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關係裏,最難得的是真實與舒適。


    這話一點也不假,凡覺得辛苦的,便是強求。


    夏禾對此是頗有感觸的,她和姚姒的相處,每一分都覺得真實與舒適,曾幾何時,她卻覺得,和那人相處,辛苦多於歡喜,強求多過真誠。


    “我迴來啦!”夏禾推開房門,飯香菜香撲鼻而來:“哇!今天這麽豐盛?”


    她急忙換了拖鞋,將冷飲放在桌上,蹲下身子眯著眼深吸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香氣:“我能先嚐一口嗎?”


    夏禾可憐兮兮的抬頭看悠閑坐在沙發上,更緊緊靠著一起追劇的姚姒和江北川。


    “不可以,先去換洗。”姚姒看了她一眼,嚴肅道。


    “我就嚐一口唄,好姒兒!”夏禾咽了咽口水,這累了一天,迴來。就有熱菜熱飯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隻不過這兩人,手藝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夏禾兩眼放光,緊緊盯著眼前的一桌子的家常美食。


    糖醋排骨、紅燒豬蹄、熗炒空心菜、涼拌土豆絲,沒有一樣是姚姒的拿手菜,除了這簡單的青菜豆腐湯像是姚姒做的。


    江北川的手藝,就更別提了,簡直糟糕透了。


    “瞧你那饞樣!”姚姒從江北川的胳膊肘裏伸出腦袋,繼續催促:“先去洗澡換衣服!麻溜兒的。”


    “好吧……你倆下館子給我打包的嗎?”夏禾雖然應著,但還是用一旁放著的筷子迅速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


    “是從我這個廚子這兒打包的。”邵堇年憋著笑意,從廚房裏探出腦袋,看著夏禾鼓著嘴巴驚訝的看著他。


    “那麽大的人了,你還偷吃。”姚姒恨鐵不成鋼般笑話她:“趕緊去洗澡!那麽熱的天走迴來,我老遠就聞到你身上的酸臭味了!”


    夏禾草草咽下嘴裏的肉,意猶未盡。


    聽到姚姒的話,又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好像是有汗味兒了。


    她尷尬的看向邵堇年:“你不是晚班?怎麽在這兒?”


    “等你下班啊!”邵堇年眼神一挑,轉而笑問姚姒:“你這閨蜜腦袋好像不太好使。”


    “你腦袋才不好使!”夏禾鼓著嘴閃身進了房間,房間門照例反鎖。


    “對啊,就是腦袋不靈光才需要你好好嗬護。”姚姒的聲音帶著滿意和欣慰:“你說呢?北川。”


    “嗯。”江北川向來話不多。


    “嗯什麽嗯?”姚姒不依:“作為娘家人,你難道不該多囑咐邵醫生幾句?”


    “以後夏禾有堇年,你就別操心了。”江北川寵溺的語氣:“我也很需要關懷的,姚醫生……”


    夏禾聽著外間的熱鬧,紅了臉,拿了換洗的衣服便去衝涼。


    洗好換了身休閑的衣服,吹幹了發,這才出門吃飯。


    三個人都在等他,桌上多了一份螞蟻上樹,看色澤味道應該也不差。


    “邵醫生喜歡川菜?”夏禾隨意問到。


    “自己男人的口味自己去摸索。”姚姒加了一塊肉放進她碗裏。


    一句話揶得夏禾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咳咳。”邵堇年也尷尬道:“北川,姚姒摸索到你的口味了嗎?”


    “嗯。”江北川點點頭:“她就很合我口味。”


    夏禾和邵堇年對視一眼,這嘴辛辣的狗糧,他倆幹了。


    “我其實不挑食。”邵堇年也夾了素菜放到夏禾碗裏,補充道:“隻不過我口味清淡,不喜歡重口味的,你下次記好了。”


    姚姒和江北川笑容曖昧的望著他們倆。


    “嗯。”夏禾便低下頭不看他們,乖乖吃著自己的飯。


    她心想,邵堇年要是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這說演還就演上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段時間沒收到母親狂轟亂炸的催婚電話,也多虧了姚姒每天打電話給老媽。


    姚姒的父母在初三那年離異了,彼時的姚姒,開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場判逆。


    當時寒假,她氣不過父母不和她商量就做下的決定,一放假就打車到了夏禾家,整整一個假期,她跟著夏禾在四處的小溝裏掏蝦摸魚,爬樹捉鳥,玩得不亦樂乎,倒是忘卻了自己突然變成了單親的傷痛。


    聽說當時姚姒的媽媽為了找她都快要找瘋了,她素來雷厲風行的母親,巡遍了所有親朋好友的家中,後來找到老師打聽到了和她關係要好的同學,一一又去尋。


    那個年代,手機沒那麽方便,至少夏禾家,是還沒通訊信號的。


    但她家的車,一天也隻有一班。


    當時寒假都快結束了,她的媽媽和清晨寒冷的風一起貫門而入。


    夏禾和姚姒下意識的捏緊了被子,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這位年輕的母親又氣又怒,又急又難過,一張悲喜交加的臉,最後還是什麽火都咽進了自己的肚子。


