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碩十八年,國泰民安。


    開春初八,太子攜一眾貴族子弟前往皇家狩獵場打獵,不慎驚馬跌落在地,摔斷了一隻左腿。治了一個月腿傷好了,卻留下終身缺陷,自此無緣帝位。權貴階層將重新洗牌,讓本來就不平靜的京城一時風雲湧動。


    太子行二,是先皇後所出,性格敦厚,八歲那年就被立為儲君。外祖父是前任宰相,門生遍地。雖體胖些不被皇帝所喜愛,但一些朝中老臣仍不少是擁立太子的,因為太子是正經的嫡子,自古皇位第一繼承人便是立嫡不立長,若不是斷了腿,儲君之位不好動搖。


    崔家是京城的老牌世家,近百年來都有子孫在朝擔任要職,崔老太爺是太子太傅,妥妥的太子一黨,太子地位穩固時崔家是門庭若市。


    可惜崔太傅那個臭脾氣得罪了不少人,曾經因政見不和在朝中將許多官員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太子這棵大樹就要倒了,崔家便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一時間,崔家門可羅雀。


    斟酌再三,崔太傅告老還鄉,不再理朝中之事,皇帝允奏。


    沒了崔太傅,崔家在朝任要職的也隻剩下崔璋,崔柏兩兄弟,崔璋任工部侍郎,崔柏是國子監祭酒,而其餘的崔家旁支也有在京中任職,但大部分是一些閑職。


    ……


    崔家大書房,崔家兩兄弟起了爭執,正是為了當下的儲君之爭。


    “誰不知道吏部,戶部,兵部現在已投向秦王,以前父親得罪過他,我們現在不去示好,難道等他坐上那個位置再去?”說話的正是崔璋。


    崔柏不認同道:“大哥,你冷靜點,秦王並非小氣之人,以前那些他說不準已經忘了,我們何必上趕著去討這不痛快。”


    “你了解秦王為人?”


    崔柏語塞。


    崔璋語重心長道:“二弟你聽說我,現下的情況並不難做選擇。聖上就隻有七個兒子,三皇子早年夭折暫且不論,大皇子雖占了個長,卻隻是一個貴嬪所出,母家並無多大靠山,雖封了魏王,但我並不看好。


    現上官皇後所出的四皇子秦王和六皇子韓王是除太子外的嫡子,按長幼來說,繼任大統非秦王莫屬!那五皇子齊王生母卑賤,養母也隻是一個昭儀,並無多少背後勢力,根本不能對秦王造成任何威脅。


    再者,上官家掌了多少年的兵權了,雖然現在無戰事,虎符也不在上官鼎手上,可論在軍中的威望,誰能比的上他?


    七皇子今年才十五,是最受寵的淑妃所出,可惜尚且年幼,我崔家斷然不可能將家族興衰交與一名稚子手中。”


    崔柏道:“大哥所說我何嚐不知道,隻是……”


    秦王朱景明風評很好,不好女色,勤儉養德。他是當今聖上第四子,年十八就曾出使閔國,年二十上戰場督軍,加上上官鼎的關係,在軍中威望頗深。


    但秦王也不都好,秦王好養兵,同等級王府私兵是三千的規格,而秦王的私人衛隊便有八千人,名為黑鷹衛,這一僭越之舉被禦史參了不止一次,但朝中有的是秦王的人,最後都不了了之。


    也是因此事,崔太傅才得罪了秦王,因他曾當著陛下的麵暗諷秦王僭越心存不軌。


    聖上雖一直有廢太子改立秦王的意思,但秦王太過斂權,就連聖上都有所察覺了,加上種種原因,才一直未有行動。


    他曾有耳聞,秦王身邊有一股不知名的勢力,沒有人能攜帶匕首接近秦王三尺之內,若有居心否測之人,最後都會成為屍體,每天都有死人從秦王府的偏門被抬出去。


    曾有人大膽猜測,秦王養了一些死士,將秦王護得刀槍不入,想他崔家至今安然無恙,不外乎是等秋後算賬罷了。


    不能坐以待斃,他們迫切需要與秦王緩和下關係!


