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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薄川的話音一落，宋綰握住筷子的細白手指用力攥緊。
陸薄川這一路，和人說話，都像是屈尊降貴一樣，很吝嗇，總帶著一種上位者不動聲色的內斂和城府。
讓人忌憚。
這會兒突然接話，不管是說話的內容，還是他的聲音，都像是朝著別人心口砸過來一樣。
宋綰心裏有些煩躁，她總覺得陸薄川的目光侵略性太強，還有一種讓她害怕的熟悉感。
讓她很抗拒。
而且陸薄川總是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讓她很不舒服。
江宴也愣了愣，他說：“我在追她，不了解多一點，那怎麽行？你們不知道她有多難追！”
鄭則很迅速的看了一眼陸薄川。
陸薄川麵無表情，他沒忍住點了一支煙來抽，沒有對江宴的話做出什麽評價，隻是薄唇輕掀間淡淡開了口：“江總應該比宋小姐小不少吧？”
徐徐的煙霧直直向上，蓋住他眼底洶湧到幾乎要將人覆滅的情緒。
江宴一僵，很不服氣，年齡小怎麽了，年齡小別的地方又不小，年齡小體力還好，持久。
江宴不動聲色的笑笑：“陸總不會看不起姐弟戀吧？現在什麽年代了，年齡早就不是問題了，而且現在和以前也不同，姐弟戀可不叫姐弟戀，現在可叫姐姐和她的小狼狗，小狼狗這個詞，就非常的妙，要兇的時候兇，要乖的時候乖，要……”
宋綰想一煙灰缸朝他砸過去：“小江總！”
江宴看了宋綰一眼，幹巴巴的閉了嘴。
甲方的負責人沒忍住笑了：“江總真幽默。”
既然有人提到他，那他就沒辦法不說了，江宴笑了笑，說：“我這叫緊跟網絡新時代。”
意思是這就是小狼狗和正常戀愛的區別，新鮮，刺激。
鄭則看了看江宴，江宴長得很俊俏，而且也有能力。
確實稱得上一聲小狼狗。
江宴這種人，如果是在宋綰年輕的時候遇見，或者是在宋綰沒有和蔣奚出國的時候遇見，確實是有機會。
年輕總歸是資本。
鄭則說：“江總和自己底下的員工搞辦公室戀情，不太好吧。”
“鄭特助這話就說得嚴重了，我們啟泰並不禁止辦公室戀情，設計狗能有春天，就已經要燒高香了，禁止辦公室戀情，要遭天打雷劈的。”
宋綰想掐死他，不接話他會死嗎？
她抬頭，警告的看江宴，瞪著他，讓他閉嘴。
江宴可憐巴巴的，又變很乖。
鄭則能很明顯感受到陸薄川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沉。
他禮貌的笑了笑。
陸薄川狠狠的抽了一口煙，他穿著一身煙灰色西裝，剛剛進來的時候把西裝外套給脫了，搭在椅背上，袖子挽起來半截，露出一截線條結實漂亮的手臂。
他皮膚白，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卻並不分明，是一種能遏住人心髒的那種具有力道的衝突美，沒人能不被他的那雙漂亮的手指吸引，就像他的臉一樣，峻厲又奪目。
俊俏的男人很多，但俊到他這種程度的，卻是罕見。
而因為白，他吸煙的時候，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剛剛落座的時候，他離宋綰坐的地方並不遠，宋綰很難忽略掉他的存在。
飯桌上一片暗潮洶湧。
鄭則看向宋綰，他是沒想到，宋綰連他都不記得了。
她記得的部分，好像是應激症一樣，但凡能讓她想起陸薄川的，都忘得一幹二淨。
鄭則喝了一杯茶，看著江宴，笑了笑道：“那你們公司的理念挺超前的。”
江宴說：“小狼狗的屬性嘛，思想前衛，前瞻性強。”
鄭則轉頭，看向宋綰：“宋小姐呢？你覺得自己能接受辦公室戀情嗎？”
宋綰收迴瞪著江宴的視線，看向鄭則。
鄭則也看著她。
鄭則這話說完以後，陸薄川就直接朝著她看過來了，這迴是沒有任何遮遮掩掩，好像也在等她的迴答。
宋綰扯唇：“我就一個小小的員工，禁不禁止辦公室戀情，不是我能決定的。”
“也是。”
鄭則笑。
陸薄川收迴了視線。
