告訴他的名單裏,那個江宴是誰。


    他以前聽宋綰提過,那個時候宋綰剛轉組沒多久,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朝著他感歎道,說她一個快要奔三的女人,頂頭上司居然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才二十四五的樣子,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二十四五的時候當別人的領導,現在是被別人領導。


    而且對方沒事的時候一口一個姐姐,還叫得挺甜,心情相當複雜。


    周竟想了想問:“你有江宴的電話號碼嗎?”


    “有,你等下,我發給你。”


    彭揚很快就把江宴的號碼發了過來。


    作為計劃經營部的部長,江宴要負責的範圍很廣,其中和業主的合同談判和業務市場就是很重要的一項工作,和各個小組都的主要負責人都需要保持溝通聯係,彭揚來了啟泰這麽久,自然也有他的聯係方式。


    周竟收到信息,很快就打給了江宴。


    江宴那邊剛準備睡下,電話響了起來,陌生號碼,顯示是潯城那邊的。


    他接起來:“喂?你好,我是啟泰設計院的江宴。”


    “你好江總。”周竟說:“我是宋綰的哥哥。”


    “周律師?”江宴有些詫異:“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我聯係不上綰綰。”


    “她現在在酒店,應該去睡覺了,要我幫你去找她嗎?”


    “不用,方不方便把你們酒店的名字發給我?我現在就在海城這邊,馬上打車過去。”


    “當然沒問題,你等下,我把這邊的具體地址發過來給你。”


    說完,兩人掛了電話,江宴把酒店的具體地址發給了周竟。


    周竟又打了一輛車,往宋綰他們那邊的酒店趕。


    等到了樓下,周竟下車,就看到酒店門口站著一個長相俊俏的年輕男孩。


    他穿著一身套頭運動服,靠在牆壁上,低著頭在刷手機,看起來和剛出大學的學生擋沒什麽兩樣。


    這會兒周竟到是認出他是啟泰的了。


    當時他去啟泰接宋綰上下班,看到過,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


    而且江宴的長相,也不容易讓人忘記。


    周竟一走過去,江宴就側頭朝著他看過來。


    他這會兒收到了甲方那邊的消息,今天先不用去甲方開會,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麽,把手機收了起來。


    周竟以前經常過來啟泰接宋綰,他認識周竟,這會兒專門在等周竟。


    “周律師。”江宴站直了身體,朝著周竟走了幾步。


    他昨晚就眯了一會兒,因為擔心宋綰,一直沒怎麽睡踏實,但他年輕,剛剛下來的時候又衝了個澡,這會兒看起來顯得很精神,他道:“你好,我是江宴。”


    “你好江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綰綰她還在樓上嗎?”


    江宴頓了頓,笑了笑說:“你叫我小江就行,姐姐她在的,但是她昨晚出去了,這會兒剛剛剛迴去沒多久,應該在睡覺,周律師找她有急事嗎?”


    周竟一時沒說話。


    按照江宴的意思,宋綰十有八九,昨晚是從陸薄川那兒迴去的。


    指不定陸薄川剛剛迴星耀酒店,就是送了宋綰,折返迴去的。


    周竟揉了揉眼窩,有些煩躁。


    江宴見了,雙手抄在衛衣口袋裏,道:“周律師,要不我們去附近坐坐吧?我看姐姐她好像幾天沒睡好了,等她睡醒再說吧?”


    周竟點頭。


    酒店附近就有一個吃早餐的茶餐廳。


    江宴帶著周竟往外麵的茶餐廳走,拐一個彎就能到。


    兩人到了地方,服務員很快迎上來,朝著兩人問:“請問您幾位?”


    “兩位。”江宴道:“要個包間。”


    “好的,請跟我這邊來。”服務員帶著他們拐了個彎,往一旁空著的包間走,等兩人坐下來,先問兩人:“請問你們喝什麽茶?”


    “普洱茶吧。”


    “好的。”服務員又把菜單遞給江宴:“您先看看菜單,看完直接掃描桌子上的二維碼,在手機上下單就行。”


    江宴將菜單拿過來看了,用手機掃碼,隨便點了幾個招牌菜色,又點了幾個能填飽肚子的,然後開始自己燒水泡茶。


    他做得有模有樣,一舉一動幹淨利落又帶幾分雅致。


    等水燒開,江宴先洗杯子,洗完再將水放在一旁冷了一會兒,第一杯過茶葉,第二杯才遞給周竟。


    周竟接過來喝了,他一夜沒怎麽喝水,這會兒也嚐不出什麽味道來。


    江宴又給他倒了一杯,他想到了今早看到的宋綰的樣子,又看周竟這麽早過來,知道宋綰這事可能不怎麽簡單。


    江宴倒完茶,往後靠了靠,黑長的睫毛顫了顫,問周竟:“周律師,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過來辦點事。”周竟說:“綰綰她這幾天都沒睡好?”


