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須有”或許是一句無力的解釋,但也不失為一種“支撐”。


    遵循規則者往往最清晰、了解秩序的漏洞所在。


    九歌皇朝絕代聖賢給自己尋了一個“支撐”,為自己破壞規則的舉動找了一個合適的解釋——讓天地萬物絕望者,必先享受絕望的代價。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山川有靈、草木有魂,這片天地萬事萬物都有其內在規律,有其內在情緒。


    而九歌皇朝絕代聖賢要做的,就是挑動山川草木、妖靈人族的絕望情緒。


    三千大道,條條大道朝仙門,七情六欲亦然。


    當一個生靈能夠與天地同悲、與萬物共喜的時候,意味著這個生靈已經將自身情緒溶於天道意誌,自此——一草一木是他、山川**是他。


    凡是有情緒變化的生靈,無一不是他的載體,亦是他力量的本源。


    九歌皇朝絕代聖賢當然做不到這一點,但是沉浸七情六欲之道萬年之久,也算是小有所得。


    以皇道霸氣成就聖賢之境,兼容七情六欲行走在寂寞的大道之上,他當的起“絕代”二字。


    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九歌皇朝絕代聖賢因為“共情”付出了一切,心牽黎民百姓、心涉千山萬水,讓無數的凡塵瑣事硬生生阻擋了他的前行之路。


    以至於萬年前拖著殘軀奔赴宇宙戰場,傾盡全力與黑暗生靈拚殺,最終沉寂於時間長河。


    也許是上天還算對其有些優待,讓他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天道之悲,喚醒了渾渾噩噩的意識,在萬載後的天域重新歸來。


    他是幸運的,亦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還能夠感受到萬物的情緒變化,依舊能夠沿著之前所堅持的“共情”大道走下去。


    不幸的是,在強行推衍未來一角之後,他的意識、他的神魂、他的一切都被那股無與倫比的絕望情緒所籠罩。


    在他眼中,天地是以前灰色的,未來是迷茫的,看不到丁點希望。


    這對於一個修行“共情”大道的修士來說,無異於毀滅。


    七情六欲平衡方能精進,如果被一種情緒壓製了所有的情欲變化,就意味著走上了歧途。


    就算單一的情欲大道可以踏足巔峰,成就尊者果位,但那也不是九歌皇朝絕代聖賢想要的。


    他之所以修“共情”,是因為心懷天地。


    他之所以感受人間悲歡喜樂,是因為想著同黎民百姓共酸甜,創造一個屬於“人”的皇朝,創建一個屬於平凡人的世界。


    可惜的是時間不等人,心中的牽掛太多,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他無法做到拋棄這些堅持了一生的事物去成就隻屬於自己的“大道”。


    所以他再一次選擇了為眾生而戰,也萬物而戰,為這個擁有歡聲笑語的天地而戰。


    而塵小九,就這樣徹底的站到了九歌皇朝絕代聖賢的對立麵。


    當集聚萬裏範圍生靈、草木、山川的絕望焰火被塵小九所接納時,九歌皇朝絕代聖賢鬆了一口氣。


    眼中流露出的複雜的情緒,有慶幸、有懊悔、還有濃濃的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亦不知道塵小九到底是不是影響未來的那個“關鍵變數”。


    號稱六十四卦卦卦定乾坤的太易之術未能夠給九歌皇朝絕代聖賢一個準確的信息。


    所以他也不清楚未來一角畫麵是否會因為他的舉動發生一些改變?


    他想不到,也不想去推測了,更不敢去推測。


    踐踏著自我的規則去抹除一個僅有可能幹涉未來發展的少年,縱使他承認自己並非良善之輩,心中也生出一絲不忍。


    裹挾的天地所有的絕望去摧毀一個少年,比世間最殘忍的酷刑還要殘忍上百倍。


    而在九歌皇朝絕代聖賢糾結於因為“共情”大道喚醒的良知之時,星樓妖陣中塵小九的情況已經到了生死邊緣。


    那團匯聚了無窮絕望情緒的白色焰火侵蝕塵小九身軀,本就一團糟的識海徹底成為了混沌不清的狀態。


    五顏六色的靈海在白色焰火影響之下,也轉換為白茫茫的一片。


    或許絕望透底的情緒就是一片蒼白,沒有任何色彩和元素去填充。


    更為糟糕的是,體內積壓的死亡氣息在白色焰火“勾引”之下,衝破青悠留在體內的道印席卷筋脈,衝擊竅穴。


    鏡山萬裏河山之外的青悠身形一滯,一口鮮血從喉嚨湧了上來,傾吐在一片狼藉的土地之上,在夕陽的映照下分外淒涼。


    “塵小九……”


    “師妹”


    “青悠”


