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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綰在景江心神不靈的呆了幾天,一直在等陸氏那邊的處理結果,但結果遲遲沒來,宋綰待得有些心煩氣躁。


    正在這時候,張佳佳打電話過來,宋綰一愣。


    自從她和張佳佳見過一麵以後,兩人基本上就沒什麽聯係。


    張佳佳對她的態度很明顯。


    宋綰將電話接了起來:“喂?”


    “你有沒有看到周竟?”張佳佳的聲音有些焦急:“我找他有點事,但是我聯係不上他人,他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宋綰一愣:“怎麽會?我前幾天還和他見過麵,你有沒有去他公司找他?”


    “他公司的門關著的!我敲了門沒有人應!”


    “我聯係一下他。”宋綰掛了電話,給周竟打電話,電話沒打通。


    宋綰心裏有些慌,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出了門,公司的車她已經還給公司了,現在隻能打車過去。


    宋綰到達周竟公司,拿鑰匙開了公司的門。


    鑰匙之前周竟給過她以後,就沒有收迴來,宋綰來的時候,張佳佳還沒走,她看到宋綰拿著鑰匙開周竟公司的門,皺了皺眉。


    “鑰匙是他給你的?”


    和對待陳語不同,當時宋綰找陳語的時候,為了讓陳語幫忙,對陳語的說辭是,公司是她宋綰的。


    而找張佳佳的時候,她曾給張佳佳說過,公司是周竟的,而宋綰現在並沒有在周竟公司上班。


    宋綰拿著鑰匙的手一頓,她敏感的感受到了張佳佳的不滿。


    她不知道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周竟和張佳佳是不是有過聯係,或者兩人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麽。


    宋綰斟酌片刻:“我之前幫他辦事,他把鑰匙留給了我,後來忘了還迴去。”


    張佳佳並不喜歡宋綰,這個女人當年把陸家害得那麽慘,庭審視頻是在網上公開的,她親口承認陸氏的商業機密是她拿走了的,這樣的女人,在周竟公司,總讓人覺得危險。


    雖然周竟的公司也不大,但是做建築行業就是這樣,一旦起來,就起來了,就算周竟這個公司再不大,這個土方承包下來,也是上百萬的工程款。


    張佳佳冷冷的笑笑:“如果我沒說錯,宋小姐和周竟,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吧?宋小姐人都不在這裏做了,還留著這裏的鑰匙做什麽?”


    宋綰的動作又是一頓,她推門進去:“你說的也是,鑰匙到時候見到他了,我會還給他。”


    張佳佳還想說什麽,但動了動唇,到底沒說出來。


    周竟的公司是租的一個民房,兩室一廳,就在一樓,大廳裏放電腦辦公桌和資料,裏間一間作為自己的臥室,一間作為員工的休息間。


    宋綰之前在公司的時候,基本沒進過周竟的休息間,她敲了敲門,門裏沒什麽響動。


    宋綰又打了一個周竟的號碼。


    電話依舊打不通。


    宋綰還記得陸薄川的警告,讓她不要找周竟。


    她有些著急,卻顧不得那麽多,隻好推了周竟房間的門。


    一樓裏間的光線不怎麽好,有些黑,宋綰開了燈,和張佳佳一起進去,房間裏沒人。


    兩人對看一眼,都急了。


    宋綰想起上次周竟遭的罪,心裏慌得不行。


    她正要從周竟辦公室出來,眼角餘光卻是一撇,整個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壓在周竟枕頭下的一張相片。


    宋綰腦袋裏嗡的一聲響,心跳有些加速。


    血液都跟著凝固起來。


    “你怎麽了?”張佳佳見宋綰半天不動,轉頭一看,宋綰臉色白得要命,順著視線朝著宋綰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小男孩,正抱著一歲左右的小女孩,兩人對著鏡頭。


    她走過去,將那張照片拿過來:“怎麽了?這張照片裏的人,你認識?”


    宋綰心髒有些發抖,她抹了一把臉,感覺整顆心都像是被什麽東西一把狠狠的攥著。


    她的嘴唇有些發澀,心髒發緊:“照片上的這個人,是我。”


    宋綰從小到大的照片,宋家都有,厚厚的幾大箱。


    當初宋家被封的時候,周竟還幫她處理過這些照片,後來照片去了哪裏,宋綰一直忘了問。


    但是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宋綰都看過很多迴,自然是記得的。


    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這照片上麵,那個小男孩抱著的人,是她自己。


    但是照片上的這個小男孩,又是誰?


    是周竟嗎?


    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他怎麽會有和她的合照?


    宋綰覺得有些唿吸困難,心裏亂得不行。


    張佳佳愣了一下:“你和周竟這麽小就認識?”