    江宴點了點頭,想了想,皺眉:“前兩天看她吃東西有點反胃,我還以為她吃壞肚子了,她跟我說是沒休息好。”


    “能抽支煙嗎?”周竟問。


    “當然可以。”這會兒江宴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垂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冷,沒接,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要去結賬的時候,江宴說:“我來吧,周律師。”


    周竟沒跟他的搶。


    兩人吃完早餐,迴酒店的路上,江宴才問:“姐姐以前談過戀愛嗎?”


    周竟喉結滾動,沉沉“嗯”了一聲。


    “對方是海城的?”


    周竟又“嗯”了一聲。


    江宴心裏便有了普,宋綰這次哭這麽嚴重,看來還真是前男友的問題。


    不過他也沒在意。


    兩人迴酒店,周竟給宋綰發了條消息,讓她醒了給自己打電話,抬眼的時候,看到江宴手機的頁麵正停留在微信群圖片上麵。


    而那圖片中其中一個,讓周竟一愣。


    那是陸薄川的國的時候他和宋綰租住的地方擺著的那盆仙人掌。


    是宋綰生病的時候,自己買的,後來陸薄川迴國,把這個帶了迴去。


    周竟迴過了頭,抄在口袋裏的手將一包剛開過沒多久的煙捏得變了形。


    但是他也沒問什麽,和江宴一起去了酒店,然後自己也開了間房,和宋綰他們在同一層。


    宋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手機上好幾個周竟的電話。


    宋綰一時有些愣,她趕緊把手機靜音給調了,這才想起來,自己給周竟的地址是星耀酒店那邊的。


    她趕緊打給周竟。


    周竟很快接起來,嗓音有些啞:“綰綰?”


    “哥?”因為哭過,宋綰嗓子有幹又疼,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你打我電話了?”


    “我就在你們酒店,1303,你睡醒了就過來。”


    宋綰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點,然後去到隔壁,隔壁周竟也沒睡,一直在抽煙,這會兒他把房間裏的窗戶全打開,散煙味。


    宋綰敲門,周竟門一打開,宋綰看見周竟,鼻子就是一酸,伸出手抱周竟。


    周竟揉了揉她的頭發:“綰綰?”


    他扶著宋綰往後退了幾步,把門關了。


    宋綰哭得很厲害,她是真的很害怕。


    等好不容易宋綰平靜下來了,他讓宋綰坐沙發上。


    周竟坐她對麵,凜著眉,問:“星瑞公司背後的老板是陸薄川?”


    宋綰眼眶很紅,點頭。


    她來這邊之前,特意查過,當時查到的人是褚矜,如果當時查到的人是陸薄川,周竟根本不會讓她來。


    宋綰問:“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綰綰。”這種事情周竟也沒辦法騙宋綰,不管怎麽樣,那都是她的孩子,是他們周家的血脈,周竟說:“孩子確實是你和陸薄川的。”


    雖然早有預料,但宋綰的腦子裏還是嗡了一聲。


    “那怎麽……”她想問,那為什麽她會拋棄孩子,但沒問出口,宋綰腦子裏很亂,一直嗡嗡的響,她讓自己冷靜了一會兒,紅著眼眶問:“我生病和他有關,是嗎?”


    “是。”


    宋綰還是沒忍住,把茶幾上周竟的煙拿過來,點了一支來抽。


    她的手都是抖的。


    她是真的已經好久沒有碰過煙了。


    抽了好久,宋綰才問:“我一直記得,我以前有坐過牢,我是真的在坐牢嗎?是不是被他關了起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而且一直很強烈。


    “你怎麽會這麽想?”周竟愣了一下,當年的很多細節他不清楚,但是就他知道的,應該是沒有的。


    而且宋綰沒有想起來,他肯定是不會和宋綰提周家和陸家的仇恨,要不然讓她怎麽麵對?


    他不想讓當年的事情再經曆一遍,但孩子又確確實實橫亙在中間。


    他剛剛在房間裏一直在想,要怎麽和宋綰說,但是想來想去,他隻能以最溫和的方式,來讓宋綰把傷害降到最低。


    讓她以最心平氣和的方式,接受自己的孩子。


    哪怕這個決定做出來,讓他跟吞刀子是的。


    周竟說:“綰綰,你以前很愛他。”


    宋綰愣了一下,她又抽了一口煙,壓抑著問:“那我是為他自殺的嗎?”


    她手腕上的那條細細的疤,一直都留著,後來她的病快好起來的時候,蔣奚陪她去了一趟紋身店,把疤痕遮掩起來了。


    “綰綰!”周竟眉頭皺著,聲音沉了下來,房間裏濃重的煙霧還沒有散,讓他整個人的眉目顯得很壓抑,周竟緩了一口氣,說:“你不要去糾結當年的事情,那個孩子是你的,你想認就認,不想認也沒有人能逼你。”


    宋綰想問,蔣奚知道這件事嗎?