他拿著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結滾動，咽下去。
手指卻沒有從杯子上離開。
江宴見了，給他倒滿。
甲方爸爸，要伺候好。
陸薄川看了他一眼。
房間裏變得安靜下來。
陸薄川那邊的負責人，也就是甲方的項目經理看了會兒好戲，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看。
他既好奇，又不敢插話，見陸薄川沒有說話，房間裏的人也沒再說下去，這才趕緊出來打圓場。
他也不敢去和宋綰搭話，他是看出來了，他們陸總，好像對宋綰有點不一樣。
他把話頭轉向了顧兮。
“聽說顧小姐已經在啟泰工作很久了？”
顧兮從車上下來後，臉一直有些白，很難堪。
其實她也未必想和陸薄川扯上什麽關係，但陸薄川這個人，太有魅力了，不管是背景的魅力，還是個人的魅力，都是在一層一層的疊加。
而她又從小就長得漂亮，自己又優秀，年紀輕輕就已經拿到了一級注冊建築師的證，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就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但剛剛她在車上，不管怎麽找陸薄川說話，陸薄川都冷漠得一句話都沒搭理。
她最後犯蠢，提了一句陸薄川的老婆和宋綰的名字是一樣的，再看著餐桌上陸薄川和江宴談論有關宋綰的話題，以及陸薄川一進來，就坐在宋綰旁邊的位置，心裏自然不舒服。
憑什麽宋綰就能得到陸薄川的關注。
要不是她，宋綰哪裏有這麽好的運氣？
她知道陸薄川結了婚，但有什麽關係？
這個世道，結了還可以離。
這會兒項目經理找她搭話，顧兮坐直了，掩住嫉妒不甘的神色，撩了撩頭發，笑道：“我畢業開始就在這個公司了，時間確實挺久了。”
“顧小姐考了證吧？”
“對，今年考的。”
“聽說你們公司年前有人在國際大賽裏得了一個很厲害的獎？”
“是的，是和我一個小組的成員。”
“顧小姐很優秀。”
顧兮抬眼朝著陸薄川看了一眼，她就不信陸薄川一點沒注意到她。
但陸薄川始終神色淡淡，顧兮謙虛道：“還好，比我優秀的人多太多了。”
“顧小姐太謙虛了。”
小周說：“顧兮姐很厲害的。”
這時候，陸薄川的手機響了起來。
房間裏的聲音自動靜了下來。
陸薄川拿起來看了一眼，凜著的眉目都軟了下來，他離宋綰近，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直接將電話接起來。
“星星？”
“粑粑！”因為距離真的很近，宋綰能聽到電話那頭，一個小女孩兒奶奶的聲音，話還說不太清楚，但是很可愛，騙人生女兒的那種：“你醒麽時候迴來！我想吃糕糕！”
“爸爸還有事，過幾天就迴來，你想吃蛋糕我讓張姨過去買。”
“不要張姨，要粑粑買。”小女孩撒嬌：“要抱抱。”
“那怎麽辦呢？”陸薄川手指磕了磕煙灰，他其實不想抽煙，特別還是當著宋綰的麵，不健康，但是不拿著煙，他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
陸薄川說：“爸爸現在不在家。”
“可是我想你。”星星說：“粑比，你再不迴來，我都想哭了。”
房間裏很安靜，一屋子的人聽陸薄川和女兒打電話，這種時候，其實他應該站起身去一邊，但是他不動，也不尷尬，房間裏的人也不敢說什麽。
權力決定一切。
陸薄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聲音卻是溫和的：“星星不哭好不好？爸爸忙完就迴來。”
“那好吧。”星星的聲音又奶又甜，說：“粑比你快點迴來。”
“好。”
“那我可以吃糖糖嗎？”
“今天吃了幾顆？”
“沒有吃很多。”
“那就是吃了很多。”
“你再這樣，我要星（生）氣了。”
這普通話有點遺傳獎獎，但比獎獎小時候要好很多。
“那好吧，星星不氣，不吃糖糖了，好不好？”
“不要。”
“迴來給你帶蛋糕，嗯？”
“好吧。”
陸薄川這通電話打了四五分鍾，掛了電話，宋綰也沒有感覺輕鬆多少。
江宴說：“是陸總的女兒？”
陸薄川看了他一眼：“是。”