    “我不知道。”宋綰細眉緊緊的擰著,她突然想起,自從她出獄後,周竟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宋綰一度懷疑,周竟是不是喜歡自己。


    可是周竟從頭到尾,從來不曾表現過什麽曖昧的舉動。


    他頂著那麽大的壓力,哪怕是在陸薄川的壓迫下,也從來不曾退縮過。


    當初周竟的公司出事,就連宋綰都知道,這件事或許和陸薄川脫不了關係,說到底,也是宋綰連累的周竟。


    宋家出事,很多事情都是周竟幫忙在處理,他是知道陸家和宋家很多盤根錯節的關係的,也知道陸家的勢力,更清楚陸家正在打壓宋家,在逼迫宋家。


    但凡和宋家關係好,出手助宋家的,多多少少都會受到牽連。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躺這趟渾水。


    但是周竟從頭到尾,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麽,他還是在幫忙處理她的事情,幫忙照顧宋顯章。


    那時候他的公司剛剛起步沒多久,事情本來就多,宋家的事情就更不要說了。


    周竟拿來開公司的錢,是他父母給他的血汗錢,若是他聰明一點,就應該離宋綰遠遠的。


    但是他從始至終,都站在她的身邊。


    這些事在宋綰的腦子裏串聯起來。


    宋綰漸漸的有些說不清的情緒,鼓鼓脹脹,不知道是茫然,還是無措,亦或者是有些莫名的心慌。


    宋綰顫抖著手,又開始撥打周竟的電話,電話依舊關機,她不停的打。


    “你知不知道,除了公司,他還能去哪裏?”張佳佳轉頭問宋綰。


    宋綰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從她出獄後,她連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整個人每天公司醫院連軸轉,查賬查得昏天暗地,後來宋氏宣布破產,她又被各大商家和員工找上門,等這些事情稍微消停點了,宋顯章的醫藥費又變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她是真的沒有時間去關心別的事情。


    她甚至連周竟還有哪些朋友,都不知道。


    宋綰深吸了一口氣,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他不見的?”


    “昨天我打他電話,就沒打通。”張佳佳道:“需不需要報警?”


    宋綰又想起了當初她接到酒吧電話後,趕過去看到的周竟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場景。


    上次宋綰被聞邵綁架後,聞邵被抓起來,沒多久就被判了刑,陸薄川當時的舉動,聞邵多半也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按道理來說,聞域那邊怎麽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是這麽久以來,聞域那邊卻一直風平浪靜。


    宋綰拚命告訴自己,聞域若是真要報複她和陸薄川,不管怎麽說,也不該找周竟下手。


    這和當初聞邵威脅宋綰不同,聞邵威脅宋綰,會從周竟身上下手,但若是真的報複,他們找周竟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但即便如此,宋綰還是心慌了起來。


    “要不先報警吧,我再打電話給別人。”宋綰咬了咬唇,一顆心緊緊的繃著,她如今也隻有兩個電話可以打,一個是季慎年,一個是陸薄川。


    可哪一個對宋綰來說,都不輕鬆。


    宋綰略一猶豫,最後還是按了陸薄川的電話,然而她的電話還沒有打出去,周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宋綰一愣,趕緊將電話接起來:“喂?周竟?”


    “是我,怎麽了?我剛剛下飛機,看到你給我打了很多電話。”


    宋綰狠狠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吧?你去哪裏了?”


    “沒事。”周竟有些奇怪:“怎麽了?是你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沒,我在你公司,你什麽時候過來?”


    “你等等我,我馬上過來。”


    宋綰掛了電話,緊繃的心這才一點點放鬆,她看著張佳佳:“是周竟的電話,他剛剛說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你要在這裏等他嗎?”


    張佳佳點了點頭。


    周竟很快打車過來,他身上背著一個大包,看到宋綰和張佳佳愣了一下,又去看張佳佳:“你找我?”


    張佳佳點了點頭,隨即臉色有些不好看:“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我迴老家了,那裏沒信號,今天因為要上飛機,又關機,你找我有事?”


    張佳佳張了張口,又看了看宋綰,最後還是說道:“算了,等你們談完先吧。”


    周竟一愣,轉頭看宋綰:“怎麽了?”


    宋綰自周竟進公司的門後,就一直在看著周竟,她的手上還拿著那張照片,宋綰腦袋一直很亂,她張了張口,道:“周竟,我進了你的臥室,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當時佳佳說找不到你,我有點心急,怕你在裏麵出事。”


    周竟沒有怎麽在意,把包放在地上,他垂頭看著宋綰:“就是這點事情?”


    宋綰抬起頭,仔仔細細的盯著周竟。


    她心裏無數的猜測,卻不知道哪一種猜測是正確的。


    宋綰猶豫片刻,她把照片從桌子底下拿出來,放在周竟的辦公桌上行,抬頭盯著周竟:“我在你的臥室裏,發現了這個。”


    周竟看到照片,臉色一變,瞳孔緊縮,他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立在那裏。


    空氣一時有些寂靜,宋綰一直仰頭盯著周竟。


    兩人之間就好像在互相緊繃著神經。


    宋綰是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不敢妄自下定論。


    周竟是不知道宋綰知道了多少,不敢輕易開口。


    兩人沉默了很久,宋綰的喉嚨滾動:“周竟,這張照片上麵的小女孩,是我,對嗎?我們以前,認識?”


