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等不來雲的挽留,夏蟬吟不到冬雪之唯美。


    長亭之外,芳草依舊,長亭之內,孤影待人歸。


    一登大道,仙凡兩隔,一入江湖,匹馬單槍浪蕩兒。


    神洲書院院長一聲“道友”不可謂不重,聖道絕巔,三三兩兩的螢火綻放在這條望不到盡頭的大道,凡能夠踏足這條道路的哪一個不是睥睨天下,希冀長生大道、仙道果位之輩。


    而神洲書院院長兩個字就將塵小九抬高到了與其同等的地位,讓圍觀眾人瞬間錯愕,眼珠子都快要掉了。


    可是塵小九的反應就顯得有些冷淡了,對於“道友”二字更是嗤之以鼻。


    狗屁不是的稱唿,道不同不相為謀,非要貼著臉往上湊,帶來的隻有難受。


    渺渺人間,能夠讓眼前這位神洲書院院長真心實意喊一聲“道友”的生靈,恐怕還沒有出現呢。


    而當下一瞬間,神洲書院院長看著世界樹提及九天之仙庭時候,塵小九眉頭緊鎖,眸間閃過一絲疲倦。


    縱使機緣巧合之下道種重鑄,精氣神拔升到了最高點,也抹消不了這股強烈的倦意。


    接連的大戰將他的身軀一再撕裂,眼下隻有靠神靈法則來鎮壓體內肆掠的諸多法則餘力。


    愈發濃厚的死亡氣息已經籠罩了他半個身軀,繼續這樣下去,此地下一個墮落地獄的生靈恐怕就是他。


    但是塵小九別無選擇,隻有手持黑鐵玄棍一次次應戰。


    路是自己選的,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更何況塵小九在一場場巔峰對決之中,隱隱約約探尋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途。


    破妄、靈虛、道境、禁忌,循規蹈矩的修行了十七年,塵小九知道,眼下的境界恐怕就是他這個年紀能夠達到的巔峰了。


    他不是什麽能夠自主清澈靈力、化腐朽為神奇的琉璃寶體,也不是什麽天生異象,海上明月共潮生,一輪赤日掛西京的道體神體。


    他塵小九隻是一個根骨一般、天賦一般、底蘊一般的“三般”弟子。


    憑借一腔孤勇勉勉強強破開道境的門檻,見識到了更高處的風景,卻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底氣。


    天地是公平的,以時間為準,換取想要的一切。


    靠近死亡,也是在漸漸靠近希望。


    用一句俗語來說: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塵小九自嘲的笑了笑,隨後想到了什麽,將黑鐵玄棍轉了轉,側頭盯著神洲書院院長:


    “書院大會已經開始了吧!”


    “能讓您拋下萬世基業,不遠萬裏趕赴鏡山的源頭該不會是我吧!”


    塵小九戲謔的表情落在眾人眼中,隻有兩個字:


    猖狂!


    與此同時,神洲書院院長將目光從世界樹上收迴,眯著眼睛似有所思的迴複:


    “是你,也可以是別人”


    “鏡山是上古埋下的一枚棋子,而你是此世的執棋手”


    “執棋手可以有很多,當然也死了很多”


    “但是你是最為特殊的一個,明明牽扯到了八方因果,卻好像不屬於這個時代,不受萬物所累,不受天地禁錮”


    “換句話來說,如果能夠等到清算時刻,你或許是最容易掙脫這方天地束縛的“異類””


    神洲書院院長神神叨叨的話語落下塵小九耳中,沒有一句是能夠聽懂的。


    塵小九摳了摳耳朵,索性就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把其話當迴事。


    但是就在這一刻,身形恍惚不定,仿佛會隨時化道天地的九歌皇朝絕代聖賢卻搖了搖頭,否定了神洲書院院長的斷言:


    “他不是棋手,也不屬於這一方棋盤,因為能夠隨時掀翻場子的生靈又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小的“試驗”所禁錮”


    九歌皇朝絕代聖賢就像是瘋魔一般,看著塵小九的目光由恐懼到疑惑,由不甘到釋懷,最後化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他是天地唯一的異類,因為他要走的路是曆代傳奇為能夠走完的路”


    “從道祖到佛陀、從至聖先師到漫天神靈,從天庭之主到地府閻羅,已經有無數生靈試圖接近最終的答案,甚至已經有生靈跳脫既定餓結果,追尋新的希望”


    “這方宇宙看起來是完整的,是無缺的,但是相對於遊離於六道,譬如:神道那群瘋子來說,這方宇宙不過是舊土,是被人遺棄的黑暗之土,是實驗地,是時代的悲哀。”


    “而我們這些人作為生於這方宇宙的生靈,就是罪民,是被遺棄者”


    “黑暗不可怕,怕的是身邊人親手將自己推入了深淵”


    “清算的結果是再一次的背叛還是新的希望,我看不到”


    “但是我能夠看到的,隻有無盡的絕望”


    “熙熙攘攘的天域,英傑匯聚的中心星域,古昆侖主脈,瑤池遺址,所有的輝煌都葬滅了”


    “宇宙成葬土,真正的葬土,等不到希望的葬土”


    “而你塵小九,就是此方宇宙的終結者,亦是這方天地的守墓人”


    九歌皇朝絕代聖賢瘋瘋癲癲的話語迴蕩在萬裏天穹,充斥著悲傷和絕望,聞者皆心神一顫,說不清的悲涼感從心頭湧出,壓抑!