顧兮看著陸薄川有些發愣，自從陸薄川出現後，他一直很沉默，與其說沉默，不如說冷漠，沒有把人放在眼裏。
但是剛剛和他女兒通電話的時候，盡管他的表情還是很冷，話卻並不少，語氣也很溫柔。
這種男人本來就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真想看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女人，到底長什麽樣。
而整個過程中，宋綰一直低垂著頭，假裝認真的吃東西，隻希望這個飯局趕緊過去。
但是緊接著，陸薄川就開了口，他說：“吃完飯我這邊安排了唱歌，今天沒事就先放鬆一下，明天過後，就要忙了。”
江宴沒所謂：“好。”
和甲方爸爸的關係越好，事情會進展得越順利。
就算陸薄川不請他們，途中的時候，他也得請迴來。
沒人會傻到拒絕。
這種時候，宋綰也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級別不夠。
而且他們從別的地方過來，有事的借口都找不到。
過後陸薄川的話又少了起來，他坐在那兒，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沉穩。
有時候伸手磕煙灰的時候，手肘會離宋綰很近。
這個包間的桌子並沒有很大，宋綰都沒有辦法避讓。
這讓她覺得緊張，又很煩。
飯吃到一半，宋綰的手機響起了起來。
宋綰也沒管是不是合適宜，把手機掏了出來。
是蔣奚。
宋綰狠狠鬆了一口氣，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站起身，說了聲：“失陪。”
然後將椅子往後推去，她甚至很快就走出了包間。
直到外麵新鮮的空氣灌入，宋綰才覺得輕鬆起來。
她將電話接起來，那邊蔣奚說：“吃完飯了嗎？”
過來的路上，蔣奚問她幹什麽，她迴蔣奚說和甲方爸爸一起吃飯。
蔣奚問她去哪裏吃飯，宋綰就把地址告訴他了。
宋綰說：“差不多了，怎麽了？”
“吃了什麽？”
“海鮮。”
“味道怎麽樣？有沒有多吃點？”
宋綰其實都沒嚐出多少味道來。
“還可以，整個飯桌上，就我吃得最認真。”
“沒喝酒吧？”
“沒有。”
“感覺怎麽樣？”蔣奚問：“談的還好嗎？”
飯桌上的這些東西宋綰覺得沒有什麽好和蔣奚說的。
她在飯桌上又不出聲，往後應酬的事情也輪不到她。
她也不用去求人，和甲方爸爸吃飯，也不是她一個人，所以她並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問題。
“還可以，不過今天政府和專家那邊的人沒來，約在了明天，明天一起去看現場，看完還要連續開幾天的會，到時候要確定方案。”
可行性選址勘查和初步勘查甲方已經做完，下麵還要針對提出的設計方案進行詳細的地址勘查和工程勘查。
建築、結構、工藝，水電，用料等，這些也都需要和甲方溝通，而且並不是一步就能到位，有的東西還需要反反複複的論證，修改，到時候還要交給相關部門審批。
蔣奚說：“那不是很辛苦？”
“還好。”沒有陸薄川在，宋綰渾身放鬆下來，笑了笑說：“剛好可以多學點東西。”
蔣奚也笑笑。
“那你好好幹。”
“必須的。”
蔣奚沒忍住笑了笑，他手指間捏著一支煙，火星明明滅火，他把夾著煙的手塔在欄杆上，笑完又問：“沒遇到什麽人吧？”
“你指的誰？”
蔣奚沉默下來。
宋綰說：“我誰也沒遇到。”
她轉了話題：“你今天沒有安排手術？”
“嗯。”蔣奚看著醫院下麵的花園，想著的卻是他讓人查到的關於星瑞的背景資料，說：“要不我過來看你吧。”
宋綰心跳猛地劇烈起來，她握住手機的手指緊了緊，說：“我過幾天就迴來了。”
過幾天其實也不確定，要這邊的事情全部搞定才能迴去。
而且搞定後，後期也還要過來。
“我知道。”
“那你還過來，不累嗎？”
蔣奚這個資料是今天中午收到的，收到的時候陸薄川都還沒迴國，他不知道陸薄川是下午一點半落地的。
蔣奚說：“那你注意身體，按時吃飯。”
“好。”
“那沒什麽事情我先掛了，這邊的飯局還沒結束，等我迴酒店給你發信息。”