    “二弟,為兄想了個法子……”


    “什麽辦法?”


    “秦王雖已訂了衛國公的女兒為秦王妃,但府中並無側妃,不如將珠珠……”


    “不可!”崔柏一百個反對,“我就一個乖女,我是萬萬舍不得讓她去做什麽勞什子側妃的!”


    “糊塗!家族興衰麵前怎可婦人之仁!我崔家現在就剩珠珠一個未嫁之女,生得又如此花容月貌,普通人家能護得住她麽?我看秦王正好,不管能不能坐上那個位置,自保是足夠的。”


    “秦王已有正妃人選,若要選,我寧可選齊王!”


    崔璋聞言勃然變色,驚唿:“你瘋了!胡說什麽!”


    崔柏說出去也後悔了,“我隻是說說而已。”


    “這種大事豈可亂語,稍一個不慎就是滅族之災!我是兄長,這事我做主了,擇日我便尋個媒人前去探探口風。”


    崔柏仍不認同,“大哥……我們保持中立,何必再跟著趟這渾水?”


    “二弟糊塗!你仔細想想,在外人看來我們依舊是擁立太子的一派,如果我們不做點什麽,這個帽子會永遠扣在我們頭上,事到如今不是我們想趟這渾水,而是已在局中抽身不得了。”


    “可是……”


    “別說了,事情就這麽定了,明日我要上一道奏折,請聖上廢去太子!”


    “大哥……這種大事要不要問下父親的意見?”


    “問就不必了,隻是我會另外寫封信送迴老家,父親看了信定能理解我們現在的難處。”


    崔柏沉默不語,他崔家是擁立太子的核心力量,若他崔家上了第一疏廢太子的奏折,皇上雖不會立刻應下,但絕對是正中下懷,接著其餘百官定會跟著上奏,這出頭鳥隻好他崔家來當了。


    …………


    …………


    崔玉珠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這兩天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就有些心神不定,最後還是崔夫人給說漏嘴了。


    原來,秦王對這門親事直接迴絕了,崔璋被落了臉麵也不大痛快,這幾日他因上奏廢太子一疏出了好大的風頭,跟太子一派徹底割裂,有褒有貶,許多原先交好的大臣也紛紛過來示好。


    而秦王卻以秦王妃過門之前不立側妃為由拒絕了他的投誠,反而是大皇子跟七皇子的人找上了他。


    當真是大魚不上鉤,小魚蹦蹦跳,崔璋隻好另尋它策。


    崔玉珠聽了這才知道,她上趕著去給別人作妾,別人還不要,差點沒慪出血來。


    崔玉珠是什麽性子?愛鑽牛角尖,一件小事能記好久。


    從崔二夫人那迴來後,崔玉珠便撲在床頭,一雙如蔥白嫩的小手揪著手帕,委屈地捂著臉泣道,“爹爹好狠的心,竟為了前程欲將我送去給秦王做妾……”


    “姑娘別想太多了,這不是沒成麽?”邱嬤嬤在旁寬慰道。


    “是沒成,卻是為什麽沒成?我怎麽就這麽不遭人待見,個個要把我往外推,我是嫁不出去了麽?”


    崔玉珠嗚嗚嗚地訴苦,越說越心酸,一條手帕已全濕了淚水。


    “是誰教導我,寧做平民妻,不做貴族妾的?怎麽祖父不在,他們就要偷偷把我賣了!我命好苦哇!”


    “我要去問問爹爹,崔家究竟是落魄到了什麽地步,要將好端端的女兒送出去被人輕賤!”


    邱媽媽與春草忙攔住了她,好說歹說才讓崔玉珠打消了去找父親的念頭。


    崔玉珠越想越是心塞,“王樂清她們知道了定要笑話我,我在薛芳菲麵前再也抬不起頭了,這陣子她們要有聚會都幫我拒了,我要在家躲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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