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到,王家的下人便過來請韋映璿一行人去上房正廳裏用午膳。


    休息半個時辰,她總算恢複一些精神。


    陳氏過來過來等她一起走,眼睛裏也恢複了神采奕奕,“我小憩了半個時辰,是這半時辰睡眠,救了我的大命!”


    “要不然,我這會兒腰酸的都站不住。”


    “到底是老了,身子骨沒年輕時那般經折騰,爬一次山就累癱了,叫我想起原先你祖母,掌家都要四十年,都不嫌累!”


    “不過,她恢複精力有她的一套辦法。”


    “那是你祖母的看家本領,是她的長壽秘訣,若沒有這個本領,她早十年前身子就不行了。”


    她們邊走邊說,王家的下人也在。


    婆子丫頭皆是一臉好奇地看陳氏,豎著耳朵聽。


    陳氏笑說:“雖說是秘訣,告訴你們也無妨,因為一般人根本學不會。”


    “秘訣就是睡大覺!我那個婆母,有說睡就睡的本領,前一刻還在議事,她隻要覺得身子不爽利,便會迷迷登登,放任自己的瞌睡來臨,瞌睡一來,坐在那裏便能眯著。”


    “每日吃了早飯,睡半個時辰,下午還要午睡,聽艾媽媽說,她夜裏鑽進被窩,下人在外頭默數二十聲,便能聽見內室的唿嚕聲。”


    “這便是她保持精力的秘訣,別看她近兩年舊疾常犯,無法持家,可她這輩子持家已經四十多年,相當厲害了。”


    恰好走到正廳,王夫人聽見了,迎出來笑著說:“說的是,滿京城高門貴府,找不出幾個有侯府太夫人那般精力旺盛的。”


    王夫人以前也聽說過一些。


    說侯府宋老夫人把持中公四十多年,一直到孫媳進府,她都成了太老夫人,她卻仍然還把著管家權不放,又過了幾年才逐漸移交權力。


    還不是因為想給孫媳婦讓位置,而是因她自己實在幹不動了,不再有精力操持細枝末節的家事,怕侯府出亂子。


    王夫人在管家這件事上,就十分開明。


    她道:“今後待我的兒媳一嫁進府,次日一早敬了茶,我便把鑰匙與對牌都給了她,我好趕緊落個清閑。”


    “您是有智慧的。”韋映璿笑著附和:“掌家實在是個操心勞神的差事,若有人能分擔,撒手不管反而舒坦。”


    “可不是麽,我這一輩子,上頭有厲害的婆母,下頭有能幹的兒媳,我便是向來撒手不管家事的,所以我活得自在。”


    王夫人接茬,“若非如此,也不會明明四十多歲,卻瞧著像三十多歲,不操心便是駐顏的秘方。”


    ”哎喲!“陳氏笑成一朵花兒,摸著自己的臉,哈哈直樂,“真的那麽年輕嗎?哈哈,王夫人,您說話就是中聽,我愛聽,您多說。”


    “我若是有您這般口才,也不至於從年輕起就遭我婆母不待見。”


    韋映璿:“……”


    婆母又瞎說大實話。


    旁人的婆母出來應酬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陳氏卻從來不的。


    她性情直率,心直口快,行事也不夠圓滑,時時顛三倒四,常有無心之失。


    厭她者視她如塵,嫌她言行無狀難入高雅之堂。


    喜愛她的卻會寬容她的這一份真性情。


    王夫人顯然並不厭煩她婆母,甭管婆母如何直白,她絲毫不露異樣,與陳氏一同開懷大笑。


    一時間,廳堂裏傳來晏晏笑聲。


    王辰軒帶著朱照宸,在陳氏爽朗的笑聲中進了堂屋。


    王夫人親自走過來按著他入座,“你做兄長的,照顧著照宸吃好,喝好。”


    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


    王辰軒呲牙咧嘴,“知曉了,母親。”


    王夫人像是順手,拉著身旁的朱照宸去坐東座。


    東座是主家人坐的位置,因此韋映璿和陳氏方才都未往那邊去,而是坐了另一側的位置。


    客人一般按尊卑長幼排序,陳氏坐在了王夫人右手第一位,接著是韋映璿,她身側是給遠哥兒留的位置。


    王夫人身側先是照宸,接著才是王辰軒。


    次序明顯不對。


    陳氏自是不會關注這些細節,她肚子餓了,目光和心思都被這一桌席麵吸引去。


    韋映璿卻看在眼裏。


    她往門外看,奇怪遠哥兒怎麽還未到席。


    他一般不遲到,今日卻是怎麽了?