    但沒能問出口。


    她想親自去問問蔣奚。


    “孩子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周竟還是沒忍住,朝著宋綰問。


    宋綰搖搖頭:“太突然了,我還沒想好,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了,我想去看看。”


    周竟點了點頭。


    周竟說:“綰綰,雖然你和陸薄川有孩子,但是這並不是束縛你的枷鎖,孩子你可以和陸薄川共同撫養,但不用和陸薄川本人牽扯太多,他不適合你。”


    宋綰想到了陸薄川提出來的那份合同,她點了點頭:“我知道。”


    “蔣奚他是真的喜歡你,到時候你和他好好談談。”周竟說:“我是喜歡你和蔣奚能夠走下去。”


    宋綰眼眶更紅了,她不知道現在她要怎麽走下去。


    ——


    而另一邊,晚上,褚矜給陸薄川打了電話。


    “組了個局,出來喝一杯?”


    陸薄川掛了電話,凜著眉,也沒多加思考,讓褚矜把酒吧的位置發給自己,拿了車鑰匙下樓。


    陸薄川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酒吧剛剛開始熱鬧起來。


    褚矜就坐在吧台邊,一腳撐地,一條腿曲起,抵在吧台和椅子中間。


    他穿著白襯衫,很顯眼,陸薄川一進去,就看到了他。


    褚矜朝他招了招手,因為人多,他包了一個包間,陸薄川還沒來,他就來吧台這邊先玩玩。


    兩人往包間裏走,包間裏已經坐了男男女女差不多十來個人,兩人進去,陸薄川把外套脫了,放在一邊,點了一支煙來抽。


    剛剛褚矜站在他右邊,一直沒注意到他左邊的臉,這會兒麵對麵,一下子就看到他臉上的傷。


    嘴角破了,臉上青了一大片。


    楚矜愣了一下:“誰打的?”


    “沒誰。”陸薄川坐在沙發裏,房間裏的燈光昏暗,顯得他的臉陰翳,那雙眼睛更是黯得讓人發怵。


    包間裏其他人都不敢和他搭話。


    褚矜挑了挑眉,陸薄川在他們圈子裏,可以說是過得最大起大落的人了,而且每次都還是傷筋動骨的那種,褚矜喝了一杯酒,靠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問,:“臉色這麽臭,昨晚不會和你老婆談崩了吧?”


    陸薄川冷刀似的的眼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又沉又陰,格外攝人。


    褚矜倒也不怵,陸薄川這個事情,當時鬧得那麽大,外麵的人看個熱鬧,看完說不定就忘記了。


    但是圈子裏的人卻沒人不知道。


    褚矜道:“你這難度確實有點大。”


    陸薄川沒出聲,眉眼冷得像是結了冰。


    那邊有人喊:“褚少,要不要過來玩一把?”


    褚矜問陸薄川:“要不要去玩一把?這幾個人,是海城這邊新來的幾個公子哥,上頭在變,那個秦雋,看到沒有?聽說水很深,勢力很大,而且本人也是個狠角色,你不是一直想弄聞家的人嗎?我特意組的局。”


    陸薄川朝著秦雋看了一眼,說:“你去吧,今天沒心情。”


    褚矜也沒在意:“那我先過去了,你先在這邊坐一會兒,我玩兩把就過來。”


    褚矜走後,陸薄川站起身,去到窗邊,沉默的抽著煙,他把手機拿了出來,上下滑動,看到手機裏宋綰的電話號碼,停了下來,眸色顯得更沉。


    ***


    周竟在海城呆了一天,陪著宋綰,他公司那邊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第二天還約了幾個當事人談案子,但是他不放心宋綰,一大早打電話,把事情給推了。


    宋綰說:“沒事,你先迴去,這邊有什麽事情我再和你打電話。”


    “不急。”周竟說:“你今天是不是還要去甲方?”


    “是。”宋綰道:“昨天顧兮畫圖的時候,發現有幾個坐標點不對勁,今天要去現場重新測一下。”


    “我在這邊剛好還有點事情要辦,你迴來後給我打電話。”


    宋綰其實也不想周竟走,這種時候,她是真的害怕。


    周竟說:“你到時候去看孩子的時候,我也陪著你,綰綰,沒什麽大不了的。”


    宋綰點頭。


    第二天,宋綰他們直接去的施工現場,但是一到施工現場,宋綰的心就像是被人一把狠狠的攥住,她看到不遠處,陸薄川的目光,像是帶著刀的刃,劃破空氣的層層阻隔,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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