“嗯。”
宋綰覺得蔣奚今天格外沉默，但是這樣的場合，她確實不適合離開太久，宋綰說：“那我掛了。”
蔣奚那邊應了一聲：“有什麽事情打電話給我。”
“好。”
兩人掛了電話。
宋綰有些發愣。
她沒有馬上迴包間，而是順便去了趟洗手間，她去裏麵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臉，用紙巾把臉和手擦幹，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這才轉過身朝外麵走。
但是她剛出洗手間，腳步卻突然頓住了。
不遠處，陸薄川正靠在牆壁上，一隻腳屈起，一直腳撐直，手指間還夾著半截煙，他吸一口，火星就燃起來，稱得那張臉說不出的絕豔。
大概是聽到響動聲，陸薄川轉過了頭，黯沉的目光朝著宋綰這邊直射過來。
宋綰心裏猛地一跳。
但她很好的掩飾了，她這會兒沒迴避陸薄川的目光，偶遇甲方爸爸，不打招唿是大忌。
就算不想聊，卻不能不叫人。
宋綰沒過去，就站在原地，扯唇笑了笑：“陸總，您怎麽在這裏？不迴包廂嗎？”
陸薄川卻笑不出來，他的表情甚至有些陰冷，他沒有迴答宋綰的話，也沒有說廢話的意思，而是直直的看著宋綰，問：“剛剛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宋綰細眉凜了下來，笑容淡了：“這是我個人的隱私，好像不關陸總的事情吧？”
陸薄川扯了扯唇，他抄在褲袋裏的手指攥著打火機更加用力，然後無意識轉著圈，他漆黑瞳眸底下的暗湧和他內心的情緒一樣洶湧，澎湃。
這些湧動的情緒，讓他隻想把宋綰抵在牆壁上，狠狠的吻，吻到她記起來自己為止。
陸薄川說：“是嗎？”
他說：“綰綰，不準你和別人在一起。”
宋綰內心突突的跳，她說：“甲方爸爸連合作對象要不要談戀愛都管嗎？”
“合作對象談不談戀愛我管不著，但是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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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薄川的話音一落，宋綰握住筷子的細白手指用力攥緊。
陸薄川這一路，和人說話，都像是屈尊降貴一樣，很吝嗇，總帶著一種上位者不動聲色的內斂和城府。
讓人忌憚。
這會兒突然接話，不管是說話的內容，還是他的聲音，都像是朝著別人心口砸過來一樣。
宋綰心裏有些煩躁，她總覺得陸薄川的目光侵略性太強，還有一種讓她害怕的熟悉感。
讓她很抗拒。
而且陸薄川總是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讓她很不舒服。
江宴也愣了愣，他說：“我在追她，不了解多一點，那怎麽行？你們不知道她有多難追！”
鄭則很迅速的看了一眼陸薄川。
陸薄川麵無表情，他沒忍住點了一支煙來抽，沒有對江宴的話做出什麽評價，隻是薄唇輕掀間淡淡開了口：“江總應該比宋小姐小不少吧？”
徐徐的煙霧直直向上，蓋住他眼底洶湧到幾乎要將人覆滅的情緒。
江宴一僵，很不服氣，年齡小怎麽了，年齡小別的地方又不小，年齡小體力還好，持久。
江宴不動聲色的笑笑：“陸總不會看不起姐弟戀吧？現在什麽年代了，年齡早就不是問題了，而且現在和以前也不同，姐弟戀可不叫姐弟戀，現在可叫姐姐和她的小狼狗，小狼狗這個詞，就非常的妙，要兇的時候兇，要乖的時候乖，要……”
宋綰想一煙灰缸朝他砸過去：“小江總！”
江宴看了宋綰一眼，幹巴巴的閉了嘴。
甲方的負責人沒忍住笑了：“江總真幽默。”
既然有人提到他，那他就沒辦法不說了，江宴笑了笑，說：“我這叫緊跟網絡新時代。”
意思是這就是小狼狗和正常戀愛的區別，新鮮，刺激。
鄭則看了看江宴，江宴長得很俊俏，而且也有能力。
確實稱得上一聲小狼狗。
江宴這種人，如果是在宋綰年輕的時候遇見，或者是在宋綰沒有和蔣奚出國的時候遇見，確實是有機會。
年輕總歸是資本。
