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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綰的話說出口以後,陸薄川的臉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就連聲音,都是平穩無波的,他隻是用著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看著宋綰,薄唇輕掀:“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明明那麽平靜,平靜到像是沒有任何變化。


    可宋綰卻覺得,他的聲音那麽冷,冷得仿佛壓抑著低沉狠厲的風雨欲來。


    森寒的冷意朝著宋綰的脊梁骨爬了上來。


    宋綰下意識想退一步,她的秀拳緊緊的握住,不知道為什麽,宋綰來的時候,明明那麽篤定,可這一刻,她卻害怕極了。


    但是她的心髒那麽痛,當年如果不是那個女人,那麽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爸爸和二哥不會死,她的孩子會好好的生下來,她或許還好好的活在宋顯章為她編製的象牙塔裏,而周竟……


    周竟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無生氣的躺在重症監護室裏。


    宋綰強忍著淚,她咬著牙,再次朝著陸薄川道:“我說,那份資料,是溫雅從我身上搶走了的,是她害得陸家破了產,是她害死了爸爸和二哥!陸薄川,一切都是她在背後搞的鬼!”


    轟隆隆的一聲炸雷,在天空中響起,閃電臨空劈下,幾乎要將天空一分為二。


    外麵下起了雨,連綿的雨幕幾乎要將整座城市淹沒。


    陸薄川的臉色這才一點點徹底冰寒起來,他的所有怒火和戾氣全部藏在皮囊之下,仿佛醞釀著一場更為盛大的暴風雨,他一字一字的問:“宋綰,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周圍的人仿佛也感受到了這裏的氣氛,全部都朝著兩人這裏看了過來。


    宋綰忍著淚,她害怕極了,可是她太恨了,這麽多年來,她背著這兩條人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一千四百多個日夜,一場漫長而殘暴的洗腦。


    宋綰說:“溫雅呢?溫雅在哪裏!你把她找出來,你們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為什麽從我出獄後,就從來沒有看見過她!她是不是心虛,逃到了別的地方!你把她找出來,我要和她對峙!”


    “綰綰!”鄭則一陣心驚肉跳!


    宋綰怎麽可以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然而已經來不及。


    “啪——”的一聲,帶著震耳欲聾的巴掌聲狠狠朝著宋綰的臉上甩了過去。


    宋綰被這一巴掌甩得整個人差點飛了出去,她背後就是餐桌,她被甩得朝著餐桌狠狠撞了過去。


    宋綰的肚子抵在了餐桌的邊緣,又被彈了迴去,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生理上的疼痛讓她半天沒有緩過氣來!


    與此同時,她的半邊耳朵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疼得麻木。


    宋綰捂著半邊臉,耳朵裏一片嗡鳴,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


    這樣大的衝擊力,讓她久久迴不過神來,她好像聽到了周圍的人的驚叫聲,又好像沒聽到。


    宋綰這才知道,原來陸薄川第一次甩她巴掌的時候,已經是收了力道的。


    他真正用氣力來,是這樣的可怕。


    宋綰被打的半天沒能從能從地上爬起來。


    半邊耳朵出了嗡嗡聲,收不到任何聲音。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被一股大力狠狠攫住,宋綰迴過頭去,陸薄川有力的手扣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用力拉了起來,大步朝著宴會現場離去。


    宋綰還被桌子邊緣抵得有些透不過氣來,陸薄川人高腿長,步子邁得又大又快,宋綰打著小跑都跟得有些吃力,更不要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鄭則也是一陣的心驚肉跳,宋綰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明天的新聞還不知道要怎麽寫!


    他趕緊跟了上去。


    而樓上,季慎年站在二樓,涼薄冷寒的目光注視著樓下,他揣在褲袋裏的手緊緊的握緊成拳,一直目送陸薄川和宋綰離開。


    隋寧穿著拽地紅裙,畫著濃豔精致的妝容,也看著樓下,直到宋綰被陸薄川強硬的拉著離開,她才小心翼翼的轉身覷了一眼身旁渾身氣壓冷沉的季慎年。


    “你不去幫幫她嗎?”隋寧半靠在欄杆上。


    她既震驚於季慎年的冷靜,又震驚於季慎年的殘忍,這種震驚裏還有種讓人止不住的害怕,這樣的男人,該說他是冷情,還是該說他是狠心,隋寧紅唇彎起一抹弧度,道:“她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打了呢,她這一鬧,陸薄川還指不定要怎麽對她,你竟然在這裏也能看得下去?”


    季慎年的臉色陰寒下來,他轉頭看隋寧:“隋寧,別試圖從我這裏試探東西,你會後悔的。”


    隋寧隻覺得脊背森寒,但她還是笑了笑:“她被人這麽對待,難道你就不心疼?”