    周竟盯著宋綰手裏的照片,他有點煩躁和心慌,想抽煙,轉頭看張佳佳:“你先迴去吧,有什麽事情,到時候我再聯係你。”


    張佳佳一百個不願意,她並不知道宋綰不是宋顯章的親生女兒,這種照片在她眼裏,就有了一層別的意思。


    這張照片,周竟已經三四歲的樣子,輪廓和現在的周竟放在一起,還能尋到一點他的影子,一看就是他本人。


    周竟為什麽會把這樣一張照片留在身邊,而且一留就是這麽多年?


    兩人以前,是什麽關係?


    娃娃親?還是青梅竹馬?


    張佳佳有些煩躁,但周竟的目光很冷,一副排外的模樣,張佳佳一時又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唇瓣動了動,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那我到時候再聯係你。”


    張佳佳走後,包間裏隻剩下宋綰和周竟。


    周竟到底還是點了一根煙來抽,他慢慢想著措辭,斟酌道:“這張照片,並不代表什麽意義,就是我小時候放在家裏的一張,後來過來海城這邊,帶過來了,就一直沒丟。”


    宋綰愣愣的,她知道周竟在撒謊。


    宋綰有些咄咄逼人:“可是我不記得,我小時候去過你老家那邊,也不記得,我和你從前有認識過,如果我知道得沒錯的話,宋家和你們家,也並沒有什麽來往,這張照片,是怎麽來的?”


    周竟的鬧到慢慢運轉著,他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可是我小時候來過海城,那時候你還小,可能不記得了。”


    宋綰心裏情緒不斷的翻湧,但她努力壓了下來。


    宋綰又朝著照片看了一眼,語調緩慢的道:“我爸爸期滿收監的那天,其實我去了。”


    周竟一愣,驀地朝著宋綰看過來。


    宋綰垂著眼睫:“我在他住院的那棟住院部大樓的樓下,當時就坐在車裏,但是我沒有上去。”


    “綰綰。”周竟叫了她一聲。


    宋綰抿唇,眼圈漸漸紅了:“我當時不知道怎麽上去,在我爸動完手術沒多久,就在我覺得生活已經有了盼頭的時候,有人給了我一份資料,我覺得很震驚,我當時站在樓下,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地動山搖,搖得我的五髒六腑都在難受,我很久都緩不過勁來。”


    “周竟,當初宋家的很多事情,都是你在處理,包括查周茹的帳,本來這件事當時是我和你兩個人在查,可是查到一半,你突然把這件事攬了過去,我當時覺得有些奇怪,但因為事情太多了,各大股東也不安生,我就沒想太多——現在迴過頭去想想,你當時就知道,這筆賬出了問題的,對嗎?”


    周竟手指間夾著煙,有些無措的看著宋綰。


    宋綰就明白了,她笑了笑:“所以,你當時肯定知道,是我爸親手把錢給了周茹她們母女,並且親自送兩人上了機場,但是你怕我難受,所以一直沒提,對嗎?”


    周竟狠狠抽了一口煙:“我當時不知道這麽清楚。”


    他隻是覺得那筆錢,可能不是周茹自己動的,他不敢讓宋綰查下去。


    如果讓她查到這個錢,是宋顯章親自套出來給了周茹的,周竟不敢想象宋綰會有多難受。


    宋綰聽他這麽說,一下子就哭了,她憋著眼淚:“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最後拋棄了我,這件事,你也從一開始,就知道,對嗎?”


    “綰綰。”周竟一看到她哭,就有些慌,他過去想抱一抱她,卻又不敢伸出手。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宋顯章的親生女兒,因為她的身上,和他留著同樣的血,他怎麽會不知道她和宋顯章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


    宋綰抿著唇,有人說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喜無聲。


    宋綰這一年來,將這十二個字,字字領悟了個透徹,而她整個人,都像是傷筋動骨去了一層皮一樣。


    宋綰道:“周竟,我知道了,我不是宋顯章的親生女兒,他在最後關頭,拋棄了我,所以那天,我沒有上去,我不知道怎麽麵對他,我每每隻要一想到,我出獄那半年,每天不停的查賬,不停的堵宋氏的窟窿,想要讓宋氏集團起死迴生,好幾次當著他的麵問周茹的聯係方式,我就覺得自己很傻,他哪怕……在最後關頭,有想過我半分,我也不會這麽難受。”


    “人家說,養條狗,都有感情,我跟了他十八年,十八年的感情,真的抵不過血緣嗎?”


    周竟心裏難受得不行,他還是伸手,抱了抱宋綰,他抱得很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經曆了這麽多。”


    宋綰緩慢的眨了眨眼睛。


    周竟道:“如果我知道,你已經知道這些事,我應該早點認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認你。”


    “我找了你這麽多年,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找到,當時看到你的樣子,我不知道多痛恨我自己。”


    宋綰突然就崩潰得哭了起來。


    她那麽多的委屈,那麽多的悲痛,她覺得宋顯章一入獄,簡直把她半條命都折騰沒了。


    她的整個人生,都好像坍塌了一半。


    她是真的再也沒有了親人。


    沒有了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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