鄭則說：“江總和自己底下的員工搞辦公室戀情，不太好吧。”
“鄭特助這話就說得嚴重了，我們啟泰並不禁止辦公室戀情，設計狗能有春天，就已經要燒高香了，禁止辦公室戀情，要遭天打雷劈的。”
宋綰想掐死他，不接話他會死嗎？
她抬頭，警告的看江宴，瞪著他，讓他閉嘴。
江宴可憐巴巴的，又變很乖。
鄭則能很明顯感受到陸薄川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沉。
他禮貌的笑了笑。
陸薄川狠狠的抽了一口煙，他穿著一身煙灰色西裝，剛剛進來的時候把西裝外套給脫了，搭在椅背上，袖子挽起來半截，露出一截線條結實漂亮的手臂。
他皮膚白，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卻並不分明，是一種能遏住人心髒的那種具有力道的衝突美，沒人能不被他的那雙漂亮的手指吸引，就像他的臉一樣，峻厲又奪目。
俊俏的男人很多，但俊到他這種程度的，卻是罕見。
而因為白，他吸煙的時候，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剛剛落座的時候，他離宋綰坐的地方並不遠，宋綰很難忽略掉他的存在。
飯桌上一片暗潮洶湧。
鄭則看向宋綰，他是沒想到，宋綰連他都不記得了。
她記得的部分，好像是應激症一樣，但凡能讓她想起陸薄川的，都忘得一幹二淨。
鄭則喝了一杯茶，看著江宴，笑了笑道：“那你們公司的理念挺超前的。”
江宴說：“小狼狗的屬性嘛，思想前衛，前瞻性強。”
鄭則轉頭，看向宋綰：“宋小姐呢？你覺得自己能接受辦公室戀情嗎？”
宋綰收迴瞪著江宴的視線，看向鄭則。
鄭則也看著她。
鄭則這話說完以後，陸薄川就直接朝著她看過來了，這迴是沒有任何遮遮掩掩，好像也在等她的迴答。
宋綰扯唇：“我就一個小小的員工，禁不禁止辦公室戀情，不是我能決定的。”
“也是。”
鄭則笑。
陸薄川收迴了視線。
他拿著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結滾動，咽下去。
手指卻沒有從杯子上離開。
江宴見了，給他倒滿。
甲方爸爸，要伺候好。
陸薄川看了他一眼。
房間裏變得安靜下來。
陸薄川那邊的負責人，也就是甲方的項目經理看了會兒好戲，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看。
他既好奇，又不敢插話，見陸薄川沒有說話，房間裏的人也沒再說下去，這才趕緊出來打圓場。
他也不敢去和宋綰搭話，他是看出來了，他們陸總，好像對宋綰有點不一樣。
他把話頭轉向了顧兮。
“聽說顧小姐已經在啟泰工作很久了？”
顧兮從車上下來後，臉一直有些白，很難堪。
其實她也未必想和陸薄川扯上什麽關係，但陸薄川這個人，太有魅力了，不管是背景的魅力，還是個人的魅力，都是在一層一層的疊加。
而她又從小就長得漂亮，自己又優秀，年紀輕輕就已經拿到了一級注冊建築師的證，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就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但剛剛她在車上，不管怎麽找陸薄川說話，陸薄川都冷漠得一句話都沒搭理。
她最後犯蠢，提了一句陸薄川的老婆和宋綰的名字是一樣的，再看著餐桌上陸薄川和江宴談論有關宋綰的話題，以及陸薄川一進來，就坐在宋綰旁邊的位置，心裏自然不舒服。
憑什麽宋綰就能得到陸薄川的關注。
要不是她，宋綰哪裏有這麽好的運氣？
她知道陸薄川結了婚，但有什麽關係？
這個世道，結了還可以離。
這會兒項目經理找她搭話，顧兮坐直了，掩住嫉妒不甘的神色，撩了撩頭發，笑道：“我畢業開始就在這個公司了，時間確實挺久了。”
“顧小姐考了證吧？”
“對，今年考的。”
“聽說你們公司年前有人在國際大賽裏得了一個很厲害的獎？”
“是的，是和我一個小組的成員。”
“顧小姐很優秀。”
顧兮抬眼朝著陸薄川看了一眼，她就不信陸薄川一點沒注意到她。