    化成一句心平氣和的問話:“你要是玩夠了就迴家,爸爸媽媽雖然離婚了,但是媽媽答應你,永遠不會再嫁。”


    她說完,放下一袋子換洗的衣物,抖動著雙肩轉身默默的離開了。


    夏禾記得,當時姚姒轉頭摟著她,嚎啕大哭。


    她知道她母親的不容易,可她就是,做不到原諒。


    她也知道,父母的這場婚姻裏,錯的一直都是她的爸爸。


    後來,她哭得累了,兩人才起床洗臉,吃早飯的時候夏禾的爸媽給她倆講了很多話。


    那些話,用著最柔和的語氣卻又不像是為了哄小孩,也不是為了開導她們。


    夏禾記得當時爸媽的語氣極其認真,說著樸實無華的人生哲學:那些來自於他們摸爬滾打了的前半生,身經百戰後總結而來的道理。


    此後經年,那些話語伴隨了她和姚姒好長時間。


    也是這些話,讓姚姒覺得,自己雖然失去了一個原生家庭,卻又多了一對好父母。


    似乎是從那之後,姚姒每逢假期,都會去她家看看她的爸媽,後來工作了,忙得沒時間迴去,一周也一定會給她爸媽打個電話嘮嘮家常,問問二老。


    她的一舉一動,都比夏禾這個親生閨女還要稱職。


    夏禾想到這兒,抬起頭來:“姒兒我爸媽這段時間還好嗎?”


    “不和叔叔阿姨鬧別扭了?”姚姒滿意的看著她,沒好氣道:“那麽好的爸媽,我還以為你不要了呢!”


    “我……”夏禾有些慚愧,低下頭對她說:“我換工作了,一直沒敢告訴你們,就怕你們又擔心。”


    “我知道。”姚姒並未驚訝:“叔叔和阿姨也是關心你,改天你有時間就迴去看看唄。”


    “嗯。”夏禾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你知道我換工作了?”


    “對啊!”


    “邵堇年!”夏禾皺著眉頭看向邵堇年,邵堇年擺擺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邵醫生你也知道?”姚姒驚訝的看向邵堇年。


    這兩人,既然都合夥瞞她了?


    “那?你怎麽知道的?”夏禾問。


    “你一個小小的打字員需要穿那麽正式的工裝的?”姚姒吐槽道:“我以為你改行去賣保險了!你不說我就沒問。”


    “噢……”夏禾笑開來:“抱歉,誤會你了邵堇年。”


    “嗯哼,那道歉得有誠意。”邵堇年夾了快糖醋排骨放進她碗裏,他看她挺喜歡吃的。


    “我的誠意。”夏禾迴夾了一塊肉放進他碗裏。


    “你倆別給我秀,老實交代,還瞞了我些什麽。”姚姒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伸手拉住江北川的手指把玩著。


    “沒……”夏禾低下頭。


    “誠意就一塊肉。這可不夠。”邵堇年咬了一口肉:“以後不準連名帶姓的稱唿我。”


    他說完,這才轉而看著姚姒漫不經心道:“你那麽精明,能有什麽能瞞過你的眼睛?不像這個傻丫頭……”


    他說到這兒,立馬打住。和姚姒相視一笑。


    “你們可別也瞞著我什麽。”江北川警覺十足的望著他二人。


    這兩個人,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眉來眼去’。


    “怎麽會嘛!”姚姒小鳥依人的靠在江北川身上:“江警官,你查案不是查傻了吧。”


    “哼,沒有最好。”江北川悶哼出聲。


    明顯打翻得醋壇子,姚姒喜道:“有機會我像你介紹。”


    夏禾看著他們三人,嗅到一絲異樣,但是什麽也沒問,又地頭認真的吃菜。


    “你叫一聲聽聽?”邵堇年認真看著夏禾。


    “什麽?”夏禾見沒人搭話,茫然抬頭,就看到他專注的望著自己。


    “我的名字。”


    “邵堇年。”她疑惑,他的名字怎麽了?


    話才出口,額上一疼,他狠狠敲了她一記。


    “不準連名帶姓的喊我!”


    “噢,堇……堇年……”夏禾紅了耳根,不自在的開口,感覺有些別扭。


    邵今年滿意的又給她夾了菜。


    “一會兒吃完飯換身衣服聽到沒。”姚姒打量了夏禾一眼,出去約會這也太隨便了。


    “呃……好。”夏禾接過邵堇年遞過來的湯碗。


    臉頰紅撲撲的,像是施了粉。


    一頓飯,四個人吃得愉悅。


    夏禾倒是沒想到,邵堇年竟然還有這手藝,做的雖然都是些平常的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油鹽適中,稍微有些偏淡,倒是挺合她口味的。


    夏季炎熱本不宜葷腥,夏禾已經多日沒有食肉的欲望,可今天的糖醋排骨卻格外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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