    神秘道人忙不迭的看向麵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的青悠,急切的唿喊道。


    而青悠對於身側焦急的詢問聲充耳不聞,目光直勾勾盯著世界樹邊的塵小九,不知其心中所想。


    *


    在道印破碎一刹那,塵小九瞳孔在黑白二色間來迴轉換,整個人顯得格外詭異。


    氣勢瞬息萬變,時而充斥著嗜血感覺,時而又流露出無窮的絕望,單單看一眼就覺得心中膽寒。


    與此同時,感受到星樓妖陣撤除,其他諸位聖賢心中一喜,紛紛行動。


    腐朽氣息老人和沉淪之域惡鬼存在速度更快,先人一步邁出虛空,走向世界樹。


    三兩息之間出現在距離世界樹不到十丈的距離,沉淪之域惡鬼仰望著這顆散溢著瑩綠色光點的參天古樹,唏噓感慨道:


    “建木通仙、昆侖近道”


    “而這世界樹竟然生長在葬土世界之中,是為某位存在“遮風擋雨”,還是那批人隨手栽種下的“希望之苗””


    腐朽氣息老人聽到身側傳來的疑惑和感慨,破天荒的接了一兩句:


    “葬土世界是那批人為那個不可言說的存在打造的“棺材””


    “同樣也可以是破開黑暗的燈塔,成為接引那批人迴歸的“船隻””


    “這樣的地方若不是世界樹封鎖了氣息,掩飾了痕跡,縱使那批人手段通天,也藏不住太久”


    “悠悠歲月中有太多人試圖找到這處世界,最後還是神道先人一步,注定了我道當興”


    腐朽氣息老人的話語引來了沉淪之域惡鬼的一聲冷笑: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覺得我會讓你這麽容易收納了這片投影世界?”


    “別以為神道就是無敵的,萬物歲月中還有一些勢力未曾出手”


    “即使你們接引了什麽生靈迴歸,也不見得能在此世了卻一切”


    腐朽氣息老人聞言沒有迴應,隻是抬手探向前方世界樹,直接動手搶奪。


    雖然降臨這片世界的隻是一道殘缺的意誌,但索性還有萬年前種下的後手。


    這具軀殼在這天道封禁的宇宙也算是巔峰戰力,能夠承載他們的部分力量,不至於像塵小九那樣被頃刻間榨幹了氣血,空有一身恐怖法則力量沒法動用。


    在腐朽氣息老人動手一刹那,沉淪之域惡鬼存在剛想出手阻攔,卻在看到某個身影以後陡然停下腳步,嗬嗬一笑: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沉淪之域惡鬼難以理解的笑聲剛剛響起,腐朽氣息老人探出的手掌被一根黑鐵玄棍徑直打了迴去。


    塵小九狀若魔鬼,一身氣息明滅不定,死亡之氣和絕望氣勢夾雜著顯露塵小九身軀之上,非人非鬼,似瘋似癲。


    打退通天巨掌的塵小九抬頭冷視前方,持棍而立,一言不發卻已經表明了其態度——此路不通。


    而就在這被耽擱一瞬間內,其他諸多聖賢也靠近了世界樹範圍。


    歸墟一脈兩位守護者盯著守在世界樹前,麵若枯骨的少年,眸光流轉:


    “值得嗎?”


    所有人都知道是在問誰,但是被提問的少年卻沒有一點覺悟,神色無變,充耳不聞,靜靜的站在虛空中,如同一具屍體。


    沒有得到迴應,兩位守護者中的黃發垂髫孩童模樣的聖賢冷聲道:


    “既然他堅持不退,那就送他一程”


    “黃泉路上願你早點覺悟,有些事不是螻蟻能夠摻和的,哪怕是一隻被神靈“認同”的螻蟻”


    話音未落,蜃樓甲真人已經動手了。


    不久前被塵小九“打臉”的事情一直讓他耿耿於懷,身為聖賢,從來沒受過這等屈辱。


    如今一有機會,立馬出手抹除這個“汙點”,同時搶奪輪迴印和黑鐵玄棍。


    計劃隨心,劍意隨心,冷冽長劍刺破虛空,沒有花哨的劍法,就是簡單的一刺。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劍卻給眾人避無可避的感覺。


    另外一邊兩位不知跟腳的黑袍聖賢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對於甲真人的警惕。


    能夠劍挑一方星域,未曾隕落的存在果然不可小窺。


    在加上潛伏蜃樓幾千年中的修行,甲真人被摧毀的劍心重新拾起。


    從眼前流露的絲絲劍意中就可以看出一些真相。


    而就當在場聖賢都在為甲真人一劍感慨之時,麵對映入眼簾的劍尖,塵小九動了。


    頭頂歪歪斜斜的王冠陡然衝出,其內殘餘的神靈法則力量在塵小九留下的“痕跡”影響下,瞬間爆發出來。


    之前被撤除的星樓妖陣重新出現,隻不過這一次單單籠罩了蜃樓甲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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