    眼看要開席,再不來就失禮了。


    正想叫齊媽媽去請,卻見一個人影從外頭走進來,跨進了廳裏。


    竟是峰哥兒。


    不必想也知道是王夫人請人叫他來的。


    既既然峰哥兒隨著她們一起來到了莊子上,王夫人便要一視同仁的宴請,否則便是失了待客之道。


    他一進來便行了禮,十分抱歉地說:“王夫人、祖母、母親、兩位哥哥,十分抱歉,我來的遲了,今日有些睡過頭。”


    稱唿的恭恭敬敬,禮數十足。


    韋映璿臉色淡淡,隻輕輕頷首。


    陳氏撇嘴冷哼。


    滿肚子壞水的東西,此時在人前卻彬彬有禮了?虛偽。


    韋映璿不吭聲,陳氏也懶得搭理峰哥兒,連話都未說。


    王夫人見場麵實在尷尬,隻得笑說:“無妨,都是自己人,遲些早些的又怕什麽。”


    還問他:“你未和遠哥兒一起來?怎還未見遠哥兒?”


    峰哥兒一愣,眨了眨眼睛,茫然地說:“我不知曉遠弟在哪間客房,方才我迴了屋,有些困乏,便小睡了一時,直到有丫環來請我起床。”


    他聲音清潤,吐字清晰,顯得十分伶俐。


    人長得也不錯,確實容易給人留下不錯的好印象。


    王夫人對他和顏悅色了一些,招唿他坐:“莫站著了,快坐吧。”


    手明明指的是韋映璿下手第二個位置。


    峰哥兒卻當瞧不見似的,直直往另一側去了,最後落坐在王辰軒旁側。


    陳氏眉心一皺,嗬斥他:“還有沒有規矩了?坐到你母親那邊去。”


    峰哥兒倏地驚慌站起身,隨即低下頭,一臉做錯事的惶恐不安,“祖母,峰兒錯了,峰兒不是故意的。”


    羞窘的快要哭了,急忙就要坐迴去。


    王夫人本想攔了,到底是個孩子,哪裏有那麽多規矩要講。


    但她轉念又想起這個孩子方才心懷不軌的模樣,到底還是未吭一聲。


    峰哥兒慢吞吞離開位置,卻遲遲不見王夫人替他張口說話,他十分失落,隻得坐迴了他該坐之處。


    垂著眼皮,抿著嘴,竟是十分可憐無辜的模樣。


    這時,遠哥兒總算來了,他走得急促,額上滲了一層薄汗。


    “各位長輩,抱歉,遠兒來遲了。”


    隻一句歉意的話,未像峰哥兒一樣解釋為何遲到。


    王夫人忙道:“還未開席,哪裏就算遲到了?快坐。”


    卻在此時,峰哥兒忽然突兀地說:“咦,遠弟,你換了新荷包?”


    遠哥兒一愣,隨即低頭看腰間。


    輕輕地抿了唇道:“並不是,這荷包我一直帶在身上。”


    他已經猜透峰哥兒的用意。


    便加了句:“隻是平時掛在右邊,今日我掛在了左邊,你竟瞧出來了麽?”


    他如此說,大家都不約而同看向自己腰間的掛墜。


    忽聽一聲筷子打翻在地聲。


    照宸突然站起身,伸手在自己腰間左摸右摸。


    王辰軒奇怪地問:“你在找什麽?”


    “玉佩……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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