    誰也不知道這位冠絕古今,馳騁疆場的絕代聖賢到底看到了什麽。


    未來一角畫麵中又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一位堅不可摧的皇朝帝者流露悲慟。


    在萬裏之外,九歌皇朝絕大多數來人看著陷入瘋癲的絕代皇者陷入了慟哭:


    “老祖”


    “您到底看到了什麽?”


    “九歌已經足夠強大,不用您一次次扛起責任,有什麽事情請您給我們這些小輩傳達下來”


    “縱使刀山火海,九歌不懼,縱使天翻地覆,九歌無悔……”


    一道道聲音隔著萬裏混沌虛空試圖喚醒陷入瘋癲的九歌皇朝絕代聖賢,但是因為肆虐的聖賢法則和無情無盡的虛空風暴尚未傳出太遠就此沉寂。


    就在這時,九歌皇朝來人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青年衝著虛空傳音道:


    “準備動手吧,九歌皇朝帝者不可辱,這是老祖傳下的祖訓,他老人家想替後輩扛下一切,清除未來的風險,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聲名。可是我們這些後輩不能夠坦然接受”


    “讓花是花,讓樹是樹,皇者之心不朽,帝王威嚴不滅”


    “即使未來有百般劫難等著我等,那也是未來之事,我等後輩之事”


    “苟利國家生死以,禍福應由少年背”


    “……”


    青年平靜淡然的聲音落下,側方位虛空中沉寂良久後,青年識海中迴蕩著一聲歎息:


    “世人皆知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帝江深處癡情種又有誰人憐”


    “小殿下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出手,你將來要麵臨的不隻有九歌皇朝內部的斥責和清算,還將被此地多數勢力視為出頭鳥,甚至於麵臨抹殺困境,因為九歌皇朝有一個真龍血脈就足夠了,要是再出一個,勢必會打破平衡”


    “更何況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隱藏了這麽多年才建立起的局麵,一旦暴露,沒有人能夠幫你,我也隻能在暗中保護你,做不到明麵上的掌控”


    “丘山不入皇朝是鐵律……”


    青年識海中迴蕩著來自虛空某處喋喋不休的聲音,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等到暗中某人歇一口氣時,傳聲解釋道:


    “八歲那年我就表明了態度,那個最高處的座椅不是我想要的”


    “縱使是無情帝王家,終究還會殘存一絲溫暖”


    “隻要大哥不出皇城,我那其他幾位“兄弟”翻不起什麽大浪,更別提那些飄搖不定的牆頭草”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大哥不會對我出手”


    聽到小殿下信誓旦旦的保證,暗中那人氣勢洶洶的質問:


    “你怎麽就能保證大殿下不出皇城?還是說你手中有確保大殿下不會對你出手的籌碼?”


    “那位居於第一傳承人位置,你覺得他心中會有仁慈善良這種東西?”


    “我覺得你這些年是越活越迴去了,要是早知道你是這麽個樣子,我就不應該勸師傅放你迴皇城,參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來……”


    九歌皇朝小殿下聞言微微一笑,一個一個問題的迴答:


    “二十年不出皇城,這是大哥對於一個人的承諾,反過來也成為禁錮大哥的囚牢”


    暗中生靈瞬間愕然,他身為丘山傳人,是守護九歌皇朝的第一道屏障,知曉皇朝內外千百秘密,卻也沒聽說過那位毀譽參半的大殿下對誰有過這麽一個承諾。


    念及於此,暗中生靈心癢難耐,忍不住傳音詢問:


    “到底是對誰的承諾?”


    九歌皇朝小殿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表示不可外傳,同時將話題轉移:


    “如今距離二十年之期還有三年,這三年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成長機會”


    “即使我在鏡山暴露底牌,也隻不過是提前拉開了序幕,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要是讓大哥知道我眼睜睜看著老祖推衍未來就此化道天地,恐怕我在這三年是不可能踏入皇城一步了!”


    暗中的丘山傳人聞言急得恨不得馬上跳出去,但是為了少給小殿下惹麻煩,也隻能強行忍住衝動,語氣不善的嗤笑一聲:


    “你倒是對於你的這位大哥很熟悉,就不怕是他特意給你造就的假象,就是為了迷惑你?”


    “不會的,因為當年把我從帝師魔爪下奪迴的人就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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