但陸薄川始終神色淡淡，顧兮謙虛道：“還好，比我優秀的人多太多了。”
“顧小姐太謙虛了。”
小周說：“顧兮姐很厲害的。”
這時候，陸薄川的手機響了起來。
房間裏的聲音自動靜了下來。
陸薄川拿起來看了一眼，凜著的眉目都軟了下來，他離宋綰近，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直接將電話接起來。
“星星？”
“粑粑！”因為距離真的很近，宋綰能聽到電話那頭，一個小女孩兒奶奶的聲音，話還說不太清楚，但是很可愛，騙人生女兒的那種：“你醒麽時候迴來！我想吃糕糕！”
“爸爸還有事，過幾天就迴來，你想吃蛋糕我讓張姨過去買。”
“不要張姨，要粑粑買。”小女孩撒嬌：“要抱抱。”
“那怎麽辦呢？”陸薄川手指磕了磕煙灰，他其實不想抽煙，特別還是當著宋綰的麵，不健康，但是不拿著煙，他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
陸薄川說：“爸爸現在不在家。”
“可是我想你。”星星說：“粑比，你再不迴來，我都想哭了。”
房間裏很安靜，一屋子的人聽陸薄川和女兒打電話，這種時候，其實他應該站起身去一邊，但是他不動，也不尷尬，房間裏的人也不敢說什麽。
權力決定一切。
陸薄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聲音卻是溫和的：“星星不哭好不好？爸爸忙完就迴來。”
“那好吧。”星星的聲音又奶又甜，說：“粑比你快點迴來。”
“好。”
“那我可以吃糖糖嗎？”
“今天吃了幾顆？”
“沒有吃很多。”
“那就是吃了很多。”
“你再這樣，我要星（生）氣了。”
這普通話有點遺傳獎獎，但比獎獎小時候要好很多。
“那好吧，星星不氣，不吃糖糖了，好不好？”
“不要。”
“迴來給你帶蛋糕，嗯？”
“好吧。”
陸薄川這通電話打了四五分鍾，掛了電話，宋綰也沒有感覺輕鬆多少。
江宴說：“是陸總的女兒？”
陸薄川看了他一眼：“是。”
顧兮看著陸薄川有些發愣，自從陸薄川出現後，他一直很沉默，與其說沉默，不如說冷漠，沒有把人放在眼裏。
但是剛剛和他女兒通電話的時候，盡管他的表情還是很冷，話卻並不少，語氣也很溫柔。
這種男人本來就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真想看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女人，到底長什麽樣。
而整個過程中，宋綰一直低垂著頭，假裝認真的吃東西，隻希望這個飯局趕緊過去。
但是緊接著，陸薄川就開了口，他說：“吃完飯我這邊安排了唱歌，今天沒事就先放鬆一下，明天過後，就要忙了。”
江宴沒所謂：“好。”
和甲方爸爸的關係越好，事情會進展得越順利。
就算陸薄川不請他們，途中的時候，他也得請迴來。
沒人會傻到拒絕。
這種時候，宋綰也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級別不夠。
而且他們從別的地方過來，有事的借口都找不到。
過後陸薄川的話又少了起來，他坐在那兒，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沉穩。
有時候伸手磕煙灰的時候，手肘會離宋綰很近。
這個包間的桌子並沒有很大，宋綰都沒有辦法避讓。
這讓她覺得緊張，又很煩。
飯吃到一半，宋綰的手機響起了起來。
宋綰也沒管是不是合適宜，把手機掏了出來。
是蔣奚。
宋綰狠狠鬆了一口氣，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站起身，說了聲：“失陪。”
然後將椅子往後推去，她甚至很快就走出了包間。
直到外麵新鮮的空氣灌入，宋綰才覺得輕鬆起來。
她將電話接起來，那邊蔣奚說：“吃完飯了嗎？”
過來的路上，蔣奚問她幹什麽，她迴蔣奚說和甲方爸爸一起吃飯。
蔣奚問她去哪裏吃飯，宋綰就把地址告訴他了。