    季慎年揣在口袋裏的長指驀地收緊,眼底覆著冰寒。


    隋寧知道她應該停止,不該踩了這個男人的底線,這個男人有多冷心冷情,她不是沒有見過,但她還是忍不住,道:“你該知道,陸薄川人帶她去的地方,她未必能夠承受得住。”


    隋寧的話一說出口,心就高高的提了起來。


    季慎年身上寒氣深重。


    隋寧以為季慎年不會迴答。


    然而季慎年的目光又落向了兩人消失的門口,良久,隋寧聽到季慎年的聲音涼得可怕的道:“她總要過了這一關。”


    隋寧心中卻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她想起曾經,她接了宋綰打給季慎年的電話後,也是這樣問他:“我也是不明白,你既然這樣愛她,為什麽還要把她推給陸薄川?你知道陸薄川隻會折磨她,殺父害兄之恨,可不小呢,她受得住這種罪嗎?”


    那時候他的眉目凜了下來,轉頭問她:“你覺得是為什麽呢?”


    隋寧便明白了,這個男人的用意。


    不管宋綰是不是和陸薄川隔著血海深仇,但宋綰愛陸薄川比誰都深,她對他的愛和愧疚隻要一天不消除,那麽她就永遠會留在陸薄川身邊。


    她的心就永遠在陸薄川身上。


    也隻有這樣,她才會漫無止境的承受陸薄川帶給她的任何傷害。


    可是人的愛和恨都是有極限的,隻要時間足夠久,就算是多麽深刻的愛和恨,最後都會消弭。


    但是這樣的傷害,於宋綰而言,和剝骨抽筋帶給她的傷害,隻會有過而無不及。


    而如今看來,他要達到的語氣,未必還會遠。


    ——


    宋綰一直被陸薄川拉倒了地下停車場,陸薄川壓抑在麵容之下的滔天怒意讓宋綰心驚肉跳,他按了車鑰匙,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把將宋綰甩了上去。


    宋綰被甩得差點吐出來。


    宋綰緊緊抿著唇,人還沒坐穩,陸薄川已經欺身上來,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的虎口一把卡住宋綰的下巴,用力收緊,那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宋綰尖尖的下巴給捏碎!


    宋綰被迫和他對視,她終於看清楚了他湛黑雙眸裏洶湧的怒意。


    宋綰下意識感覺到害怕,陸薄川冷然的笑了一聲,他薄唇如刀鋒:“宋綰,你真是無可救藥!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是不是不把陸家的人全部害死,你就不會善罷甘休?”


    宋綰搖搖頭,她說:“我想起來了!真的是她!我當初出車禍,根本就不是因為被陌生人撞的!而是她命人搶了我的資料!我追著她的車跑!我真的看見她了!監控!那一段的監控巡捕局應該有記錄,你去找巡捕,去翻一翻記錄就知道了!”


    當年宋綰出事,巡捕局恨不得將她每分每秒的行蹤都調查出來,她出車禍的地點,不可能什麽也看不到!


    陸薄川身上的寒意像是結了冰,他就為了這麽個狼心狗肺又蛇蠍心腸的東西,一次又一次為了她破列,他甚至還想把她留在身邊,生病的時候還想讓獎獎陪她。


    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她到底哪裏配?


    不管他對她再好,她永遠隻想著要把陸家所有的人都趕盡殺絕。


    他當初就不應該救她,讓她被聞域的人給輪了!


    陸薄川黯黑的眼底風起雲湧,他本來還想給她留有一絲餘地,但就這麽個惡心到家了的玩意兒,她哪裏配?


    陸薄川道:“既然你這麽想見她,想和她對峙,那我就帶你去!”


    陸薄川說完,“碰!”的一聲,關了車門,


    他繞道另一邊,上了駕駛座。


    身後鄭則跟上來的時候,陸薄川已經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絕塵而去。


    鄭則迴過頭去,整個人卻猛地僵住,他的背後不遠處站著聞域。


    聞域單手抄兜,目光注視陸薄川和宋綰離開的地方。


    這幾天陸薄川和聞域之間,因為宋綰的事情,表麵上風浪就,暗地裏簡直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今天要不是宋綰提前打來電話,他這邊早就已經控製了聞域。


    而這麽久以來,若不是顧及到鍾友良,聞域也不可能就這麽放任宋綰。


    但就算暗地裏鬧成了什麽也,陸家和聞家表麵上也全都是和和氣氣的,鄭則走過去,和聞域打了一聲招唿:“聞總。”


    “鄭特助。”聞域似笑非笑:“我聽說陸總扣了我好幾個人,就是為了找出害得陸家家破人亡的殺人兇手,可這殺人兇手就在他身邊,陸總這樣不拿我聞家的人當迴事,說扣就扣,未免太過分了點吧?”