宋綰說：“差不多了，怎麽了？”
“吃了什麽？”
“海鮮。”
“味道怎麽樣？有沒有多吃點？”
宋綰其實都沒嚐出多少味道來。
“還可以，整個飯桌上，就我吃得最認真。”
“沒喝酒吧？”
“沒有。”
“感覺怎麽樣？”蔣奚問：“談的還好嗎？”
飯桌上的這些東西宋綰覺得沒有什麽好和蔣奚說的。
她在飯桌上又不出聲，往後應酬的事情也輪不到她。
她也不用去求人，和甲方爸爸吃飯，也不是她一個人，所以她並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問題。
“還可以，不過今天政府和專家那邊的人沒來，約在了明天，明天一起去看現場，看完還要連續開幾天的會，到時候要確定方案。”
可行性選址勘查和初步勘查甲方已經做完，下麵還要針對提出的設計方案進行詳細的地址勘查和工程勘查。
建築、結構、工藝，水電，用料等，這些也都需要和甲方溝通，而且並不是一步就能到位，有的東西還需要反反複複的論證，修改，到時候還要交給相關部門審批。
蔣奚說：“那不是很辛苦？”
“還好。”沒有陸薄川在，宋綰渾身放鬆下來，笑了笑說：“剛好可以多學點東西。”
蔣奚也笑笑。
“那你好好幹。”
“必須的。”
蔣奚沒忍住笑了笑，他手指間捏著一支煙，火星明明滅火，他把夾著煙的手塔在欄杆上，笑完又問：“沒遇到什麽人吧？”
“你指的誰？”
蔣奚沉默下來。
宋綰說：“我誰也沒遇到。”
她轉了話題：“你今天沒有安排手術？”
“嗯。”蔣奚看著醫院下麵的花園，想著的卻是他讓人查到的關於星瑞的背景資料，說：“要不我過來看你吧。”
宋綰心跳猛地劇烈起來，她握住手機的手指緊了緊，說：“我過幾天就迴來了。”
過幾天其實也不確定，要這邊的事情全部搞定才能迴去。
而且搞定後，後期也還要過來。
“我知道。”
“那你還過來，不累嗎？”
蔣奚這個資料是今天中午收到的，收到的時候陸薄川都還沒迴國，他不知道陸薄川是下午一點半落地的。
蔣奚說：“那你注意身體，按時吃飯。”
“好。”
“那沒什麽事情我先掛了，這邊的飯局還沒結束，等我迴酒店給你發信息。”
“嗯。”
宋綰覺得蔣奚今天格外沉默，但是這樣的場合，她確實不適合離開太久，宋綰說：“那我掛了。”
蔣奚那邊應了一聲：“有什麽事情打電話給我。”
“好。”
兩人掛了電話。
宋綰有些發愣。
她沒有馬上迴包間，而是順便去了趟洗手間，她去裏麵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臉，用紙巾把臉和手擦幹，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這才轉過身朝外麵走。
但是她剛出洗手間，腳步卻突然頓住了。
不遠處，陸薄川正靠在牆壁上，一隻腳屈起，一直腳撐直，手指間還夾著半截煙，他吸一口，火星就燃起來，稱得那張臉說不出的絕豔。
大概是聽到響動聲，陸薄川轉過了頭，黯沉的目光朝著宋綰這邊直射過來。
宋綰心裏猛地一跳。
但她很好的掩飾了，她這會兒沒迴避陸薄川的目光，偶遇甲方爸爸，不打招唿是大忌。
就算不想聊，卻不能不叫人。
宋綰沒過去，就站在原地，扯唇笑了笑：“陸總，您怎麽在這裏？不迴包廂嗎？”
陸薄川卻笑不出來，他的表情甚至有些陰冷，他沒有迴答宋綰的話，也沒有說廢話的意思，而是直直的看著宋綰，問：“剛剛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宋綰細眉凜了下來，笑容淡了：“這是我個人的隱私，好像不關陸總的事情吧？”
陸薄川扯了扯唇，他抄在褲袋裏的手指攥著打火機更加用力，然後無意識轉著圈，他漆黑瞳眸底下的暗湧和他內心的情緒一樣洶湧，澎湃。
這些湧動的情緒，讓他隻想把宋綰抵在牆壁上，狠狠的吻，吻到她記起來自己為止。
陸薄川說：“是嗎？”
他說：“綰綰，不準你和別人在一起。”
宋綰內心突突的跳，她說：“甲方爸爸連合作對象要不要談戀愛都管嗎？”
“合作對象談不談戀愛我管不著，但是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