    “聞總說笑了,陸總哪裏敢動聞總的人?一切都是誤會。”鄭則也是一陣後怕,現在陸家和聞家真正撕破臉皮,並不是什麽好事,反而是件鋌而走險的事情,鄭則道:“我們手底下的人不會做事,陸總已經讓我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如果聞總覺得不解氣,我改天將他們壓過去,親自向你道歉。”


    聞域臉色鐵青。


    而另一邊,陸薄川修長有力的雙手握住方向盤,渾身氣壓低沉冷冽,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後,駛入滂沱大雨中。


    這麽大的雨,幾乎要看不清路,陸薄川卻將車子的速度一加再加。


    宋綰坐在副駕駛,因為車速過快,即便是係著安全帶,宋綰也好幾次都被甩在車門上,她的身體撞擊著車門,撞得她幾欲嘔吐。


    但是她生生忍了下來。


    宋綰的半邊耳朵已經失了聰,而被扇的那邊的臉頰是麻木沒有知覺的。


    因為陸薄川那一耳光扇過來的時候,剛好碰著牙齒,宋綰的嘴裏一陣一陣的血腥氣怎麽也吞不完。騰輝的空間大而空闊,陸薄川自上了車後,始終一語不發,身上冰寒的氣息卻縈繞在車廂內,就算宋綰不去看他,也知道他有多憤怒。


    宋綰一陣心慌害怕。


    她用力抓住車門扶手,不敢去看陸薄川的臉色。


    在陸薄川帶宋綰去見溫雅之前,宋綰的底氣明明那麽足,可是自從她坐進陸薄川的車裏後,卻又開始恐慌起來。


    那種恐慌沒來由,卻又實實在在。


    但是她沒有出聲,她隻是故作鎮定的坐在車裏。


    車子路過文景路,宋綰看見了那條撞了周竟的長街,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


    連綿的雨幕裏,整個文景路模糊不清,可她卻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中午,周竟被車狠狠拋了起來的樣子,她仿佛還能聽見他朝著自己道:“綰綰,別哭。”


    “綰綰,別怕。”


    宋綰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挖了出來。


    她緊緊抿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在醫院呆了兩天,四十八小時,周竟從頭到尾沒有醒過來,他醒不過來了。


    車子從文景路直接穿過去,整整開了一個半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陸薄川將車停在了地下室。


    宋綰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緊張了。


    自從出獄後,她從來未曾見過溫雅,這是一件多麽詭異的事情,可她卻從未發現過。


    因為陸薄川不讓她去陸家,因為陸薄川不讓她接觸陸家的人。


    車子停穩後,陸薄川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


    宋綰手忙腳亂的去解安全帶,但一路上,她的眼圈都是模糊不清的,解了好幾次都沒解開,等好不容易解開,她這邊的車門已經被陸薄川從外麵大力拉開,他有力的手扣住宋綰的細腕,直接將宋綰拖下了車!


    宋綰一個趔趄。


    宋綰想要掙開陸薄川的手,他的手勁太大了,宋綰的手腕上已經烏青一片。


    但無論她怎麽掙紮,陸薄川的手都像是鋼筋鐵骨一樣,桎梏著她,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


    他拉著她穿過長長的停車場。


    直到宋綰看清地下停車場的環境,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個地方,不是別墅,也不像是小區地下室的停車場,它下麵停車好幾輛救護車。


    宋綰對這種醫院的東西太熟悉也太害怕了,她所有不好的記憶,幾乎全都和醫院有關。


    宋綰的心慌得厲害,她一把拉住陸薄川的手。


    “你要帶我去哪裏?”


    陸薄川側臉淩厲的繃著,臉上覆著寒霜,沒有迴答她的話,他直接將宋綰帶到了電梯旁,按下了電梯的上行鍵。


    電梯降下來,電梯門打開,陸薄川將她一把甩了進去,按下了樓層!


    宋綰已經漸漸意識到了這是哪裏,隻有醫院的電梯才會設計成這樣!


    宋綰道:“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我要去見溫雅!”


    陸薄川卻置若罔聞,她直接將宋綰帶到了八樓,電梯門打開,他拉著宋綰往裏間的病房門口走過去。


    宋綰跌跌撞撞,她看到了很多病人,看到了醫院的標誌,宋綰那種驚慌的感覺已經到達了頂點,與此同時,陸薄川推開了一間病房的門,他將宋綰一把狠狠的推了進去!


    宋綰被推得跌落在了地上,她看到了站在窗邊的溫雅,她聽到響動聲轉過頭來,待看清是陸薄川和宋綰,整個人迅速往後退去,緊接著尖叫出聲!


    護士聽到聲音,很快過來,將溫雅控製住。


    她聽到溫雅尖叫道:“不要過來,我不要見到你們!”


    一瞬間,宋綰的心冷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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